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伯利亚学院劳动教育体系及启示

2022-09-01 05:52周群英刘小英
煤炭高等教育 2022年3期
关键词:利亚劳动学院

周群英,刘小英

伯利亚学院位于美国肯塔基州,是一所四年制私立文理学院,创办于1855年,是美国顶尖大学中唯一一所对所有在校学生做出免学费承诺的大学,以其创新和杰出的劳动教育而闻名全美。伯利亚学院的劳动教育(labor program)要求每位注册入学的学生必须履行劳动合同和社区服务承诺,同时提供为期四年的全额奖学金。这一规定在创校之初就开始实施,迄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纽约时报》《高等教育年鉴》《泰晤士报》等都曾报道伯利亚学院学生参与社区服务项目和劳动教育的有效性。本文对伯利亚学院的劳动教育进行深入研究,为推进新时代高校劳动教育探索与实践提供实质性的借鉴。

一、伯利亚学院劳动教育发展历程

19世纪上半叶,奴隶制度是美国南方经济的核心。奴隶是劳动的工具,其劳动成果被奴隶主占有的现象被废奴主义者们深恶痛绝。伯利亚学院的创办者约翰·菲是一位坚定的废奴主义者和激进的改革者,他认为劳动是学生获得教育的一种途径,可以“训练学生的头脑”,“使学生熟悉科学,教育他们的心灵,发展他们的良心”[1]。1859年伯利亚学院颁布的第一个办学章程明确指出将其办成“以尽可能少的费用为所有具有良好道德品质的人提供全面教育”。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学院应提供所有的体力劳动的设施和促进体力劳动的教育”。在这一办学理念指导下,劳动成为每个伯里亚学生必须体验的学习内容。学生们纷纷参与比如锯木头、在大厅生火、在教授和市民的家里做一些零活等工作[2]49。

1892年弗罗斯特(William Goodell Frost)担任伯利亚学院的第三任校长。他在就职演说中指出:“让大学生与实际生活保持联系能意识到体力劳动的尊严。”在弗罗斯特看来,自由学习必须与实用技能相平衡,“伯里亚学院的学生要一手拿着铲子和拼写课本,一手拿着望远镜”,劳动在教学中的效用是“每个受过教育的人都应该知道一美元的价值是用汗水和负责的、合作的、有成效的努力来衡量的”。在他的领导下,1892年9月,学院和董事会确定了伯里亚的办学使命为“让所有人都能接受教育”。在这一使命下,学院不再向学生收取学费,但所有学生都必须参加校园劳动以及类似于勤工俭学的校园劳动项目。1906年,弗罗斯特宣布将劳动正式纳入本科生的教育经历,规定每个学生每周必须至少完成7 个小时的劳动。这一时长在1917年被提高到10 个小时,直到今天仍然有效。1920年至1939年,威廉·哈钦斯任职校长。他指出“劳动,无论是经济方面还是教育方面,都是学术学习的有效盟友”,强调“伯利亚的使命是在学术成就和劳动之间取得平衡,并为那些没有机会接受教育的人提供教育”。劳动不仅提供了经济支持,而且在学生学习和发展职业目标上相互促进[2]4。

20世纪60年代,越南战争和民权运动等社会运动深刻影响伯利亚学院的劳动教育。时任校长的威利斯·威瑟福德强调“真正的平等将日益成为一种政治需要和道德义务”,而“劳动教育促进了学生们的严肃态度,使他们相信努力工作能够解决他们所关心的各种问题”。2000年,伯利亚战略规划委员会任命组建劳动审查小组(Labor Review Team),审查学院的劳动教育。劳动审查小组将劳动看作一种学习过程,并建议对劳动教育计划进行“修订”,将劳动教育的愿景确定为“劳动是学生和学习的中心;为学院和更广泛的社区服务提供必要的工作”[2]217。2017年,伯利亚修订战略发展规划《伟大承诺》,将“通过学生劳动教育来促进学习和服务社区,展示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具有同等尊严和效用,并为做好工作而自豪”作为第四项承诺加以肯定。

