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祥
四川大学博物馆位于成都市风景名胜地望江楼畔的四川大学校园内。它是中国高等院校中为数不多的博物馆中最知名者,也是中国博物馆群体中历史比较悠久的一所综合性博物馆。现仅就该馆的历史情况,作一简略介绍。
四川大学博物馆的前身是中国西南地区建立最早、影响深远的华西协合大学博物馆(West China Union University Museum)。民国3年(1914年),华西大学理学院教授、美国人戴谦和先生(Prof·Daniel Sheets Dye)筹建了华西大学博物馆。创业之初,戴氏得美国圣书公会传教士陶然士(Mr·Thomas Toriance),叶长青(Mr·J·Huston Edjar)两先生之合作,又经四川本省人士之热心赞助,并捐赠物品,于是收藏乃较可观。至民国21年(1932年),已有藏品6000余件,悉在华西大学赫裴院储藏陈列。
民国18年(1929年),美国哈佛燕京学社鉴于博物馆之重要,遂于民国21年(1932年)秋季,派葛维汉博士(Dr·David Crockett Graham)来成都接任华大博物馆馆长,借本校图书馆二楼全部为陈列室。当时华大博物馆只有馆长葛维汉和馆员林名均先生共二人。葛维汉接任馆长以后,华大博物馆进步甚速,收藏亦有大幅度增加。至民国24年(1935年),华大博物馆的藏品就达15885件,其中中国文物14552件(古物11810件,民族文物2742件),外国文物1333件(美国物品703件,欧洲物品281件,日本物品135件,澳洲物品78件,非洲物品47件,犹太物品45件,坎拿大物品15件,暹罗(泰国)物品9件,爪哇(印度尼西亚)物品6件,土耳其物品6件,叙利亚物品4件,印度与缅甸物品4件)。华大博物馆常年经费全系由哈佛燕京学社提供。葛维汉担任馆长一职长达十年之久。对于这十年的工作,郑德坤先生有正确之评价,他说:“葛氏才学兼长,收罗宏广,研究精审。在葛氏主持下,使博物馆之发展,有一日千里之势。其发掘工作使标本有正确之记录,华西考古学为放异彩;其采集旅行,深入边区,使本馆民族学标本,成为有系统之资料。对于西藏文物,亦极注意,所得资料,多为研究西藏文化所必备。十年来,葛氏发表论文数十篇,刊载于《华西边疆研究学会杂志》及其他国内外重要刊物。其汉州(广汉)遗址,汉墓及唐宋窑址之发掘报告,实为四川考古学开一新纪元。其对于西南区边疆部落之研究成绩,对近代人类学颇多贡献。华大博物馆之有此规模,实葛氏之力也。”
民国30年(1941年)秋季,郑德坤先生来馆继任葛氏职务。郑德坤先生接任馆长之初,即拟定五年工作计划,按期推进工作。据郑氏讲,“该计划目的在整理标本,作系统之陈列,且与文学院课程配合,以作实物教学之提倡,务达利用乡土教材,以促进吾国教育之本位。”之所以如此计划,郑氏认为:“博物馆之宗旨,在于引起学生或参观者之兴趣,负有教育之任务。如不能达到此种目的,则无存在之价值。”
早期的华西大学博物馆一角
时逢全民族抗战,成都为敌机轰炸目标,重要标本多已疏散,校中房舍成为沦陷区友校教室,加以法币贬值,艰难重叠。在这样情形之下,郑德坤馆长制定的五年计划,经学校当局及哈佛燕京学社之努力支持,多方协助,竟得完成。首先,此时华大博物馆的藏品增加至大约30000件。其次,完成了科学的陈列展出。郑氏主持馆务期间的陈列方法,以有系统为原则,博物馆内陈列展品分为七部分:1.中国石器与雕刻。此陈列室布置标本凡十五组,上起四川史前石器,下迄清朝雕刻,无不酌量列入。中国石器及雕刻之演进,可以史前石器,汉墓浮雕,六朝,隋唐之佛教雕刻,王建永陵雕刻以及明清玉石雕刻为代表。2.中国金属器。此室亦包括十五组,第一组系表列四川金属器各期之标本,其他各组所代表之阶段如下:A.商代,以河南安阳出土铜器为代表;B.周初,以陕西出土之铜鼎,及山东出土之铜戈为代表;C.晚周,以湖南长沙,安徽寿州出土之铜器,兵器,铜镜,以及陕西出土之车饰为代表;D.汉代,以陕西出土之汉镜,厨具及武器为代表;E.六朝,以陕西出土鎏金佛像为代表;F.唐代,以陕西出土之铜镜,佛像及水瓶等为代表;G.宋代,以陕西出土铜器为代表;H.明代,以豆形香炉及镶银碗等为代表;I.清代,以长颈瓶,投壶,及佛像,铁瓦等为代表。此外又附一柜河套铜器,此为北疆出品,以表现动物生活为作风。此柜标本约分四期:即秦汉、六朝、唐、宋元,可以作比较研究之用。3.四川陶瓷器。此室专为布置四川陶瓷之用,以发展先后为序排列。4.华东,华北陶瓷器。此室陈列分五组:A.