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信仰”与无锡惠山祠堂群

◎李文扬

（江苏无锡 214000）

中国人有信仰吗？一些外国人说“中国人没有信仰”，一些中国人也说“中国人没有信仰”。这些人说：中国人大多不信教，拜神也是今天拜佛，明天拜道，没个准；你看，基督教徒、伊斯兰教徒、东正教徒，信教多么虔诚，那才叫信仰！

真不可思议：一个五千年文明的中国，没有信仰，怎样走过来？一个伟大的新中国，没有信仰，怎样屹立世界？

美国前总统尼克松在他的《1999：不战而胜》一书中断言：“当有一天，中国的年轻人不再相信他们老祖宗的教导和传统文化，我们美国人就不战而胜了。”[1]为什么？

前几年香港的“乱港青年”，怎么会变得如此离心离德，没有了国家认同，不像中国人？为什么？

中国人真的没有信仰吗？持“中国人没有信仰”论者及受此论影响者，应该到中国江南无锡来，走进惠山祠堂群看一看，这里会告诉你关于“中国信仰”的真相。

中国祠堂，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创造，是传统文化的重要标志。无锡惠山祠堂群，坐落在九龙山下，大运河畔；梁溪从这里发源，老城近在东向。这里，按历史上曾存在过的祠堂计数，约有150多座祠堂[2]。其数量之大、种类之多、密度之高，历史之长，世所罕见。

据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研究所原所长王鹤鸣等编著的《中国祠堂通论》[3]，祠堂以祭祀对象分类，分为宗祠、专祠、神祠三类。在无锡惠山祠堂群中，这三类祠堂情况如何？与“中国信仰”的关系又如何呢？

一、宗祠：列祖列宗 — 信仰祖宗 — 宗亲血缘

宗祠，含总祠、宗祠（狭义）、分祠、家祠四小类，包括起先是专祠后增祀多世先祖的演变祠。惠山祠堂群约有50座宗祠。

宗祠，祭祀宗族的列祖列宗，表明宗亲血脉。中国祠堂以宗祠为多，在一地，多有一姓的祠堂，也有二三姓的祠堂，甚至有五六姓、七八姓的祠堂。惠山祠堂群有50宗祠，加上专祠中涉及的姓氏，共有73姓，其密集程度，除中国台湾地区金门外，世所罕见。因为中国古代是宗法制社会结构，“宗亲血脉”颇能表明中国祠堂的重要意蕴。

宗祠，内含家族文化、望族文化、家谱文化、家训文化、义庄文化、义塾文化等，见证了由氏族发展构成的民族身份，见证了中国宗法社会的基本结构。惠山祠堂群的至德祠、钱肃武王祠、蒋氏宗祠、苏氏宗祠、华孝子祠、陆忠宣公祠、过郡马祠等宗祠，不就是这样吗？

上惠山宗祠祭祀的人们，从古至今络绎不断，是那么虔诚。想一想，中国人崇拜祖先，信仰祖宗，中国人最感耻辱的是“辱没祖宗”，难道这不是中国人的信仰？！

二、专祠：名人贤哲 — 信仰名贤 — 家国情怀

专祠，专为祭祀著名人物而建的祠堂，又称名人祠或名贤祠。《礼记》载：凡有功于民的、为公务而死的、有安邦定国功勋的、为大众防止灾害的、保卫民众不使受苦的，要立祠祭祀。专祠一般要获得朝廷的恩准，多与地方人士高度相关。如松滋王公祠，是名宦祠专祠而非宗祠，无锡王氏将祖宗牌位供奉进祠，地方人士打官司到官府，无锡王氏最后不得不将祖宗牌位撤出松滋王公祠。

惠山祠堂群，有贤臣名士祠、文人学士祠、忠勇将士祠、实业人物祠、烈女孝子祠等，约70座。如名臣祠李忠定公祠，名宦祠五中丞祠、松滋王公祠，名士祠陆子祠，忠勇祠王武愍公祠、顾太仆祠，义士祠张止斋祠，孝子祠潘孝子祠、蔡孝友祠，贞节祠浦孝节烈祠、单贞女祠，合祠昭忠祠、忠节祠、尊贤祠、报忠祠，等等。

