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无障碍背景下的APP适老化改造研究

金 燕 刘子琦 毕崇武

(郑州大学信息管理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信息无障碍是指任何人(无论是健全人还是残疾人，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平等、方便、无障碍地获取信息和利用信息[1]。老年人作为信息无障碍的重要服务对象，虽然其参与上网的比例已由2020年的11.2%增至12.2%[2]，但由于网络环境下适老化改造的不完备性，老年人仍面临较多的信息获取和利用障碍，例如不会手机支付、不了解健康码、无法网上购票等。由于数字化的发展与老年群体遭遇信息困境的进一步加深，老年人的需求与时代的发展似乎出现无法调和的矛盾：一端是快速发展的互联网技术；另一端则是接受度有限、逐渐跟不上时代步伐的老年人。

我国政府已经意识到老年人信息获取障碍日益凸显，开始逐步推进各类信息服务的适老化改造。2020年1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的实施方案》，就推动解决老年人在运用智能技术方面遇到的困难作出部署[3]。同年12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印发《互联网应用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专项行动方案》[4]，更细致地提出适老化改造方向。在国家积极推进老年人信息无障碍的背景下，现有APP的适老化改造能否达到相关政策要求，又是否能满足老年用户需求并改进其实际体验？本文通过调研适老化政策规范要点，并结合老年用户使用体验，讨论如何有效实现APP的适老化改造，为老年人更好地享受移动互联网应用、消除数字贫困和跨越数字鸿沟提供一定的帮助。

1 相关文献回顾

学术界目前对于“适老化”这一概念尚无统一界定。通过调研相关文献发现，多数适老化研究聚焦建筑设计、公共设施等适老化环境设计方面，强调适老化设计需要从老年人的“弱势”出发，照顾老年人的需求。适老化作为信息无障碍服务的重要一环，通过适老化改造解决老年人在获取信息服务时的困难已是公共服务领域的重要议题之一。

1.1 传统环境下的适老化信息无障碍服务

早期非网络环境下，学者们普遍认为老年人属于信息服务中的特殊群体，其在生理和心理方面存在诸多障碍和限制[5]，需要信息服务机构针对老年人做出适应性的调整[6-7]。从老年人角度来看，他们积极获取信息服务却遭遇现实困难，因而希望改变现状并对信息服务的改变抱有积极的态度[8-9]。在美国，为老年人提供图书馆信息服务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941年克利夫兰公共图书馆成立的成人教育部[10]。之后80余年发展中，美国公共图书馆经历起步、探索、转型和创新4个阶段，不断调整和完善针对老年人的各类公共信息服务[11-13]。我国图书馆界则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加强老年读者服务工作”刻不容缓[14]。在此之后，相关研究围绕建立老年图书馆或老年服务平台、合理提升老年人的信息素养、提供更多延伸性服务及馆外服务等展开[6,15-16]。图书馆领域的“适老化”研究不仅代表着信息无障碍背景下传统信息服务领域对老年人的关注，同时也呼吁着其他信息服务机构为老年人提供适老化的服务。

1.2 网络环境下的适老化信息无障碍服务

1)图书馆等传统信息服务机构的老年人信息无障碍服务拓展

在当今网络环境下，随着信息服务数字化的普及，图书馆等传统信息服务机构也面向老年人逐步延展出许多适用于网络环境的信息无障碍措施。例如英国图书馆提供人员服务和数字技能培训，帮助老年人使用数字资源和查询馆藏信息[17]；美国制定多部法案推进图书馆网站的信息无障碍服务建设[18]；我国图书馆积极建设各类型数字资源，通过实现馆藏文献资源与数字资源的整合，以多元化的形式帮助老年人更好地获取信息服务[19]等。

