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颜克存
在我们家,最能见证时光的东西就数母亲的顶针了。它不仅是外婆留给母亲唯一的嫁妆,也是母亲手心里的宝。它见证了我们家几代人缝缝补补的艰苦岁月。
母亲的顶针,时常躺在母亲的针线箩里。它的上面布满了或深或浅、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小眼,有的光亮耀眼,有的锈迹斑斑。每当母亲坐在阳光下做针线活儿时,它就会出现在母亲的右手中指上,像一枚精美的戒指,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出点点金光。使我总也忍不住好奇,要趴在母亲的腿上,双手拽住母亲的右手,对着太阳高高举起,反复瞧个究竟。
据母亲回忆,在她小的时候,外公就去世了,一家人全靠外婆照顾,她和舅舅更是外婆一人拉扯大的。为了使艰难的日子好过点,外婆除了干好生产队的活儿和自家家务之外,还要帮助队里或邻居们做针线活儿,以此换来别人在日常生活上的些许关照。因此,母亲的顶针,记载着一段特殊的历史和一个个关于外婆的不寻常的故事,也凝聚着母亲与外婆之间深深的母女情。
母亲心灵手巧,她的针线活儿手艺全部传自外婆,她的女红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小到钉纽扣、裁裤边、缝拉链,大到纳鞋底、织棉裤、做棉袄等,样样精通。只要是母亲做的衣裤鞋袜,不管穿在什么人身上,都件件合身,样样好看。以至同村的妇人和姑娘们,总喜欢在农闲时节来到我们家,围着母亲请教关于做针线活儿的诀窍,而母亲也从不吝啬,只要有人请教,她都会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手把手地教她们做出最漂亮、最合身的穿戴品。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一家人穿打补丁的衣裤是常有的事。有的时候,大人穿过的衣裤,实在是补丁摞补丁不能再补了,母亲就把它们收集起来,用剪刀沿着线缝拆开,然后把面料好的部分剪下来,比着鞋样一层层用浆糊粘起来,然后戴着顶针纳成鞋底。纳鞋底是个十分辛苦的活儿,每次母亲纳鞋底的时候,我都会看见母亲左手拿着厚厚的鞋底,右手拿针找准位置,再用顶针上的凹眼顶着针的尾部,咬紧牙使劲往上顶,直至针尖从鞋底的另一侧冒出头来为止,有时实在是顶不透了,母亲还得把针拔出来,再反反复复重新扎几次,个中辛苦,只有母亲自己知道。
现如今,家庭条件好了,生活水平提高了,缝缝补补的日子少了,母亲的顶针也慢慢闲置了,躺在针线箩里的时间变多了。但每次看见它,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母亲纳的千层底,一股暖流顿时从心底涌上心田,我知道,这种暖,将浸润我的一生。
(柳生绵摘自《黄石日报》2022年3月28日 图/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