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新华
关键词:觉铭 王昶 梁同书 潘奕隽 王芑孙 陈廷庆 信札 交游 互动。
释觉铭(图1),字慧照,号静远,俗姓谢,自署云间方外画史,江苏青浦人。早年祝发于金山, 后回朱家角圆津禅院,受禅于第八代住持本曜(1722 ?1784), 接任第九代住持。能诗善画,山水宗四王,风格清逸,冯金伯《墨香居画识》、彭蕴灿《历代画史汇传》有传。与诸多江南名士交游,尤与同邑王昶、嘉定钱大昕、吴县潘奕隽、长洲王芑孙、钱塘梁同书等交情莫逆。
关于觉铭生卒年, 据南京博物院所藏其嘉庆庚申(1800)书《五十生朝礼佛口占二首》(图2)推定,他生于乾隆十六年(1751);从南京博物院藏潘奕隽道光八年(1828)为觉铭撰联“松院静苔色、竹房深磬声”而知,觉铭尚在;另南京博物院藏道光十年(1830)夏圆津禅院第十一代传人隆苇邀请吴江翁雒(1790 ?1849)摹写觉铭、王昶、钱大昕合像《清华阁雅集图》,由题跋判断,觉铭时已圆寂。因此,觉铭卒年在道光八年至十年之间。
圆津禅院,位于上海市青浦区朱家角镇漕河街,始建于元至正年间,初供辰州圣母像,俗称娘娘庙,明万历年间重建圆津禅院,清顺治、康熙间扩建,渐成江南名刹。从第三代住持语石起,心荫、广闻、续栴、本曜等数任住持皆能诗善画,常有文人流连忘返,吟诵聚会。嘉庆四年(1799)二月,觉铭在王昶指导下编辑《圆津禅院小志》六卷,往来诗词多数收录。
在时人看来,圆津禅院词翰相承,百年不坠,绝对是风雅佛门之地。因此,钱大昕为《圆津禅院小志》作序时将觉铭历代诗僧、画僧相类比:
近代学佛者多尊禅宗,然智永、高闲、怀素之书,皎然、齐已、宇昭之诗,惠崇、巨然、花光之画,何尝不与云门、沩仰并有千古耶!①
南京博物院藏有圆津禅院故物数百件,或旧藏古书画,或数代法师小像,或禅僧书画以及所交文人翰墨,其中尤以觉铭往来书札最多,体现了其与江南文人的交往与互动,也在一定程度上勾勒出清代中期儒释交往的丰富图景。②兹择选王昶、梁同书、潘奕隽、王芑孙、陈廷庆致觉铭信札数通,不揣谫陋,迻录文字,略加考释,敬请方家斧正。
(一)王昶一札
王昶(1725 ?1806),字德甫,号述庵、兰泉,江苏青浦朱家角人。乾隆十九年(1754)进士,累官鸿胪寺卿、陕西按察使、云南布政使、刑部右侍郎等,乾隆五十九年(1794)辞官归乡,主讲太仓娄东書院、杭州敷文书院。工诗文,著有《春融堂集》六十八卷,擅文献,辑录《青浦诗传》《湖海诗传》《湖海文传》《明词综》《国朝词综》等;富藏书,精金石,筑“熟南书库”,编有《金石萃编》百六十卷行世。
作为家乡人与师辈,学术大家王昶一直是觉铭的艺文扶持者。他与觉铭业师本曜交情深厚,也对觉铭素有青睐,诗文唱和不断,提携有加。从一定程度上说,觉铭的艺文交游圈,大多是通过王昶的影响力而编织的。因此,王昶是觉铭诗画最初的倾听者与重要的欣赏者。嘉庆七年(1802)二月,觉铭前往金山受戒,王昶赋诗赠行(图3),
觉铭后来绘图纪念:
春江滑笏放轻舟,玉带门开指胜游。