2)网站及其他新兴信息服务主体的老年人信息无障碍服务

随着数字化、网络化的发展，网站、APP等新兴信息服务主体不断涌现，针对老年人的信息服务需求也开展了一些适老化信息服务。相关研究主要围绕网站和平台的适老化、信息无障碍服务效果评价和信息无障碍设计展开。在适老化、信息无障碍效果评价方面，研究者主要通过对各类网站平台进行无障碍测评，测试其对老年人的适用程度，发现其总体发展并不均衡且整体程度较低[20-21]。如江彦等通过构建老年网站信息服务质量评价指标体系，对相关网站打分发现其总体得分偏低[22]；钱宇星等提出在论坛式网络信息服务适老化过程中，平台遭遇了运营困难、系统落后、用户需求与创新矛盾等困境[23]。在信息无障碍设计方面，学者们从界面交互、具体界面设计、用户体验等多个角度提出适老化设计方向[24-27]，特别是Farage M A等总结老年人随着年龄发生的多种能力变化，并基于老年人能力特征提出设计原则[28]；张曦通过构建PUA整合模型，开发用户体验评价体系，明确老年人群使用智能手机的关键设计特征，提出适老化设计原则[29]。

综上所述，针对信息无障碍背景下的适老化服务，研究者对图书馆、网站等服务主体进行了多方面的探讨。但对于APP这类服务主体的适老化研究，目前除了对相关政策的介绍及其适老化改造的简单调研外，很少从老年用户的视角进行深度研究。本文则从相关政策入手，设计针对老年用户的访谈，并对现有APP的适老化改造现状进行调研，通过多方对比试图找出APP适老化改造现状与政策要求、老年人需求之间的差异，从而有针对性地提出APP适老化改造的优化路径。

2 研究设计

2.1 整体框架

首先，设计出整体研究框架，然后调研相关政策，并将政策要求作为后续调研基础；其次，同步进行APP适老化改造现状和用户需求调研；最后，结合多方调研结果形成结论。如图1所示，具体步骤如下：

图1 研究流程

1)问题发现阶段。通过观察老年人的智能手机使用困难，提出相应的研究问题，并设计整体研究框架。

2)政策调研阶段。首先获取和分析APP适老化改造相关政策要求，包括信息无障碍政策规范的老年人相关部分，然后基于相关政策提取调研要素，设计访谈提纲。

3)软件调研阶段。筛选APP并对其适老化改造情况进行调研，为用户调研提供数据参考。同时在后续研究中跟踪APP的改造进度，对比用户调研结果，分析APP改造现状。

4)用户调研阶段。深入了解受访老年人使用APP的过程，并进行参与性观察。同时根据受访老年人实际情况，随机调整访谈问题、优化访谈策略。

5)结果呈现阶段。在前期调研基础上，归纳整理访谈数据，汇总融合调研资料，对比分析改造要素，最终形成综合调研结果。

2.2 调研范围

1)政策调研。收集《移动互联网应用(APP)适老化通用设计规范》《工业和信息化部 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关于推进信息无障碍的指导意见》《信息技术 互联网内容无障碍可访问性技术要求与测试方法》[30-32]等在内的多个适老化改造及信息无障碍老年人部分的具体政策规范类文件，采集其对适老化改造的相关要求。

2)软件调研。参考工信部发布的《首批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APP名单》[4]，选取社交类(微信、QQ)、新闻类(腾讯新闻、新浪微博、今日头条)、金融类(支付宝)、购物类(淘宝、京东、拼多多)、娱乐类(抖音、抖音火山版、喜马拉雅)5个类别共12款较具代表性的安卓APP进行初步调查。通过借鉴相关政策如《移动互联网应用(APP)适老化通用设计规范》《信息技术 互联网内容无障碍可访问性技术要求与测试方法》[30,32]中的技术要求，完成对APP适老化改造现状调研。

3)用户调研。笔者从周边随机选取小部分老年人，采用滚雪球方式扩展至与之相熟的其他老年人。在调研过程中筛选智能手机使用较多的访谈对象，对其进一步访谈以获取其更细致的用户需求。

3 APP适老化改造的多方调研

3.1 调研结果初步统计

3.1.1 APP适老化改造政策

目前，适老化改造及信息无障碍老年人部分的相关政策重点聚焦于老年人日常生活涉及的高频事项和服务场景。如《实施方案》以统筹规范为主，从国家层面提出总体要求、重点任务与保障措施，督促各方共同构建解决“数字鸿沟”问题的长效机制；《行动方案》《规范》《方法》等具体性政策从更细致的视角，规定适老化改造各模块的详细技术要求，为APP的适老化改造提供指导方向。相关政策与政策要素归纳情况如表1、表2所示。

