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冰玥
陆晓娅是资深心理工作者。在她看来,很多人从出生起便被设置好固定的跑道:人生前18年按部就班地读书,20多岁毕业找工作,30岁成家立业,60岁退休养老……人们在这条跑道上彼此追赶,害怕成为“滞后者”,担心走上“弯路”。
唐晓芸是个例外。她在新浪教育频道工作9年后,和朋友一起创办“一起作业网”,用5年时间将公司做到两三千人的规模。她没有停下来,年近40再次放弃事业,去国外留学。
对于唐晓芸而言,留学是她内心待办事项中最重要的一项。“克服困难的过程有挣扎有低落,但是我的每一天都是奔着目标去的。”
在豆瓣“逆社会时钟”小组,和唐晓芸类似的案例会被放在“分享逆时钟”或“焦虑治愈剂”区域,鼓励更多因为做着与社会预期不一致的事而备感焦虑的人。他们有的28岁才上本科一年级,有的20岁就隐居山林,有的40岁决定备孕,也有的年近古稀仍在尝试“年轻人才玩的玩意”。
“现代社会人们的寿命延长了,社会生活也日益丰富,人们在拓宽自身眼界的同时逐渐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陆晓娅发现,那些在心智上不给自己设藩篱的人,只要他想做,就不存在因为年龄不能去做的事情。
在现实生活中,“逆时钟”选择有时让人备受质疑。
37岁的刘佳是亲戚眼中的“超大龄单身女青年”,她在杭州定居,工作稳定,一人一狗,生活滋润,但逃不开父母的旁敲侧击,“你再不生小孩就晚了”。个人意志和现实考量时不时在刘佳的内心撕扯:“不得不承认,社会时钟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它历经时间沉淀,是社会内涵和生理规律的映射,包含丰富的前人经验。”
家人的质疑、朋友的不解、亲戚的偏见,加上自我的犹疑,常常给“逆时钟”人群带来心理重压。在豆瓣小组评论区,很多人急切地寻求着答复:“我该不该和别人不一样?”“我这么坚持做下去到底对不对?”
在陆晓娅看来,其实并不存在“不得不”的事情。人们都可以作选择,只是有时候大家并不想选择一条太过艰难的路,不愿意承担选择带来的压力和风险。“当我们在说‘不得不’时,其实有可能正在把自己的人生责任推给外部。”
你可能在他人眼中很另类,但焦虑感和孤独感不一定是坏事。“没有焦虑感,人怎么会去努力呢?适度的焦虑感是好的,如果焦虑已经影响到正常功能的发挥,则需要适当降低,努力把注意力从自身情绪转移到需要解决的事情上来,让心智从无序变得有序,再复盘学习。当你在接触创新事物时,也能够在孤独感中更好地沉思和自我觉察。”陆晓娅说。
当然,如果能获得一些精神层面的共同伙伴,则会大有帮助。譬如在互联网社群寻找一些心理支持,彼此抱团取暖,孤独感和焦虑感一旦被分享出来,它就降级了。
有网友形容,人们一直习惯在社会时钟的“规训”下行走,就像游戏中的升级通关。在考试升学系统里“内卷”,在婚恋市场上追逐,在职场上努力成为“人生赢家”,我们学着前人的“攻略”取得一个又一个成就,却忘了问自己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
传播学专业研一学生陈方是“逆社会时钟”小组的“资深潜水大师”。作为从小规规矩矩长大的乖乖女,陈方很敬佩组里一些人将“不可能”的事情付诸实践。与此同时,她也发现,组里充斥着很多年龄焦虑。“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实际上在哪个时区,他们只想按照社会规则走,仅仅因为考试没成功或者工作没找到,就说自己是逆时钟者。”
陈方上学晚,经历过高考复读,也经历过两次考研,相对于同年级同学,她年龄大了三四岁。“年轻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出现暂停、绕了弯路,其实是曲折中前进的必然之路。”
“‘逆时钟’是一种现象,但人不可能一直‘逆’。”陆晓娅说,“你准备30岁去读书,读完之后呢?你还是要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生活轨道。”
社会环境越来越宽松,在做任何与社会期望不同的尝试之前,只要自己想清楚这一选择带来的后果并愿意承担,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