六度已从瓶钵具,三山更向画图收。
此时话别梅如雪,计日重逢麦又秋。
携得毗尼新戒本,香灯与我共闻修。
后来的几年间,引来江南十余文人一片唱和。
第一通(图4)
多病兼之多雨,未能走候,惟法履绥和,深为喜慰。寒家未种秋色,今欲于方丈前借移秋色十棵,秋海棠、鸡冠各五六株,望即付来人,此时忽晴忽雨,正好栽种也。此致容谢不一。
慧兄长老
述庵拜手
考:
乾隆五十九年七月,年过七旬的王昶南归抵家,稍事修葺旧居三泖渔庄,并以乾隆皇帝所言“侯春融归里”名堂曰“春融堂”,过起了诗酒花茶的乡居生活。十余年间,他会友、授徒、著述,日夕吟咏于九峰三柳间,旦暮视睹家乡风物,畅适悠闲。
晚年,王昶经常往返近水楼台的圆津禅院,与身为住持的觉铭进行诗、画、茶、花之交。嘉庆八年(1803),王昶编成《湖海诗传》,附《蒲褐山房诗话》评价觉铭云:
吾乡圆津禅院,本精舍,濒于漕溪,有烟水之胜,国初僧语石、蕉士皆工诗画,故太乡吴梅村王烟客、昆山叶讱庵、徐健庵、同邑王西亭、陆孝武诸公皆结支许之契,有清华阁、墨花禅以供眺望,有书法名画以供鉴赏,四方知名之士经吾邑者必游览憩息于此。慧照受具金山,传法于净慈,为语石四代孙,亦能诗,尤工于画,北至京师、南至武林,如梁侍讲山舟、钱少詹竹汀,咸以方外交之,亦近日缁流之翘楚也。③
1947 年,朱家角报纸《珠风》接连刊登了六通王昶《杏花春雨楼尺牍》,又致书觉铭五通,多是晚年田居生活的生动写照,其中也有关于菊花移植技艺的心得交流:④
乍暖乍寒,唯法体安适,此时秋色想俱出土,幸付十数本。趁潮阴移植为便也,但须和土泥囗之,勿露根乃更易活耳。此恳。
慧师侍者
昶叩
此札内容与上述《杏花春雨楼尺牍》第六通大致相仿,函及向觉铭移栽菊花、秋海棠、鸡冠花等,生活情趣在于点滴之间。
(二)梁同书三札
梁同书(1723 ?1815),字元颖,号山舟,晚年自署不翁、新吾长翁等,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大学士梁诗正(1697 ?1763)长子。乾隆十二年(1747)中举人,乾隆十七年(1752)特赐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官至翰林院侍讲、日讲起居注官,赐侍讲学士衔,乾隆三十八年(1773)南归不复出。自幼学书,少年成名,一生不辍,勤于翰墨,晚年尤能写蝇头小楷,年九十余尚为人书碑文墓志,而无苍老之气。著有《频罗庵遗集》《频罗庵论书》等。
梁同书与觉铭结交,大概得自于王昶绍荐。嘉庆玄默阉茂之岁即嘉庆七年重九前三日,梁同书为觉铭作书,叙其相遇之始末:
往予于述庵少司寇坐上识慧照上人,读其诗并读其画,盖近日缁流中不易得也。所居在青浦之曹泾,有田园之乐、水竹之胜,有精庐杰阁以临眺,有簪缨群屐之往来,而上人者,石面树皮无非佛事,吟风啸月,尽是禅机,宜其享人外之清福,接先世之宗风,而无纤毫尘俗蒂芥于胸中也。兩年前,上人年五十,寓书于予,索予致语,方病,痎瘧甚憊,未有以报。今年秋以贱齿平头鼓櫂來西湖,赠我仿山樵画一幅、长句二章,语次并责前诺。