表1 相关政策具体情况

表2 政策调研要素归纳与具体释义

3.1.2 APP适老化改造基本情况

截至2021年年末，12款参与适老化改造APP(微信、QQ、腾讯新闻、新浪微博、今日头条、支付宝、淘宝、京东、拼多多、抖音、抖音火山版、喜马拉雅)中，除新浪微博与腾讯新闻未显著优化外，其余各APP均进行了不同程度适老化改造。其中改造相对完善的APP有微信、喜马拉雅(适老专用模式整体性较好、操作较简易、广告较少等)，而购物类APP由于其内部元素过多，改造效果相对较差。初步调研结果如表3所示，调研采用的硬件设备为2017年上市的安卓手机，表中技术要求的部分设定来源于《规范》。

3.1.3 用户调研基本情况

本研究在2021年7—8月共深度访谈28名调研对象，其中男性16名，女性12名，其年龄主要分布在60～80岁之间。访谈期间采用的访谈提纲来自政策调研，从可感知性、可理解性、可操作性、安全性4个角度展开访谈，并根据受访者实际情况调整问题。在筛选的12款参与适老化改造APP中，受访者目前正在使用的APP有9款，其基本情况符合本研究的需要。访谈样本统计如图2所示。

表3 APP适老化改造现状初步调研结果

图2 访谈样本信息统计

由图2可知，老年人使用较多的APP主要用于满足其社交需求、生活需求和娱乐需求，如微信、支付宝、抖音等。大多数老年人并不希望与数字社会脱轨，为了保持社交联结，他们选择互联网络的方式，通过获取和传播APP平台的内容，以此减缓自身与社会的疏离。但老年人信息素养普遍不高，对APP的操作较不熟练，身体机能和认知水平的下降进一步致使其精力受限，阻碍其信息行为产生[33]。

访谈期间多数APP的适老化改造版本并未上线，已进行改造并内置适老专用模式的APP仅微信和支付宝两款。归纳受访老年用户的意见发现，上述两款APP适老化改造存在的主要问题包括：第一，近9成受访者对其改造并未知晓，更未曾使用过适老专用模式，即APP缺乏对新模式的指示引导；第二，在帮助受访者了解适老专用模式后，经过对其初步尝试，7成受访者认为此模式仅调大字号，并未带来消除广告、简化功能等实质性改变。综合来看，早期开展适老化改造的两款APP流于形式，内容改善较少，且其适老专用模式完整性、全局性不足，并不适宜老年用户的实际使用。在12款参与适老化改造的APP后续更新过程中，上述问题仍较为普遍且未得到足够重视。

3.2 调研结果综合分析

在对政策调研、老年用户调研、APP调研的结果汇总综合后，把适老化改造要素分为形式要素、内容要素和关联要素3种类型。形式要素指APP外观结构，是老年用户与APP交互的基础，直接影响用户体验；内容要素指APP提供的信息内容、服务类型等，是APP的内核，是用户对APP评价的重要对象；关联要素指与APP使用性能相关的软硬件要素，对用户体验有一定影响。

3.2.1 形式要素

形式要素是APP适老化改造的基础，也是老年用户最能直观体验到的改造要素。本文将形式要素概括为字型与行距、组件与手势、导航与提示3项。

1)字型与行距

在字型方面，《规范》建议APP使用无衬线字体，且可对字型大小调整(包括跟随系统设置或应用内部调整)，主要功能及界面的最大字体不小于30dp/pt，适老专用模式界面及单独的适老版APP主要文字不小于18dp/pt。在行距方面，《规范》要求段落内文字行距至少为1.3倍，且段落间距至少较行距大1.3倍。同时《规范》要求字型和行距均需兼顾适用场景和显示效果，《方法》要求放大后功能和内容没有损失，即调整字型、行距时，要避免采取“一刀切”、不做统一适配等直接改造方法导致用户实际体验效果的不增反降。

目前内置适老专用模式的APP基本可整体性地扩大字号及行距，但其中4款APP(支付宝、淘宝、拼多多、抖音火山版)未做全局适配，存在“大小字”的视觉割裂现象；此外有8款APP(微信、支付宝、新浪微博、今日头条、淘宝、京东、拼多多、喜马拉雅)的适老专用模式对显示效果优化不够，存在文字密集并遮挡大量信息、字号调大程度不够且用户无法调整等问题。

