粟裕五计定胜局

作者｜韩继云

孟良崮

1947年3月，国民党军队对山东解放区发动了“重点进攻”。粟裕在一个月内连续“五次策划”，最终于5月13日至16日，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采用“猛虎掏心”战术，指挥华东野战军（以下简称“华野”）从敌人密集队形中“剜出”敌“王牌军”七十四师。经过数天激战，华野将其全歼，并击毙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取得孟良崮战役大捷，奠定战略胜局，一举粉碎了敌人所谓的“重点进攻”。

攻泰安假戏真唱

1947年4月中旬，华野面临的战略形势是：几十万国民党军正向华野正面冲杀过来，情况十分严重。敌人的企图非常明显——采取集团滚进战术，步步紧逼，压迫华野在新泰、蒙阴一线与其决战，将华野“歼灭”在鲁中沂蒙山区。

如何才能打乱敌人的战略部署、调动敌人并加以消灭？粟裕经过深思熟虑，决定采用侧击泰安、“围点打援”的战术，计划以华野3个纵队围攻国民党军驻守泰安的杨文泉的整编第七十二师，吸引敌军沈澄年的整编第七十五师、吴绍周的整编第八十五师，并在其由大汶口北援时予以歼灭。

4月22日黄昏，攻打泰安城的战斗正式打响。

华野各纵队战士像猛虎下山、似蛟龙出海，首先对准泰安城东、北关外围敌人，发动猛烈攻击。躲藏在碉堡和壕沟里的敌人拼命抵抗。经过一夜激战，23日拂晓时分，我军已经基本夺得泰安东、西、北关敌外围阵地。

4月23日黄昏，我军向泰安城外制高点摩天岭、蒿里山发起攻击。经过一番激战，消灭3个营的敌人，拿下摩天岭，但攻击蒿里山却没能得手。蒿里山由将近一个团的敌人防守，山上明碉暗堡密布、工事复杂，加上敌人拼命反击，24日拂晓时分我军被迫暂时后撤。

24日黄昏，华野三纵第八师师长王吉文亲自指挥战斗，以密集、准确的炮火，压制住守敌炮火，将守敌的许多碉堡炸毁，最终完全占领蒿里山。

敌七十二师师长杨文泉急向驻兖州的国民党军第二兵团司令王敬久和驻徐州的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呼救。但顾祝同认为攻打泰安，是陈毅、粟裕在使用“调虎离山”计，故不派兵救援，依然保持原作战计划不变，继续向新泰、蒙阴稳步推进，寻找华野主力决战。

既然敌人不派兵增援，在泰安城南准备待机打援的华野一纵、三纵就成了摆设，派不上用场了。基于此，密切注视泰安战事进展的粟裕，及时调整战略，下令假戏真唱，迅速攻克泰安，然后再作打算。

25日晚9点，攻克泰安城战斗打响。华野特种兵纵队的榴弹炮等火炮率先轰鸣，首先进攻泰安城西门。三纵八师二十二团采用爆破攻击、从城门揳入的作战方案。突击连连长林茂成一挥手，战士们迅速接近西门。“轰、轰、轰……”几声惊天巨响，突击连的爆破组炸开了敌人用大沙袋堵死的西门，登上城垣，打开了胜利的大门。战至26日中午，我军完全攻克泰安，全歼敌七十二师2.4万人，缴获榴弹炮4门、战防炮5门、迫击炮28门、机枪530余挺、长短枪5600多支、掷弹筒200余具、各种弹药50多万发、汽车40多辆。

攻宁阳、袭青驼，鲁西鲁中齐开战

泰安之战未能调动敌人，粟裕对下一步作战方向又进行了深入思考，决定攻宁阳、袭青驼，在鲁西、鲁中一起动手，打击敌人。

粟裕的作战计划经陈毅、谭震林等华野领导集体讨论研究后，决定付诸实施。粟裕的具体作战计划是：在鲁西，由陈士榘、唐亮率领的华野西线兵团沿津浦路出击敌人侧后，进攻宁阳县城，威胁敌第二兵团兵团部兼补给基地兖州，以调敌主力邱清泉部回援。在鲁中，华野则主动放弃新泰、蒙阴县城，将主力转移到临蒙公路以东，适时出击敌第一兵团，打乱敌人进攻计划。

