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勇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眼科主任医师
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在很短的时间里,你就可以透过家长里短的故事,穿越生老病死,体验悲欢离合,窥见人间冷暖。
而这个世上,也有这样一个神奇港湾,时刻为我们补给能量,治愈的力量就像一束光,不断温暖我们。
这个港湾就是家。我的家乡在江西省南城县建昌镇。小镇的学习条件有限,家里的经济状况也很一般,但我的父母却给了我最好的成长空间。母亲从小教会我保持对世界充满好奇,并帮助我养成了阅读的习惯,我的二姑虽然腿脚不便,但却教会我要爱惜身体,常怀感恩之心。
记得有一次,我陪母亲去省城的大医院治疗沙眼,亲眼见到医生用一根细细长长的针,从母亲的眼里挑出了几十颗白色的细小颗粒,足足有一盘之多。而神奇的是,困扰母亲多年的沙眼治愈了,眼睛再也不疼了。
这给了我极大的震撼,从此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在高考填报志愿时,我就选报了医学专业,做了一名中国医生。
通过我的家人,我学会了通过感知共情他人的痛苦,对他人的悲悯和支援,进化成自身抵御挫折和灾难的“糖丸”,本质上是培养了自己面对苦难的精神免疫力。我在面对那场人生打击时,能这么快走出阴霾,多少也和从小就服下了这颗“糖丸”有关。
回首少年路,让我觉得儿时的家是埋下理想这颗种子的温暖土壤。
30 岁那年,我也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妻子是我的初中同班同学。作为老乡,我们在各方面的互补达成了惊人的协同。我生活从简,一心在医学和科研上,而她则是生活居家的好手,把一切打点得井井有条。
幸福的日子里,我们有了自己可爱的女儿。我从一个在父母眼里长不大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孩子的父亲。如今,我的女儿陶陶已经11 岁了,是一名小学四年级的学生。我和父母的小家,变成了三代同堂的大家。
去年(2021 年)受伤,我躺在ICU 里,意识慢慢恢复,头上缠满了纱带,身体被固定在床上。透过纱布缝隙,我看到自己的胳膊被套着石膏,身体一动不能动,心情非常低落。而我的家人却用风趣幽默化解了我的担忧,让我安心养病。
我的女儿陶陶在一档节目中吐槽我:“爸爸今年40 岁了,可生活自理能力是3 岁的水平。从我记事起,他经常就是周一早上背着一大包衣服急匆匆地出门,有时候连脸都不洗,直到周五晚上才背着塞满脏衣服、臭袜子的包回来。他在家基本上也就是做3 件事:要么是打电话,要么是敲电脑,要么是一边打电话一边敲电脑……”
陶陶描述的,正是我职业生涯里最忙碌、最紧张的那几年。我给她的陪伴极少。如今,每个周末我都会尽量留给家人。对于女儿,我也会尽量用平等的心态、朋友的模式和她相处。
这样的三代之家在很多人眼里似乎有点奇葩,但在我的至暗时刻,它给了我人生中最亮的光。
成长过程中,我时常觉得类似这种平凡简单、互相理解、相互心疼的安全感,大概就是家和家人带给我们的最重要的能量。
直到从医以后,我开始面对大大小小的病例,从我的患者和他们背后的家人身上,我汲取到了裂变的能量。
从门诊走到病房,要经过一条弯曲且长的走廊。这条走廊是联通病房和门诊的通道,新楼和老楼之间的桥梁。一路上,先要经过放射科,焦灼且排队的人群忧心忡忡。而在人潮中,有护工和家属推着床经过,床上躺着戴呼吸面罩的老人;也有坐着轮椅的外伤患者,身上缠着绷带和纱布,眉头紧锁。
在我心里,这是一条神奇的走廊。每次心情压抑的时候,走过这条走廊,就会觉得看开很多,感恩自己所拥有的健康和一切看似寻常的东西,莫名产生一种幸福感。
在这条“神奇走廊”里,我还看到了在苦难中绽放的人性最美好的花朵。
薇薇是一个瘦小的8 岁广西女孩。因为白血病骨髓移植,病毒性的眼病摧毁了她的视力。在向眼睛内注射针剂治疗时,需要做全麻注射,每次要增加1000 块钱的麻醉费用。小女孩拽着我,特别焦急地告诉我,她不用全麻,骨髓穿刺的时候,她经历过很多次,她可以的。
她想把钱省下来,给弟弟上学用。
在一次病房里的绘画比赛中,薇薇获得了公益组织奖励的5000 元奖金,她却拿出1000 元,捐给了病房里比她更困难的小朋友。
作为他们的主治医生,我总是被这种家人之间爱的裂变传染。于是,我尽自己所能,将这种家的能量变成希望和光明,传递下去。
在北京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和朝阳医院的支持下,红十字会彩虹志愿服务队在我们眼科率先落地。每天,身着红衣的志愿者们为眼科诊区的病人和家属端茶送水、提供就医指导。
天空中的彩虹是由水珠组成,医院里的彩虹却是由志愿者组成。我们的志愿服务队,像彩虹一样美丽,将温暖和希望带给每一个人。当七色彩虹悬挂在我们的心中时,医患之间的互相信任就能越来越多。
医患之家,绽放着耀眼的人性之光,也是我探寻人生终极意义的能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