高达89.3%的受访老年用户认为，APP的适老化改造首先要改善“字体调整”功能，他们希望通过放大字体来解决老年人常遇的视觉问题。由于访谈期间APP适老化改造尚不完善，一些受访老年人依赖手机系统层面的字型调整，但引发一些新问题包括：其一，硬件层面的字型调整与软件显示效果不兼容；其二，部分软件内部字号调整与系统设置互相冲突。综合来说，视觉交互是老年用户与APP的第一感官接触，他们不仅需要APP呈现完整易读的大字界面，更需要APP在首次使用时提供可快速掌握的调整字型行距方法。但从目前APP的适老化界面来看，整体性优化较差、用户调整自由度不够等问题较为突出。

2)组件与手势

参考《方法》相关定义，组件指软件系统中具有相对独立功能、可独立部署、可组装的软件实体[27]，而在APP中，组件多数情况下为提供各类功能的可点击按键。根据《规范》的可操作性条目，适老版界面组件的可点击焦点区域尺寸不小于60×60dp/pt，其他页面主要组件的可点击焦点区域尺寸则不小于44×44dp/pt。在手势方面，《规范》与《方法》均要求APP强化对用户进行手势导航或操作结果提供反馈提示，且需避免三指及以上的复杂操作。

参与适老化改造的12款APP对组件与手势优化较少：其一，内置适老专用模式的10款APP中有4款(支付宝、淘宝、京东、拼多多)未对组件调整或调整程度不足，组件焦点区域过小不利于老年用户操作；其二，12款APP依赖手机系统层面的手势操作提示，均未自行设置手势反馈。以常用的屏幕下端三键为例，由于部分手机的三键操作以灰白色反馈，显示效果较不明显，容易导致老年用户产生误操作。

64.3%的受访老年人表示，不能每次都准确点击组件或按钮，需要重复操作才能达到目标。访谈期间对受访老年用户模拟日常操作发现，老年用户的重复点击行为可能因误触而致使页面跳转，加之部分界面缺乏操作提示，最终陷入“迷航”或使用困境。事实上，当下APP的组件与系统的手势反馈可能共同导致老年用户操作复杂化，致使其陷入“一步错则步步错”的误操作循环。

3)导航与提示

依照《规范》《方法》的可理解性条目，导航与提示指在APP的适老化改造中，应为老年人常用功能提供显著的引导提示以降低其学习成本。以适老专用模式为例，对于内嵌适老专用模式的APP在首页应具备显著入口，或在首次进入时给予切换提示，并且在“设置”中提供适老专用模式选项。具备搜索功能的APP应将“长辈版”“关怀版”“大字版”等多个适老化相关词语作为检索关键词，老年用户可通过搜索功能直达。

然而，经过调研发现：多款APP的适老专用模式引导性不足，且开启操作较为复杂。在10款内置适老专用模式的APP中，7款APP(今日头条、淘宝、京东、拼多多、抖音、抖音火山版、喜马拉雅)仅在应用商店版本更新内容显示新增适老专用模式，在首次使用或后续使用的开屏界面缺乏显著提示；另外，适老化专用模式开启较为复杂，如QQ的适老化模式，需要经过“首页左滑—设置—通用—更多模式”4个步骤操作开启，增加了老年人的认知和使用负担。

访谈期间仅微信和支付宝上线适老专用模式，由于缺乏显著提示，近9成的受访者并未知晓。此外，受访老年人中有46.4%对APP的部分功能存在查找困难、难以理解、无法操作等问题，如不会群发消息、不懂收藏点赞、不认识图标等，此类问题表现出部分适老专用模式流于形式、缺乏引导性与可理解性等深度开发不足现状。

3.2.2 内容要素

内容要素强调APP的信息服务内容、服务质量。由于内容方面的要求在适老化改造相关政策中体现较少，且老年用户的信息素养、信息能力可能相对不足，因此内容性的改造更需要APP开发者审慎处理。

1)信息质量

从政策要求来看，适老化改造相关政策未明确提出对信息质量的细致规定，但参考《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互联网信息服务管理办法》《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等法律法规，国家对互联网信息内容积极、正向的价值观要求，信息质量同样应作为适老化改造重点。为老年用户提供高质量、符合其需求的内容应当是APP适老化改造的重要方向。