劳动教育嵌入在伯里亚学院的办学理念发展进程中。从创校开始,劳动不仅使学院能够以自我维持的方式运作,而且使学生能够在完成规定劳动的同时获得宝贵的学习经验[3]。随着社会的变化,劳动教育的形式也发生了很多变化,但伯利亚学院树立的“通过劳动培养学生平等、合作、服务、自我维持等良好品质”的基本办学理念多年来一直保持不变。

二、制度化的劳动教育组织与管理

伯利亚学院劳动教育从创校开始能得以贯彻实施,与其合法合规、严密的组织和管理密不可分。

1.劳动教育实施合法合规

劳动是复杂的人类活动,它涉及创造价值、劳动者的权益、劳动关系、劳动人身安全等问题。高校要通过劳动达成人才培养目标的实现,必须合法合规合理地实施劳动教育。在这一问题上,伯利亚学院劳动教育的实施遵循联邦、肯塔基州和自身章程的各项规定。

(1)获得联邦政府认可的“工作学院”。1992年,美国颁布的《高等教育修正案》批准了工作学院(Work Colleges)计划。符合“工作学院”定义的学校可以获得从联邦工读计划(the Federal Work Study Programs ,FWS)项目或联邦帕金斯贷款项目中拨出的资金来帮助学校的劳动教育项目。目前,美国有九所联邦认可的工作学院,伯利亚学院是其中的一所。伯利亚学院劳动教育遵循联邦政府对于工作学院的各项规定和要求,向所有学生提供劳动的职位描述,并且所有职位都保留一定程度的灵活性,以满足部门不断变化的需求;不能将学生劳动用于个人或与大学无关的劳动(例如保姆、跑腿、家务、家具维修,或其他明显与工作无关的活动);劳动教育不能违反学院指导方针和联邦工读章程;学生们只能通过与劳动部门签订劳动合同来获得相应报酬。

(2)依据相关法律法规开展劳动教育。劳动教育是通过劳动达成教育的目的,因此高校的劳动教育也要遵循相关法律法规的要求。在薪酬支付、工资记录、事故报告、残疾学生劳动、歧视等方面,伯利亚依据相关的法律法规(如《肯塔基州失业保险法》《公平劳动标准法案》《美国残疾人法》)做了明确的合规(Compliance)阐述和实施。

2.建立健全的劳动教育组织管理机构

伯利亚学院每年招收1600 多名本科生。要使这么多学生通过劳动获得为期四年、价值约10 万美元的学费承诺奖学金,不仅需要法律的保障和许可,而且需要强有力的组织和管理,才能达成这一目标的实现。为此,伯利亚学院自上而下成立对劳动教育进行审查、决策、组织和实施的行政机构。

(1)成立负责审查和决策的劳动教育委员会。1987年,伯利亚学院成立劳动教育委员会,这是伯利亚学院的5 个委员会之一。委员会主要职责为就劳动教育事项的政策问题进行决策并适当向教职员提出建议。具体职责为:建议并协助劳动教育部解释并实践学生劳动教育的愿景;负责监督全面影响劳动教育的经验性、非信用学习的重大变化项目;具体负责收集劳动评估、目标和结果评估以及通过分析评估数据提出改进建议;收集来自校长和学院行政官员、劳动教育部、规划委员会、小组和委员会成员的提案,提案也可以通过与校园社区的合作来产生,将学生劳动教育目标和政策与伯利亚学院劳动场所的目标和政策联系起来;当学生提出的劳动申诉(包括与歧视有关的申诉)难以通过行政途径解决时,劳动教育委员会将依照学生劳动申诉程序,召集申诉委员会;当学生因劳动原因被停学,并由委员会选择上诉时,劳动教育委员会将作为上诉委员会;所有与学生劳动相关的不当行为(伪造时间,盗窃设备等)需要听证会根据伯利亚学院社区司法准则进行裁决,委员会可以建议行政撤销学生在劳动教育中没有发挥作用或被发现伪造的劳动记录[4]。

(2)设置劳动教育的行政机构和劳动导师。在行政组织体系中,伯利亚学院设有劳动教育部,主要负责劳动教育的实施、开发、学生薪酬支付、监督与培训等。劳动教育部的行政长官为劳工主任(Dean of Labor),行政等级仅次于校长,与教务长、各主管副校长同级别。劳动教育部下设劳动部门(labor departments)。全校共有120 多个劳动部门,这些劳动部门在工作性质、内部结构、监督方式、自治程度等方面存在很大差异。劳工主任主要负责管理所有劳动部门,以确保一致性的行政和法规执行以及培训和评估。每个劳动部门至少有一名导师,主要安排并分配学生完成本部门的工作,并利用工作所产生的学习成果教育学生。劳动导师不直接监督劳动,但他们积极参与学生的培训和发展,负责提供学生劳动时间证明,并对学生的表现进行评估。