甘肃史前彩陶;B.华北出土,三代灰陶;C.陕西、河南、湖南出土,汉代明器;D.六朝陶器;E.华北出土,各式唐朝陶器。5.西藏文物。共分二十七组。室外悬挂喇嘛教圣地布达拉宫全景一幅,以为西臧文化之标记。室中分类陈列,如法器及神像,民生用具,艺术作品,妇女服饰,以及经书文具,无不分别布置,一目了然。6.西南民族用具。此室以中国西南民族分布地图为第一组,表列各区人口及民族体质及生活图片。西南民族标本分设为七组,计包括四川羌民,西康倮族,云南麽些,四川苗民,云南摆夷及海南岛之黎民。7.其他艺术品。分置于若干陈列柜中,以供学生课程之参考。所选种类有甲骨,琉璃器物,象牙雕刻,漆器,鼻烟壶,清带服饰,图画,手稿等等。四川灯影亦酌量陈列。本馆藏有数千件牛皮人物及彩景。民国31年(1942年)秋,本馆曾将所藏灯影全部展览,同时出演两出影戏,用以说明表演艺术。
除永久性陈列之外,为吸引参观者,华大博物馆经常举办特别展览。如:
民国33年(1944年),举办古玉展览;
民国34年(1945年),举办特别展览三次:1.第一次展览藏画,大小600幅,分类陈列,并将北京、拉布楞、德格和拉萨各系派别之不同,略加说明,开研究藏画之新纪元;2.第二次为佛教雕刻展览,计有石刻、木刻、陶像及铜像共300余件,不仅显示西藏与本部佛教雕刻艺术之差别,而且将佛教艺术传入中国以来之发展情形,作了系统地说明。3.民国35年(1946年)春之陶瓷展览会,亦极引人注目。
此外,为培育艺术兴趣及增进国际文化的合作,华大博物馆又与其他文化团体联合举办广泛性的展览会,图画,英国刻画,美国建筑等,均分别展览,颇使有关各方感到满意。
郑氏第一个五年计划实施期间,前来华大博物馆的参观人数不下数十万,“无形中已成为本市重要名胜之一”。
再次,研究工作。郑德坤先生任馆长时,馆中同人林名均、梁钊韬、苏立文、宋蜀青、宋蜀华诸先生皆为知识渊博的专家学者。此外,郑氏还聘有人类学家、考古学家、四川省博物馆馆长冯汉骥博士,语言学家、民族学家、华西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主任、华大文学院教授闻在宥先生,著名探险家、民族学家庄学本先生等作本馆顾问;还曾与华西边疆研究学会“合聘硕学喇嘛陈趣言氏襄助喇嘛教之研究”。由于华西大学博物馆聘用社会各界权威作顾问,将社会上与本馆业务、科研有关的学者团结在自己周围,同本馆科研人员结合,从而形成一支优秀的科研学术力量,创造出当时第一流的、有全国乃至世界水平的工作成绩,取得了一批高质量的学术研究成果。自1941年至1946年五年期间,华大博物馆参加考古发掘共四次,包括汉墓、唐墓、王建永陵及文庙旧址。他如旅行调查,采集新标本甚多,弥遗补阙,经数年之研究,所得全部资料,乃成为西南文化发展史之基础。五年间出版手册丛刊五种,抽印丛刊九种,专刊一种。民国35五年(1946年),出版翻译论文二种,列入本馆翻译丛刊。
郑德坤先生在完成华大博物馆第一个五年计划以后,又着手制定第二个五年计划,“其目标为使此博物馆,成为中国标准博物馆之一。除设计筹划建筑新馆址之外,更积极增强研究工具之设备,使一切计划可以如期实现。未来建筑图样业已绘就,全为配合实地工作之需要。此新博物馆之建筑,不仅欲其成为一大厦,而主要目标系建设一近代化教育之圣地,华西研究之中心,甚至务使其成一国际学术研究之大本营,以促进全人类之合作,进步及永久之和平。”可惜郑先生壮志未酬。1947年,他本人因各种原因不得不离开华西大学,离开祖国,到英国剑桥大学当教授去了。
黄思礼(Luis·C·Walmsley)先生,加拿大人,1948—1949年曾在华西大学古物博物馆任代理馆长,1949年归国后任加拿大多伦多(Toronto)博物馆东方部主任;业余精绘画,著述甚丰。
白天宝(Calvin Bright),美国人,基督教友爱会牧师。白氏于1949年2月—1950年7月,继郑德坤之后任华西大学博物馆馆长。白天宝任期短暂,于博物馆尚无多少建树,即于1951年1月4日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成都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公安处以盗窃、破坏中国古代珍贵文物罪向军管会司法处提起公诉。司法处于1月9日将白天宝逮捕到案。