就用户需求而言，以健康信息为例，67.9%的受访老年人表示曾经或正在关注健康信息，但其中仅3成老年人表示可自行辨别此类信息的真实性。健康信息的科学性、专业性更强，对其真实性、准确性的识别需要更为专业的知识和更高的科学素养与信息素养，而老年人在这些方面相对弱势，加之老年人对信息甄别、处理、使用等技能上存在的不足，严重阻碍其健康信息获取[34]，甚至进一步导致低质量健康信息的扩散。此外有近4成的受访老年人表示，部分娱乐类APP(抖音、抖音火山版等)存在较多不符合自身需要的信息，如商品推销、综艺娱乐、低俗庸俗等内容。可以看出，老年用户与其他年龄用户对高质量信息有同样或更高的需求，但是受限于自身信息能力的不足，往往更有可能遭受低质量信息的困扰。

从改造现状来看，以新闻、娱乐类为代表的内容推荐型APP(新浪微博、今日头条、腾讯新闻、抖音、抖音火山版等)的信息质量问题较为突出。由于此类APP的内容较多来自互联网或自媒体等非权威机构，信息内容良莠不齐，不能很好地满足老年用户的高质量信息需求。部分APP存在虚假报道、诈骗谣言、“标题党”等低质量信息，若APP不能有效对其进行管理，极易给老年用户带来误导甚至伤害。

2)广告限制

相较于《方法》《原则》等早期无障碍标准，对广告的限制属于信息无障碍相关政策的新增内容，也是明确禁止的内容。广告限制相关情况对比如表4所示。

多数受访老年人表示曾经或正在经受广告困扰，且其遭受的广告骚扰存在多种形式，这与APP存在的广告问题相吻合。此外，受访老年人的设备中因误操作下载的垃圾APP质量较差，其内部广告更为泛滥，垃圾推送层出不穷，严重影响老年人使用。作为政策要求和用户需求最强烈的要点，APP应在适老化改造中将广告完全去除，但由于商业利益等因素，广告问题仍是适老化改造的重点和难点。

表4 APP广告限制现状与需求情况对比

3)隐私安全

从行业标准到国家法律，《APP收集使用个人信息最小必要评估规范》《常见类型移动互联网应用程序必要个人信息范围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等均对APP的个人信息处理及隐私保护提出明确要求，严格规范可收集的个人信息范围。参与适老化改造的APP针对老年用户的个人信息采集应遵循最小必要原则，合法合规地处理老年用户个人信息，保障其隐私安全。

参与适老化改造的12款APP已有部分(微信、QQ、支付宝、淘宝、抖音等)完成对隐私协议的调整，详细说明需要采集的信息类型和用途。但目前各款APP的相关隐私协议和隐私保护功能均存在一定的复杂性，不利于老年用户的阅读理解。以对隐私安全保护呈现较为直观的支付宝为例，其“用户保护中心”功能集成性高且易于用户使用，但仍存在如适老专用模式未完全适配等问题。

虽然仅35.7%的受访老年人对隐私泄露风险表示担忧，但剩余受访老年人有近8成曾遭遇过个人隐私信息泄漏的问题，体现在接收到的垃圾短信、骚扰电话等多方面上。普通用户理解复杂的隐私协议尚且不易，更不能要求老年用户学习了解APP如何获取和使用其个人信息。老年人需要APP改变个人隐私信息收集利用策略，优化对老年人的隐私获取告知方式，同时强化对老年用户的个人隐私保护。从目前各款APP的相关隐私协议来看，其可用性和易读性仍存在改进空间。

3.2.3 关联要素

关联要素不属于相关政策的规定要求，主要因其与APP存在关联且可能影响老年用户使用而提出，包括硬件适配和软件精简两项：硬件适配指APP对老旧或中低端设备的适配；软件精简指对APP除核心功能外冗余部分的简化。

1)硬件适配

28.6%的受访老年人由于不愿更换、不懂数码产品、经济因素限制等原因，使用的智能手机属于非近3年发布的较老设备，在访谈中提到更换新款手机时，多数受访老年人的第一反应是“没有必要、浪费金钱”。老年用户对于智能手机的使用年限期望不能与数字设备的更新迭代速率相匹配，因而更需要APP提供长久稳定、持续适配的服务，以确保老年用户较老旧设备的使用体验。