4月27日凌晨5点，鲁西，天色熹微。三颗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华野一纵第一师第一团开始攻打宁阳城东门外围敌人据点。经过1个多小时的拼杀，天亮时分，基本肃清了城东门外围敌据点。紧接着，第一师第二团开始攻击东门，在师炮兵营的火力支持下，将守卫城门的敌人大部分消灭。守城的敌师长吴化文见势不妙，忙下令城内所部迅速撤退。至此，我军占领宁阳县城。

4月29日夜，鲁中。粟裕为敌人准备的第二支利箭如期而发——夜袭临蒙公路沿线敌汤恩伯第一兵团。

然而，汤恩伯接到部下报告遭到夜袭后，他即下令临蒙公路沿线各部迅速退守公路以南的山区，与华野各路夜袭部队形成对峙。我军此次夜袭活动收获不大，只有华野八纵在青驼镇青驼寺消灭3000余敌人。

敌人很快就退出战斗，并且是有组织地迅速撤退。这表明敌人十分警觉，对突然袭击是有所准备的，因此，陈毅、粟裕决定取消作战计划，终止战斗，再寻战机。

围新泰，欲“吃掉”敌整编十一师

敌人狡猾，不轻易上钩，粟裕深思熟虑，继续寻求破敌之策。

这时，传来了新泰县城被敌整编十一师抢占的消息。粟裕对照军事地图一番思考后，建议陈毅趁该股敌人立足未稳之际，调集部队迅速将其围歼。

5月2日晚，华野一纵悄悄地从宁阳地区开拔，转头北上，向新泰的楼德、天宝、羊流店一线进发。与此同时，四纵、六纵、三纵也从不同的地点向新泰扑去。5月3日凌晨，华野4个纵队都悄悄地到达了指定位置，把新泰城团团围住。

胡琏指挥的敌整编十一师是国民党五大“王牌军”之一，号称“金钢钻”。5月2日，胡琏进驻华野放弃后的空城新泰，并在这里等候国民党军邱清泉所部，准备合兵一处，协助汤恩伯所部向新泰以东进攻。

胡琏发现华野4个纵队围住了他，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向蒋介石、陈诚、顾祝同呼救。对于嫡系部队的安全，蒋介石等不敢怠慢，立即命令邱清泉救援。邱清泉接到命令后，迅速向驻守新泰的敌整编十一师靠近。

5月3日上午，在楼德、天宝、羊流店一线担负阻击任务的华野一纵第二师与敌军发生激烈交火。这一天，从上午9时开始，直至下午太阳下山，大部分阵地仍然牢牢掌握在华野手中。

正当国民党军邱清泉连夜调兵遣将，准备大举进攻时，陈毅与粟裕为避免与敌人打成僵局，决定主动撤出对新泰敌整编十一师的包围，另觅战机。

奔沂水，瞄准敌第七军和敌四十八师

5月10日夜。蒙阴华野指挥部作战室内，一个重大而紧迫的行动计划，正在商讨拟定之中。

敌汤恩伯所部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率先出动，企图侵占沂水城。沂水位于鲁中南地区，属沂蒙山的腹地，地理位置重要，是沂蒙革命根据地的中心地带。

敌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是桂系部队，打仗以顽强和狡猾著称。敌第七军军长钟纪和第四十八师师长张光玮，很想在蒋介石面前露一手，让蒋介石瞧瞧桂系部队的能耐。所以，不等汤恩伯下令全线进攻，钟纪、张光玮已然率先行动，带领部队贸然北进，将进攻矛头直指沂水城。

也许是多日没有打仗的关系，敌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精力充沛，推进速度极快，5月10日下午，其先头部队就进至河阳、苗家曲、界湖一带，沂水城近在咫尺，这使他们突出于主力之外，便于我军予以歼灭。