三、明确劳动教育学习目标和内容体系

在劳动教育展开之前,高校要让学生知晓通过劳动要学习什么及达到什么目标。为圆满回答这一问题,伯利亚学院运用恰当的方式表述学习目标和学习结果的期望,并为学生提供阶梯式的学习内容以帮助学生来达到学习目标。

1.设置循序渐进的学习目标

教育目标明确之后,高校应采取多种方法帮助学生随时随地“见”到自己的学习目标。这样才有利于推动学习目标的达成。基于此,伯里亚学院将劳动教育的使命与愿景定为:劳动是学生和学习的中心,是为学院和更广泛的社区的服务并高效完成的统一。在此愿景下,伯利亚学院将劳动教育的核心目标确定为:培养良好的劳动习惯和态度;了解个人兴趣、技能和局限性;培养创造力、解决问题的能力和责任感;习得领导力、标准制定和有效管理的素质。在此基础上,设置了循序渐进的学习目标和预期结果(见表1),以便学生理解和把握劳动教育目标。

表1 教育目标和预期结果[4]

2.构建阶梯式的劳动教育内容体系

教育内容是劳动教育的核心问题,教育内容的选择应以教育目标为依据。基于劳动教育学习目标,伯利亚学院构建了阶梯式的劳动教育内容体系。伯利亚学院根据预期结果和学习机会对劳动进行阶梯式划分,称之为劳动-学习-服务计划(Work-Learning-Service Levels ,WLS)。WLS 被分为6 个阶梯,对应编号为1—6,编号的增加对应于技能、责任和潜在学习成果要求和难度的增加,内容阶梯也与指定的每小时奖学金支付率挂钩。这些劳动内容体系涉及的劳动领域主要有教育和一般劳动(31%)、学生服务(16%)、附属机构工作(14%)、学术支持(9%)、工厂操作(9%)、社区服务(8%)、助管(8%)等。从技术的角度看,内容体系从非技术性的劳动逐渐发展为熟练的技术工作,如WLS 1 涉及的是非技术性的内容,WLS 则涉及高级水平的技术;从劳动素养的发展看,既包含锻炼劳动素养的内容,也有发展劳动的领导力的内容(见表2)。伯利亚学院鼓励学生体验不同的劳动环境,接触不同的劳动/工作风格,以最大限度地增加他们的学习体验。

表2 劳动-学习-服务计划等级[4]

续表

WLS 等级的递进根据所完成劳动的性质和学生的兴趣进行分配,不是根据学生在岗位劳动时间长短来分配的。因此,如果一个学生在一个岗位上劳动了一年以上,职位的职责仍然相同,那么WLS 等级就不一定会改变。当一个学生在部门承担了更高水平的工作(更强的独立性、更高的责任感和判断力等)时,等级才可以提高。专业学习和劳动课程是伯里亚学院全日制学生最关心的问题。学生入学后,一般不允许在劳动教育之外工作。所有一年级的学生都被分配到级别WLS 1 每周10 小时的岗位。完成一学年的WLS 1 级别的劳动之后才能申请更高级别的岗位。等级越高,每周需要的工作时间越长。如,WLS 4 要求每周至少要劳动10 小时以上,WLS 5 或6 为每周劳动15 小时。WLS 6 分配给那些自治力强,具备多种高级技能,能够对个人、学生管理人员、部门动作履行监督责任的学生。他们能够作为其他学生的榜样,并展现出与伯里亚学院教育理念相一致的行为和价值观。

从循序渐进的学习目标及阶梯式的教育内容可以看出伯利亚学院劳动教育不是碎片化的,不是“孤零零地”一节一节课或一次一次活动,而是每一部门、每一学期、每一阶梯层层嵌套、环环相扣的体系,具有系统性和连贯性。