从调查结果来看，近5年(2016—2021年)发布的智能手机暂未出现硬件适配问题，12款参与适老化改造的APP均可完成基本运行。但部分APP存在强制更新应用版本的情况，若用户的APP版本较旧，可能无法提供服务并持续提示用户更新软件。综合来看，参与适老化改造的APP目前存在强制更新、版本适配等问题，虽未影响现阶段正常使用，但仍可能在将来导致老年用户的使用不便。

2)软件精简

就改造现状而言，12款参与适老化改造的APP均存在软件功能冗余的现象，如购物类APP(淘宝、拼多多等)的直播、好友圈、短视频，资讯类APP(腾讯新闻、今日头条等)的购物、游戏等。随着运营者在APP中加入更多功能以扩展其他类型市场，软件的体量在不断扩增：12款APP在使用1个月或更久时，其体量均超过初始下载时安装包大小的数倍，部分APP在占用存储空间上超过1G甚至更多。

就用户需求而言，一方面，对于APP超出其本身基础服务外的功能，老年用户的需求可能并不高。如在12位使用拼多多的受访老年用户中，仅有1位偶尔使用内置短视频功能，并且这位老年人的使用行为受拼多多短视频的红包激励产生；另一方面，由于硬件落后及软件体量过大等因素，46.2%的受访老年人打开部分APP(微信、淘宝、拼多多等)时出现卡顿、长时间加载等问题。综合来看，多数老年用户的需求仅围绕APP核心功能展开，对主要功能之外的添加可能不会带来便利，反而加剧老年用户的手机负担，降低用户体验。

3.2.4 调研结果聚合对比

多方调研结果显示，当前APP适老化改造现状与政策要求、用户需求上存在一定差距，如表5所示。表中以不同颜色深度代表政策要求和用户需求强度，以及APP适老化改造要素的完成程度。颜色越深，意味着政策要求强度、用户需求强度或适老化改造完成程度越高，反之越低。

表5 适老化改造现状与政策要求、用户需求的匹配情况

由表5可以看出，就形式要素而言，相关政策和用户对字型、行距和组件的改造要求较高，但现阶段APP的改造尚不能与之匹配，主要体现在适老专用模式改造不彻底、不完整等问题。此外，手势、导航与提示是老年用户操作的关键，虽然政策对此要求不高，但用户表现出较强的改造需求，目前APP适老化改造较少关注这些问题，体现在缺乏适老专用模式提示、常用功能简化等。在内容要素方面，政策与用户对广告限制、隐私安全等提出了强烈要求，但由于目前多数APP的适老化改造尚处于形式改进阶段，并且受到商业、效益因素等限制，对广告、隐私安全等问题的改善还存在问题。此外，老年用户对信息质量的要求也较为强烈，这一点尤其需要APP服务提供者注意。

4 APP适老化改造的优化路径

基于调研结果，本文从政策要求、用户需求出发，以“符合政策要求、满足用户需求、改善用户体验”为目标，重点从APP服务提供者的角度提出改进方案，通过APP服务商开发改进为主，政府、社会、家庭多方协作为辅的方式，助力解决老年人的数字困境，共同为老年人构建“适老化”的信息无障碍服务环境。

4.1 强化改进APP形式外观

形式外观的改进是APP适老化改造的基础。为响应国家相关政策要求，APP服务商应当优先完成此部分改造，针对当前存在的改造不充分、功能隐藏深、模块复杂化等问题，可以从以下3个方面进行改进。

1)优化适老专用模式的质量。根据老年用户的意见反馈，目前适老专用模式流于形式，整体性不足。因此，在适老专用模式内，一方面需要保证APP全局的字型、行距清晰辨识，包括APP所有的用户可见界面均需保证字型行距的整体性调整，同时要避免因字号变大导致的文字信息遮挡等影响显示效果问题；另一方面，减少组件和手势的图标化、动画化，适当添加文字提示以增强组件的可理解性。

2)改进各项功能的导航措施。对于老年用户常用的功能开启步骤繁琐且缺乏充足引导问题，以适老专用模式为例，APP开发设计人员应采取一定方式强化其导航措施，如参考直播、视频平台的“青少年模式”[35]，在APP首页提示模式可选项等。通过设置常用功能显著快捷启动组件，或优化搜索框效率和功能的方式，帮助老年人便捷地找寻所需功能。