1951年5月5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成都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司法处“开庭宣判美国在华侨民白天宝盗窃、破坏我国古代珍贵文物案,并依法给以应得之惩处”。1951年5月13日《川西日报》以《人民政府审判驱逐华大博物馆馆长美国强盗白天宝》为题发表消息,说:“白犯天宝在华西大学古物博物馆馆长任内,披着‘教育事业’外衣,利用职权,焚毁文件、函卷、账目,混乱我国古物,并勾结戴谦和、葛维汉等帝国主义分子,一年中,以卑鄙手段盗买、盗卖、盗赠、破坏我国珍贵古物,据初步调查,有证据可查者,即已达数百余件,这显然是对我国文物古迹的严重破坏罪行。以上种种罪恶活动,经市军管会司法处数次审讯,调查属实后,为了保护我国文化古物珍贵遗产,该处业已判处该犯徒刑四月,并于执行期满后,驱逐出境。现该犯刑期已满,今(十三)晨将由军管会公安处派人押送该犯前往广州出境。”
四川大学博物馆展出的清代花轿
1952年下半年,院系调整,华西大学的文、理科和博物馆划归四川大学。调整后的华西大学成了一所多科专业性的高等医药院校。1953年10月6日,学校更名为四川医学院。博物馆更名为“四川大学历史博物馆”,但是,1952年—1954年期间,馆址仍然在华西坝。四川大学历史博物馆的定位是:“一个综合性的大学博物馆,它的任务:一方面配合校内各有关学系的教学工作,另一方面并从事于考古、历史、社会科学的研究工作;此外在校外一般性的社会普及教育方面,也发挥着一定的作用。”博物馆的内部,分辨为两大部门:一、考古部;二、民族部。这两大部门的主要陈列室,有下列六个单元:1.社会发展史资料陈列廊。2.陶瓷室。陶器方面以四川新津、彭山、乐山出土之汉代明器为重点,这类陶器包括有瓦棺、汉画像砖、陶俑及其他日用陶器。从陶器演进至瓷器的过渡期间,在四川有两个窑的出品可作代表:(1)唐宋邛窑;(2)宋琉璃厂窑。二者出品都已施釉,但仍属于陶器范围。两窑的出品,馆藏数量较丰。瓷器方面,属于地方性质以四川各地出土之“涪城窑”(或统称“蜀窑”,其窑址尚未作正式发掘)及大邑瓷为最精。3.石刻室。4.书画室。5.康藏文物室。康藏文物室是我馆民族部分重点陈列之一,内容分日常用品及宗教文物两大类。6.西南其他兄弟民族文物廊。西南区其他兄弟民族文物分别陈列于博物馆楼上走廊,内容包括彝族、羌族、苗族、纳西、傣族、景颇各族,其中资料比较丰富的是前三者。除上述的陈列部门以外,该馆还展览有少数革命文物,这些文物属于红军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1927—1937)的珍贵史料。
四川大学博物馆展出的唐代菩萨雕像
1954年以后,博物馆迁至成都市望江路四川大学文史馆三楼上。20世纪60年代,四川大学历史博物馆下放给历史系代管,名为“四川大学历史系博物馆”,其规格相当于一个教研室,业务上由考古教研室指导。陈列内容和方式基本上走华大博物馆的路子。但是人员只有两三人,业务成绩已失去往日的辉煌,总的说来就是配合历史系的通史教学工作。
1984年,由教授、副教授们组成的四川大学新的党政领导班子,决心让本校历史悠久、藏品丰富的博物馆,在教学科研及两个文明建设中发挥更大的作用,遂将博物馆从历史系分出,建立“四川大学博物馆”(系、处级),任命著名考古学家、民族学家童恩正教授为馆长。从此,历史悠久的四川大学博物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其主要任务是为教学科研服务,向本校师生及有关单位提供社会科学的教学标本、科研资料、图书刊物,配合历史系的历史、考古专业进行科学调查、考古发掘、征集文物标本,并从事考古学、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民间工艺美术学、博物馆学的研究。其发展方向是成为以收藏、陈列、研究中国古代艺术、西南民族、民间工艺美术、民俗艺术等类文物为特色的、面向全世界的世界第一流的现代化中型博物馆,亦是中国西南考古学、民族学、东南亚历史与文化的研究中心。
[1](美)葛维汉:《华西协合大学博物馆概况》,《中国博物馆协会会报》第一卷第三期,民国25年版。
[2][3][4][5]郑德坤讲演,刘盛舆笔记:《五年来华西大学博物馆》,1947年。
[6]四川省政协编《四川文史资料选辑》第十七辑,1965年。
[7]《四川大学历史博物馆陈列室简介》,195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