四、从不同层面建立劳动教育评价体系

在劳动教育中,评价是整个劳动教育实施过程中的重要环节。为此,伯利亚学院建立学生劳动评价(Student Labor Evaluation,SLE)和劳动经验评估(Labor Experience Evaluation,LEE)两种工具来评估劳动教育的表现和效果,以保证学生参与劳动教育实践的深度和广度。学生劳动评价是针对学生个体劳动参与的评价,评价结果是学生评优、WSL 升级、毕业的重要参考依据。劳动经验评估是学生针对劳动教育的评价和反馈,有助于诊断劳动教育的问题所在、有效地指导劳动实践,进而提高劳动教育教学质量。两者基于不同层面,组成了伯利亚学院科学合理的劳动教育评价体系。

学生劳动评价的维度有考勤、问责制、团队合作、主动性、尊重、学习能力和职位描述的具体要求等7 个方面。每一个维度都以具体的、外显的、可操作的行为的形式加以陈述(表3)。7 个维度以劳动教育的5 个学习目标为对照。学生劳动评价定期在每一个学期结束或夏季学期开展。劳动导师根据评价内容为每个学生创建一个文件化的工作表现记录,为过程评价和最终评价做好准备。此外,在评价过程中,伯利亚学院鼓励劳动导师定期与学生就劳动表现进行交流,并提出建议或双向反馈,为学生提供持续反思和成长的机会。

表3 学生劳动评价维度和内容

劳动经验评估旨在向主管和劳动导师提供学生有效性反馈的评估工具。学生对LEE的回应和反馈是伯利亚学院改革劳动教育和提高劳动教育质量的关键信息来源之一。劳动经验评估允许学生反思他们在伯利亚学院的劳动过程和经验。学生主要从能否从劳动中获得学习、劳动和学术的关系、四个核心的通识教育目标、对地方工作领域的评价、劳动教育评估等5 个关键领域评估他们的劳动经历。在学年结束时,学生必须通过劳动经验评估来评价和反思自己的劳动经历。学生一般被要求在当前岗位的基础上完成评估,但在考虑整体经验时,可以考虑其他岗位。劳动教育部工作人员和劳动导师有权查阅在本部门劳动的学生的评估报告。报告的目的是为管理者提供一种机制,使其能够与部门劳动导师一起评估整个部门开展劳动教育的有效性。

五、经验借鉴

1.健全的劳动教育组织管理体系

劳动教育的设置以及相关计划的实施是一项系统性工作,健全的组织管理体系是保障劳动教育顺利实施的重要条件。伯利亚学院不仅将劳动教育纳入其办学章程,而且将其列为战略发展规划的重要目标;自上而下设置了健全的组织机构,如劳动教育委员会、劳动教育部、劳动部门,旨在组织和协调劳动教育的实施;制定了涉及劳动培训、考核评价、仲裁与协调、申诉、奖惩、支付各项管理制度;注意依法实施劳动教育等等。健全的劳动教育组织体系为复杂的劳动教育的实施提供了强有力保障。

2.制定可操作性的劳动教育目标

目标是方向的引领,劳动教育目标的定位关乎劳动教育的具体实施。伯利亚学院注重劳动实践过程中的细节建设,将抽象的劳动教育目标具体化,细化每一层次的目标。具体的目标层次为“6 项技能(出勤、问责、团队合作、主动性、尊重、学习)”“与职位相关的硬技能”“通识教育的四个核心目标”“发展学生学业目标和兴趣领域”“提高工作技能和责任感”。每一项目标都有详细的预期结果。这种可操作性的劳动教育目标,为内容繁杂、形式多样的劳动教育实践提供了方向指引,明确了劳动教育实践的聚焦点和发力点,是其劳动教育实践体系设计的逻辑起点。

3.劳动教育内容的丰富性、连贯性和层次性

伯利亚学院的劳动教育贯穿学生学习的全过程,并形成劳动、学习、服务贯穿6 个内容层次,即“基本工作习惯和态度”、“责任和技能发展”、“创造力和意识”、“理解和承诺”、“监督和管理”和“领导与自治”。劳动教育内容的丰富性、连贯性和层次性有助于学生获得丰富且完整的劳动实践经验,弥补技能和经验上的差距,在促进积累劳动实践、反思劳动实践、发展各方面能力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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