予分当为师说四句之偈以续诸天之会,而老至耄及心井眢枯,不堪应辘轳之汲,仅书一箑以答,并题《金山受具图》五字而已,殊惭且歉也。予闻释氏婆拘罗具四辩捷疾之智乐静,不善愤闹,寿至百六十,为长命第一。上人五十之年,才过其二,较波斯观河之岁尚远,况乎生生者不生、化化者不化,乌可与我辈方外者同年而语耶!夫世之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者,无论已即如予也家居四十余年,枉没岁华,诚有如韩子所云聪明不及于曩时、道德日负于初心者,今且为入肆之羊去死地又几何矣!重可叹也。唯其然予与上人远隔数百里,契阔将五载,其幸而又结此一重公案也,何可无一言以遗之,爰叙其相遇之始末,并谢不能酬所望之过云。⑤
从此,梁同书、觉铭往来不断,多为笔墨酬酢、诗画交流。譬如某些重要的作品,觉铭或请梁同书撰额或题跋,以为增色。
第一通(图5)
蒙师远道见过,又垂以佳诗画,愧不敢当,然不能不领也。弟以去冬患疡,至今秋蹉跌,将及一年,日在床榻,直至日内,稍就几案,尚不便行步。昨不能迎候,已遣舍姪孙面致,想恕我也。闻师返棹不远,当仍令子姪辈走叩奉谢。诗注内,传经幸祉,非福;台阶爱得,无心字。又后开,九秩开者八十一之谓,九十一则云开九秩矣,不如竟曰年九秩之妥。耑此代面。诗笺两幅附担饭师,顺便致上,并候,不一一。云谷弟尝于葛林小师处问候,知其近履安隐,有一语恳转言:千万弗入城拜寿,弟所惧也。不日愈后,必至湖上拜墓,彼时必往佇慈奉候,以谈积愫,至祷。
慧公大师
弟同书顿首 重九日
考:
由上梁同书行书卷自述可知,嘉庆七年九月,觉铭有杭州之行,携带书画拟访梁同书相赠。此札即书于嘉庆七年重九,梁同书为自己因病不能迎候觉铭而致歉,也为馈赠诗画致谢,并针对诗注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是年九月廿八,梁同书将迎八十岁大寿,故有“千万弗入城拜寿”之请。根据札中所言“九秩开者八十一之谓”,觉铭诗即“长句二章”,或为贺寿诗。
再从“往予于述庵少司寇坐上识慧照上人”得知,梁同书、觉铭相交,即由王昶之荐,而依“唯其然予与上人远隔数百里,契阔将五载”观察,梁同书、觉铭相识于嘉庆二、三年(1797 ?1798)间。
另,《王昶年谱》记载,嘉庆二年(1797)正月,王昶赴浙,由枫桥至嘉善、杭州,游西湖、玛瑙寺、龙井寺等,应酬唱和不断。⑥时,觉铭陪同,留下了《同王述庵司寇、朱映漘先生及主云和尚游西湖,午后雅集寺中》《又陪王述庵司寇雨宿南屏山净慈寺即赠方丈主云和尚》:
招提雅集乐群贤,最是春来景物妍。四面远山青欲滴,两堤垂柳绿无边。云移翠巘衔斜目,鹭立清溪宿暮烟。为有相邀新旧雨,联吟斗茗共留连。
昨识南屏路,松阴一径通。人行青障里,门掩白云中。莲社招元亮,香台访法融。此行成宿愿,踏雪笑飞鸿。宿宿歌今夕,随缘寄客踪。助谈残夜雨,破寂暮山钟。墨海窥三昧(主公工画),云门解五宗。珠林多轶事,采辑藉陶镕(时方属朱映漘先生修辑事志)。⑦
或许,梁同书、觉铭就是相识于王昶的杭州之行。按,南京博物院藏有圆津禅院旧物梁同书《李日华评帖语》轴乃为觉铭而作,书于嘉庆丁巳(1797)春仲,可为明证。(图6)释文如下:
乐毅论,王著所书;李白狂草,葛叔忱所书;绝交书,李怀琳所书;大字兰亭叙,徐铉所书。天地间伪物,亦有不可磨灭者。李太仆语。书为慧照上人印可。丁巳春仲,山舟同书,时年七十有五。
此则文字,出自明代汪珂玉的书画著录著作《珊瑚网·卷二十四下》,笔墨率意,善于运用侧锋、飞白,结体欲放又收,草字为主,行字为辅,字形大小临事从宜,笔势连贯,为梁同书晚年佳作。当时,梁同书还为觉铭书联“梵呗、人烟”七言一付,也是圆津禅院旧物。
第二通(图7)
腹疾,每日三四次不等,虽不甚碍事,于酬应颇不便。昨承枉过并札问,而始终未一走诣者。以此《湖上杂作》,荷教之至。日内,杖锡若未即过,尚当答候也。耑此附斋饭师,便奉候不尽。
慧照禅兄
弟同书顿首 十五日
考:
札中内容为病中未及应酬的寒暄之语,附呈《湖上杂作》诗稿荷教。“杖锡”,意是云游僧所持法器,指觉铭杭州之行。联系上札,此或书于同月十五,即嘉庆七年九月十五日。
第三通(图8)
连日风雨,寒甚,湖头之兴顿阻。前日大热中承过,竟不得走候一答,歉然歉然!恐我公早晚解缆,特将少寇诗录上,现成小笺,乌丝高下不齐,原纸一并交饭担师寄呈。顺此道意不尽,念深师,并为致意。
慧公长老
谷雨后二日 同书顿首
动静本皆空相,去成讵有殊情。短棹偶携茶具,寒江渐近紫金。烟雨淞南旧景,风沙蓟北行程。从此一齐放下,跏趺共话无生。六言律诗《题慧公长老〈闲云归岫图〉》,并正。乾隆癸丑,定香居士王昶书于蒲褐山房,时重九前三日也。越十有四年,八十四叟山舟为师录付上石。
钤印:梁(朱文)
考:
嘉庆十一年(1806),梁同书年八十四。此札书于是年谷雨后二日,梁同书为觉铭勒石书录王昶乾隆癸丑(1793)旧诗《题慧公长老〈闲云归岫图〉》致函说明。少寇,即王昶。是年六月初七,王昶去世,年八十三。
梁同书所录王昶诗作用笔在谨严中见洒脱,在方折中偶见圆转,结体多从苏轼书法出,以扁平为主,墨色浓淡分明,枯润有致,堪称小品佳作。
嘉庆四年《圆津禅院小志》卷五,录王昶《题慧上人闲云归岫图》:
去来本非实相,动止讵有殊情。短棹偶携茶具,寒江渐近柴荆。淞南烟雨旧景,蓟北风沙行程。从此一齐放下,跌跏共话无生。⑧
不知为何,王昶《题慧上人闲云归岫图》未收錄于嘉庆十年(1805)熟南书舍刻本《春融堂集》。审核文字,此诗前后多有改动,或是王昶生前修订,更有禅意。需要指出,王昶、觉铭合编《圆津禅院小志》时,所有诗文多有改动,正如觉铭自云:“若夫年代既久,篇什繁艿,不能不略加裁择,则皆司寇悉心评泊,非铭有所去取其间也。”⑨南京博物院藏圆津禅院旧物汪鲲乾隆癸丑题觉铭《闲云归岫图》诗稿(图9),也有类似现象。⑩
(三)潘奕隽十一札
潘奕隽(1740 ?1830),字守愚,号榕皋、水云漫士,晚号三松老人,吴县(今江苏苏州)人,祖籍安徽歙州。乾隆三十四年(1769)进士,授内阁中书,官至户部主事;乾隆五十一年(1786),任贵州乡试副主考,旋即归田,优游林下,潜心诗文书画。著《说文蠡笺》《三松堂诗文集》《水云诗》。