惠山古镇图（陈德华 绘）

上惠山专祠祭祀的人们，从古至今潮流接续，是那么虔诚。信仰名贤，这是社会的良心、乡贤的尊严、读书人的最爱！信仰名贤，就是信仰名贤的“家国情怀”，就是信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不仅是古代中国“家国同构”的社会结构所致，而且成为中国官吏、士人、民众的风尚标。

三、神祠：民间尊神 — 信仰多神 — 民俗之魂

神祠，祭祀神灵的祠堂，包括天地、山川、日月的自然神和社会英杰演化的人物神。神灵人物大多非地方人士，在民俗中有广泛影响。在惠山祠堂群，神祠约有30座。惠山祠堂群的神祠，如天神东岳行庙、战神张中丞庙、土地神春申君庙、虫神刘猛将军祠，如鲁班殿、梦神殿、药王殿，如关王庙、花神庙，如文昌祠、真武祠等。

上惠山神祠祭祀的人们，从古至今风起云涌，是那么虔诚。惠山神祠拥有四乡信众，民众基础广泛，民俗色彩鲜明，逢上节日庙会，更是人山人海。信仰多元神灵，不也是信仰的一种方式吗？

四、教化：八大文化 — 信仰教化 — 地方教化

上述宗祠的宗族文化、专祠的名贤文化、神祠的神灵文化，加上惠山特有的书院文化、山水文化、园林文化、文士文化、民俗文化，合计八大文化，组成了地方教化文化，形成了地方教化信仰。无锡官民信仰教化，信仰地方教化，信仰地方教化的力量。因为一个地方，不能将信仰及其文化种在学子的心中，那么，学子如何走向远方？因为一个地方，不能将信仰及其文化植入民众的心中，那么，这个地方的民风如何好得起来？

惠山，祠堂文化特别杰出，书院文化特别璀璨，山水文化特别优秀，园林文化特别美丽，文士文化特别悠久，民俗文化特别大众。这里是城乡士民的集聚地，这里是节庆佳日的游乐园，这里是八大文化的大舞台，这里是地方教化信仰的实践基地，也是地方教化信仰的精神高地。

地方教化，是中国地方官员负有主体责任的地方教化体系。地方教化上承中央的德治，下纳家庭教育、地方风化等，以士农工商全民为对象、以学子为重点，整合起官方和宗族、书院和书塾、乡贤和乡绅、寺院和道观等各种力量，有着长官讲学、乡饮宾、名宦忠孝乡贤入祠等规范的制度，标志着地方文明。而无锡惠山祠堂群的地方教化信仰，恰恰见证了中国长期以来存在的地方教化。而这正是当今中国有力有效德治的极好借鉴。试问：地方教化好了，地方教育焉能不好？地方民风焉能不好？地方营商环境焉能不好？地方百业焉能不兴盛发达？各地的地方教化好了，国家焉能不大治？由惠山的“地方教化”信仰，“治国”方略中应该要提出“地方教化”这一重大课题。

现在，我们可以论一论由无锡惠山祠堂群见证的“中国信仰”了——

宗祠，祭的是前世，信仰的是宗族祖先（源远流长的前世）。我们从哪里来？我们从祖宗那儿来，我们信仰祖宗，因为宗亲血缘标志着民族的身份。

专祠，祭的是现世，信仰的是国家栋梁（现实世界的现世）。我们现在哪里？我们现在中国社会，我们信仰名贤，因为那是家国情怀，信仰名贤就是信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神祠，祭的是天地，信仰的是天地神灵（神人因缘的神界）。我们身临哪里？我们身临大自然生态，我们信仰多神，因为那是中国“三教”的精气神，信仰多神就是信仰天地神灵的保佑。

教化，祭的是来世，信仰的是未来希望（面向未来的来世）。我们往哪里去？我们正往未来走去，我们信仰地方教化，因为信仰地方教化，就是信仰传统文化，就是信仰青少年学子，就是信仰未来。