3)提升常用功能模块的易用性。针对老年用户时常面临功能找寻和使用困难、操作难以复现等问题，通过简化各类常用功能的复杂程度，避免繁琐操作，可以降低老年用户的学习成本和使用难度。若部分功能无法避免多步操作，APP服务提供者应提供易于老年用户使用和理解的指导方法，如分步指导、操作视频、客户服务等，以减少老年用户查找试错的花费。

4.2 深度提高APP内容质量

内容质量的提高是深层次提升APP适老化改造效果的关键。针对现阶段各类APP信息质量良莠不齐、垃圾广告屡禁不止、适合老年人的信息内容有限等问题，APP服务提供者可以作出如下改进：

1)严格落实禁止广告要求。多份适老化相关政策已严令禁止参与适老化改造的APP出现各类型广告。APP服务提供者需要以更积极的态度响应政策要求，在适老专用模式中消除所有广告，提供实质性的适老化版本以承担起为老年用户呈现干净清朗APP的责任。

2)重视优化信息内容质量。针对部分APP不能较好满足老年用户信息需求现状，APP服务提供者一方面要强化信息审核机制，优化算法减少未经核实、低质量信息的推荐，以更优质、更符合老年用户需求的信息作为推送的重心；另一方面，APP服务提供者要为老年人提供其所需要的“适老化”信息内容，如优质的医疗健康信息等。

3)强化保护老年用户隐私。对于调查发现的老年用户信息安全、隐私安全意识较弱问题，APP服务提供者在适老化版本中应强化隐私保护措施，不仅需避免其他机构或个人不当获取用户信息，更要严格遵守个人信息保护相关法律法规，自觉规范自身的用户隐私获取和利用行为。此外，APP服务提供者应尽可能提供除专业条款以外，更具可视化、可理解性的个人隐私授权情况供老年用户及其亲属参考。

4.3 优化提升APP关联配置

关联配置的优化是APP适老化改造的盲区，但对老年用户的体验同样重要。在过去数年里，随着APP服务内容的扩展，APP的体量和性能需求在不断增加。考虑到老年用户终端设备可能存在陈旧性及落后性的状况，APP服务提供者在适老化改造中应加入软硬配置的优化。

1)充分优化硬件配置。针对老年用户的硬件设备落后问题，APP服务提供者不仅要尽可能降低APP版本更新的频繁性和强制性，使其覆盖更多老旧手机硬件系统，同时还需为老年用户提供可持续运行核心功能的旧版本APP，避免出现硬件无法支持软件的情况。

2)适当调整软件体量。老年用户的手机出现卡顿、死机等问题，除硬件设备落后的原因外，还存在APP的软件数据量不断增加的缘故。各类APP开发设计人员在适老化改造中需调整不断增加的缓存数据量，通过停用附加功能、自动清理垃圾文件、开发适老专用版本APP等多种方式，降低软件的数据占用和硬件需求，为老年用户群体提供简约流畅的用户体验。

3)创新研发适老技术。现阶段各类APP适老化改造仍停留在形式改造阶段，缺乏创新技术的深度研发。未来APP服务提供商可与终端设备厂商合作，共同开发如远程亲情关怀、智能调整文字显示、用户需求预测提示、硬件智能助手与软件融合互通等创新性适老技术，助力老年用户更好地享受数字时代的便捷与智能。

此外，政府、社会、家庭应当协同为老年人创造更好的信息无障碍环境。如制定更多更完善的信息无障碍、适老化政策，引导社会、家庭给予老年人更多的包容，同时为老年人提供更为便利的适老、助老措施，帮助老年人掌握更多的信息技能以适应数字社会的发展。例如公共机构设置APP操作咨询人员，为老年人答疑解惑；社区街道开展数字设备学习课堂，帮助老年人学习和掌握操作数字设备的技巧；无障碍公益服务与APP适老化改造相结合，实现线上线下数据互通，构造协同服务体系，促使老年人在任一端口均可便捷享受适老化服务等。同时，家人需要更多关注家中老年人的身心需求，增进沟通交流和关心爱护，及时发现并解决他们面临的数字难题，实现为老年人构建“适老化”数字时代的最后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