粟裕经过严密考虑，建议集中兵力，打击这两支敌军。陈毅和华野其他领导完全赞同粟裕的建议。决心既下，便不再犹豫，歼敌方案遂于10日晚11点拟定，随即便发往各参战部队。

5月11日晚，陈毅、粟裕一声令下，集结于蒙阴坦埠周围地带的华野6个纵队，利用夜色的掩护，分成数路，以强行军的速度，往东南方向疾奔而去……

敌第七军和四十八师似乎在劫难逃。

敌情变，改计划，包围、全歼“王牌军”七十四师

5月11日深夜，当华野各部向沂水进发的时候，华野情报处处长朱诚基给粟裕送来一份紧急情报：敌第一兵团将于12日上午向华野发动全线进攻，七十四师为该兵团的主攻部队，该敌军将攻打华野指挥部所在地坦埠。

这显然是一份十分重要的情报。从前线部队接触到的实际敌情来看，这份情报是可靠的，华野第一纵队已同敌人有了接触。

此时，一个新的大胆的作战思路在粟裕的脑海中已经形成：敌变我变，放弃求歼敌第七军和四十八师的作战计划，改为攻打南路敌“王牌军”七十四师，来他个“猛虎掏心”！

粟裕向陈毅和华野其他领导同志谈了实施这一作战计划的原因：敌七十四师已经形成孤军深入之势，已突出敌兵团序列十几华里，以“猛虎掏心”的办法，从敌战斗队形中央揳入，切断敌七十四师与其友邻的联系，将其干净、全部地消灭掉！

粟裕又陈述了先打敌七十四师的理由：其一，歼灭敌七十四师，可立即挫败敌人的这次作战行动，迅速改变战场态势，获得最有利的战役效果；若仍打敌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敌人很可能置该部于不顾，继续对我实施中央突破，反使我陷于两面作战之困境。其二，先打较为薄弱之敌或侧翼、孤立之敌，是我军的传统战法，华野作战历程中，亦多采用此种战法。其三，敌第七十四师担负中央突破任务，已进入我主力集结位置的正面，我军部署不需作大的调整，即可在局部对该军形成五比一之绝对优势。我军可以利用山区地形采取正面反击，分割两翼，断敌退路，坚决阻击各路援敌的战法对该师加以围歼，只要缜密部署，在战役指挥上没有失误，实施这个意图是完全可能的。其四，该敌是重装备部队，进入山区，地形对其不利，机动受到限制，重装备不能发挥威力，甚至成为拖累，其强的一面就相对削弱了。同时该师对其他敌军向来十分骄横，矛盾很深，其他敌军不会奋力援救。

粟裕的分析合情合理，有依有据。陈毅和华野其他领导的眉头逐渐松开。

陈毅端起桌上茶杯，猛喝了两口，随手抹了一下嘴巴，把帽子摘下来往桌上一摔，坚决、果断地说道：“不走了！我们就是要有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歼灭敌整编七十四师于坦埠以南、孟良崮以北地区。”

形势紧迫，刻不容缓。陈毅、粟裕、谭震林等人围在一起，就围歼敌七十四师进行磋商。

随着陈毅、粟裕“不走了”的命令下达，华野已经奔向沂水的大部队迅速转头，向孟良崮地区包抄进发……

5月13日晚，孟良崮战役正式打响。在陈毅、粟裕指挥下，华野十几万人马将蒋介石“王牌军”整编七十四师团团包围在孟良崮及其附近一些山头上，经过4天激战，于16日下午5时，全歼敌整编七十四师3.2万人，击毙敌师长张灵甫，取得了震惊中外的孟良崮战役大捷，打破了国民党反动派“重点进攻”山东解放区、消灭华东野战军的阴谋。

粟裕“五次谋划”，以其胆量、魄力和智慧酣畅淋漓地粉碎了敌人的图谋，充分展现了他杰出的军事才能。

陈毅（右）与粟裕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