觉铭结交潘奕隽,应也是王昶之介,时间大约起于潘氏辞官归之后,谈诗论画,翰墨交往,直至去世。尽管未曾谋面,潘奕隽、觉铭早在嘉庆九年(1804)夏便有诗词唱和:
参寥经岁别,幽事忆圆津。洗砚?新水,謄诗寄故人(承录新诗见示)。懒寻云外侣,自写画中身。何日清华阁,相依结净因。
嘉庆十八年(1813)九月二十四日,潘奕隽首访圆津禅院,赋诗奉赠:
嘉庆癸酉九月二十四日,泛舟珠溪,山川平远,风物清和,访慧照长老于圆津禅院,夜宿曹溪草堂,慧公出所藏经册、书画见示,蚤起登清华阁,凭眺久之,因思昔年王述庵司寇为言“慧公之风雅、圆津之幽胜”,因获识慧公而未游圆津也。今余来游,而述庵归道山数年矣。感念今昔得诗一首,留赠慧公并索识司寇者同和之。
名蓝高阁俯晴烟,梦想清华十五年。一宿淹留怀旧侣,三生翰墨有前缘。依檐乔木延秋兴,隔浦层峦证画禅(慧公书画)。安得闻思起诗老,更携宾从擘吟笺。
从此,潘奕隽、觉铭结束了神交之旅,诗画酬唱,谈艺论道。于是,闲居的潘奕隽与禅僧觉铭成为诗画知音,多年间鸿便不断。
第一通(图10)
接读手翰,并领佳篇名画,如挹清芬,谢非笔罄。兹想寒窗拥鼻,清兴日增,寄到拙笔并新著笛谱一册,聊供清梵余闲,消遣岑寂之一助,希教之。述葊侍郎仙去,老成凋谢,谅同悼怛!云间为风雅之薮,近日翰墨林中以何人为最?能偻指否?肃此候好,不一。
潘奕隽顿首 十一月廿六日
考:
述侍郎,即王昶,逝于嘉庆十一年六月初七,故此札书于是年十一月廿六日。潘奕隽为收到觉铭诗画回信致谢,并为王昶辞世而扼腕痛惜。所谓笛谱,乃潘奕隽嘉庆十年初秋所著《水云笛谱》。
第二通(图11)
门生陶庶常归,接手书并拜湖颖之馈,深荷注存。弟于十一月间抱疴累月,至新年方愈,是以致答稽运,迩惟法体康胜为颂。奉到楹帖,聊寄相思。又诗笺一纸,系病中伏枕呻吟,欲丐当今名公宠章,想禅诵之余不吝珠玑也。
慧照上人
法弟隽顿首
考:
《三松自订年谱》记载,嘉庆十三年(1808)十月,潘奕隽复患咯血,不服药而止。考察潘奕隽的记录规律,由此推断,此札所谓“十一月间抱疴累月”大致就是“复患咯血,不服药而止”。大致书于嘉庆十四年(1809)正月,是潘奕隽接觉铭手书于湖笔(即湖颖)之后的回信, 回赠对联一付, 寒暄之余为自己诗词求唱和。需要补充的是, 南京博物院藏有陶樑转信后给觉铭的回函(图12)。
按,陶庶常,乃陶(1772 ?1857),字宁求,号凫芗,长洲(今江苏苏州)人。早从王昶游,又师潘奕隽,嘉庆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纂修《皇清文颖》;嘉庆十八年,任顺天乡试同考官;嘉庆二十一年(1816)以知府发直隶,补永平,调正定,官至礼部侍郎。著《红豆树馆诗稿》。时,陶樑就任庶吉士不久,便有“陶庶常”之谓。
第三通(图13)
正深驰企,忽接朵云,翘首吴淞溯回处切。翰墨为吾辈消遣之一法,往住为人牵率,便成苦海,弟亦实同此患耳!入秋以来,想法履佳胜。菊花开候,能飞锡坐生公石上,作半晌挥麈谭乎?近作一篇,刻于北禅寺老僧者,附阅,幸教之。
慧照大和尚法坐
法弟奕隽顿首
考