现在，我们可以论一论惠山祠堂群的核心价值了——

惠山祠堂群的核心价值是什么？起先，不少人将惠山祠堂群的核心价值定为“宗亲血缘”，因为祠堂最显著的功能是祭祀祖先，表明血缘。但在惠山祠堂群中，宗祠占比仅占三分之一，所以，“宗亲血缘”显然不能涵盖整体惠山祠堂群的意蕴。

惠山专祠和神祠之和实际占比达三分之二，不少人确认这一事实后，重新提出把“东方价值体系”作为惠山祠堂群的OUV（核心价值）。“东方价值体系”涵盖惠山三类祠四信仰，主题有新意，意蕴全面，然而，是不是还宽泛了一些？

那么，把“中国信仰”作为惠山祠堂群的核心价值，如何？那么，把信仰祖宗、信仰名贤、信仰多神、信仰地方教化作为“中国信仰”四要素，如何？这样，惠山祠堂群的核心价值，也许更有高度、更直接、更鲜明、更切历史，也更有现实意义，而且更与“中国梦”相通。

现在，我们可以论一论“中国人有没有信仰？”了——

“中国人没有信仰”，这“信仰”说的是宗教信仰，不是通义的“信仰”。通义的“信仰”指信念及人生价值体系，包括宗教信仰，但不只宗教信仰，宗教信仰只是信仰的一部分。说中国人整体而言没有单一的宗教信仰“可”，说中国人没有信仰“不可”！

“中国人没有信仰？”五千年来，中国人信仰祖宗、信仰名贤、信仰多神，信仰地方教化，这是不争的事实。中国人明明有信仰，而且历史悠久，经过了历史实践，经过了现实的检验，利在当时，功在千秋！

尼克松断言美国人“不战而胜”的前提，是年轻人不再相信传统文化。因为传统文化的核心是“中国信仰”。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是可怕的，是没有前途的；一个没有信仰的国家，是可怕的，是没有前途的。一个国家，可以什么都没有，唯独不能没有信仰。有了信仰，即使一时一盘散沙，终究会万众一心；即使一时衰败，也会终究复兴；即使一时亡国，也会终究复国；即使今世历经苦难，也终究会拥有未来。

香港“乱港青年”，之所以如此离心离德，是因为国内外别有用心者，在他们身上实现了“去中国化”“全盘西化”“洋奴心理”，他们心中没有了“中国信仰”，断“根”失“魂”，没有了国家认同，所以根本不像一个中国人了！说一部分中国人没有信仰“可”，说整体中国人没有信仰“不可”！

在中国江南无锡惠山祠堂群这里，有“中国信仰”的真相！无数的国内外中国人，在惠山祠堂群寻根问祖、守望信仰、复兴优秀、展望未来。无锡也正在勇敢地接受时代挑战：无锡惠山祠堂群中见证的古代“中国信仰”范式如何建构，无锡近现代名贤、革命者见证的“中国信仰”范式如何建构，现代“无锡梦”及“中国梦”的“中国信仰”范式如何建构，中国传统的“中国信仰”如何接续新时代的“中国信仰”，如何在吸纳西方文明的同时与国内外“去中国化”的斗争中实现文化自信，如何让新时代“中国信仰”汇聚起实现民族复兴的磅礴力量！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4]无锡惠山祠堂群，让我们见证：中国信仰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国人信仰祖宗，历史悠久，那是中国人对中华民族的血脉认同。中国人信仰圣贤，那是中国人对家国情怀的家国认同。中国人信仰多神，那是中国人对宇宙万物的神州天地认同。中国人信仰教化，那是中国人对风土传统的地方认同。在这四种认同中升起的中国信仰，是新时代中国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命脉。

“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5]在当今国际国内不确定性因素增多的情势下，我们尤其需要高扬“中国信仰”——

“中国信仰”，乃是民族希望所在！

“中国信仰”，乃是国家力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