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永翔/黑龙江
北风呼呼地刮,你在那里纹丝不动,侧着脸像是思考:看冬天怎样把大地冰封,看大雪怎样把故事讲得更加圆满。
冷满天,雪满坡,在真相未被揭穿之前,流言还会带走一些温暖。
松树像胡须,在脸上乱颤。一根一根,扎进皮肤里,直达冬天的心脏。
你就在那里,看风景怎样如画,看冬天怎样把大地藏在家里,看季节怎样把自己变成钢铁硬汉。
没有铁马冰河。只有雪花飞舞,裁剪大地的衣裳。一件素雅洁白,一件开满童话。还有一件,被春天收藏,在大地深处发芽。
一阵寒风,像冬天里的刺,划过夜晚,让沉沉的山坡醒来。
而此时,你只有静静地,接受寒冷的洗礼。
山坡上,你就是一群滚动的雪,接受冬天,接受寒冷,接受一切有关生存的考验。
羊群无畏,在山坡上,在大雪纷飞中唱着赞歌。
你从雪花的缝隙中,观察天空的颜色,你从冬天的寒冷里,想象着春天的温暖。
大雪覆盖整个季节,你在情节里寻找安慰,翻遍所有的日子,寻找通向生命的密码。
山顶的高度,就是白云的高度,目力所及,都是雪花开放的声音。
不能读万卷书,你只能行万里路。为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
如果流浪,风是最好的伴侣,羊群就是最好的点缀。
沿着雪花的指引,我在雪中行走。远方,我看到:一片灿烂的火焰;一片安静的蔚蓝。
一个脚印连接一个方向,一个身影投向一个台阶。没有温暖可供挥霍,没有寒冷可供选择。
雪与羽毛,风与歌声,目的与方向。
一直走下去,总也走不出时间的怪圈,走不出冬天的情节。
在北方最寒冷的季节里,我用语言盖座房子,为脚步遮蔽风雪的肆虐。
直到走进春天,脚步才成为脚步,道路才成为方向。
对不起,妈妈。在我的记忆里,你已经成了模糊的影像,就像曝光不足的底片,没有景深,人影重重,我把你重叠成了,所有你这个年纪的老妇人——白发苍苍,满脸皱纹。
30年前的冬天,寒冷停滞了时间。你乘雪花离去,脚步匆匆,没有犹豫。而我,从此,把思念埋藏在一个季节里。每年一次见面,每次长跪不起。说不完的心里话,只有留给来年的冬天,留在大雪飘飘的季节里。
我在一朵雪里看到了你的容颜,听到了你的声音。我用雪花抵抗现实生活中的遗忘。
我知道,雪花飘飘,每一片都是你的叮咛;雪花飘飘,每一朵都是你的笑容。雪花组成的思念,在我的心里,抵御着整个冬天的寒冷,让我看到了春天的一片葱绿。
风把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像歌剧院即将演出的舞台,平静、完整,像是有重要剧情再一次上演。
风再一次把街道打扫干净,让雪恣意而为——涂抹、勾画,有一幅画凛冽而枉为。不知道它将被谁收藏?
演或者画,我们都在其中,情节虽曲折,画面虽纷繁,说的都是一个故事。
你知我知。
整个冬天,我都在用自己的时间,见证春天的美丽。
一次又一次,向下;一次又一次,向下。雪花不断描摹色彩,又一次次回归简单和洁白。
绘画,涂抹,每一次都是一个故事。每一次都有真相被说出。
我的性格,简单或者傻,坚持或者顽固,是我和雪花的共同性格。
飘洒或者坠落,向下,义无反顾,撞得粉身碎骨,还是向下。
向下,是一种方向,是一种姿势,也是一个决心,更是一个态度。
一朵向下的雪花,会成为你生命中永恒的瞬间,在夜深人静时,像一个隐藏的故事,唤醒你的梦。
寒风像无孔不入的小偷,偷走了我的情感,偷走了我的温暖,只给我留下空白的冬天,让我独自面对无情的寒冷。
夜里,冰冷,失眠,伴随着孤单,把我仅有的热情,打扫得干干净净。
湖水,绿叶,花朵,飞鸟……
它们集体失踪之后,三九咆哮而来,所有的颜色都被冷藏。
在整个冬天的寒冷里,时间把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没有一笔江湖,也没有大地沉沉。
在这样的季节,没有你,即使我穿上整个夏天,也无法抵御,这个冬天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