《同治苏州府志》卷四十二所记寺观四“北禅寺”,嘉庆十六年(1811),苏州北禅寺住持祖印重修北禅寺,二月间,潘奕隽应邀撰写《重修北禅寺碑记》,后勒石于寺, 收录于《三松堂文集》卷四,有言:嘉庆十六年岁在辛未春二月,金匮钱君立群过余三松堂,告余北禅寺僧祖印之言曰……
此札当书于嘉庆十六年,所谓“刻于北禅寺”近作一篇即《重修北禅寺碑记》,潘奕隽呈稿觉铭奉正。
第四通(图14)
寄渔来,接手翰并领石刻,欣悉吾师道履佳胜。石桥工竣,此叚(段)善果,人天共证,欣羡欣贺。弟自去秋咯血,气分亦亏,殊觉衰惫。惟托茈,眠食尚如旧耳。吾师造桥,功德不小,想法体自必更加康健,现在作何修持?想念,想念!再有闻者,前弟过青浦,见城墙外暴露棺木无数,吾师法眼照之,想必亦为蹙额,不识能运金刚神力一为领袖否?此叚(段)功行比桥工相仿,谨此奉闻,倘能拨冗一到彼处目击,能与同志相商,弟俟秋凉当过圆津,互相商榷,亦心所愿也。专此并侯,外新刻拙稿奉正。
法弟隽顿首
慧照法师座下
考:
《青浦县续志》记载,青浦县东放生桥因年久渐倾,觉铭募捐重修,嘉庆辛未(1811)九月开工,嘉庆壬申(1812)腊月竣工。嘉庆十八年九月,潘奕隽造访圆津禅院,觉铭邀之请撰记,次年闰二月完稿:
放生桥在昆山、青浦两邑之界,北跨并亭港,南跨珠街里,为明隆庆年间慈门寺僧注潮所建,今岁久渐就倾圮。桥为两县往来孔道,一时担查蹑属之侣,咸惕然抱颠越覆溺之虞。圆津院住持觉铭大师愀然忧之,谋于同志,罔不翕应,于辛未夏鸠工,壬申腊月工竣,计费白金万一千二百有奇。癸酉九月,余过圆津,见夫虹影卧波,云吻蓊蔚,觉师请为之记。夫九月除道,十月成梁,垂诸夏令,泽不阪障,川无舟深,单子所讥,况有其举之勿为绍之,其何以永前休芘里闾乎?是则觉师之不辞劳瘁、诸同志之利济是邦者,皆可记也。嘉庆十九年甲戌闰月。
当时,潘奕隽还为觉铭修桥善举赋诗赞颂:
问君好事意云何(旧来好事今能否工部赠旻公句也),精进幢驱十万魔。但愿群生登宝筏,肯教此地叹风波。皂江司马今谁是(少陵有司马作皂江竹桥诗),绍圣栖禅功孰多(惠州东新桥为道士邓守安建,西桥为栖禅院僧建并成,绍圣三年东坡以诗落之)。我读新诗增百感,昔贤遗迹半消磨。鞭石前朝缔构坚,性潮往事话辛年。公私并利须长策,成败相循信夙缘。立志岂因难易变,通行真快往来便。精灵剥复非虚语,不坏身疑是后先(阳明先生年五十,偶游僧舍,见一室封钥甚固,命启之,中有一龛壁上诗曰:五十年前王守仁,开关原是闭关人。精灵剥后还归复,始信禅门不坏身。是桥为隆庆辛未僧性潮建,今觉铭又于嘉庆辛未建之,安知覺公非即性公后身耶!)。
由此判断,此札书于嘉庆十八年夏间。潘奕隽赞赏觉铭造桥义举,而委托查看先前所见青浦城外棺木暴露之事,并相约秋间面晤商量解决之道。
另, 潘奕隽《三松自订年谱》“ 嘉庆十七年壬申七十三岁”记:“秋七月,复患咯血,静养月余而愈。”与札中所言“弟自去秋咯血,气分亦亏”契合。
第五通(图15)
前接小春二日手教并大作七言律二首,深荷存注,兹当一阳将复梅蕊含芳,想禅诵之余定多佳什也。前所携大笔画轴今题就,又有圆津纪游诗一首奉上,祈正之,肃此奉候不一。
慧公大师
弟奕隽顿首
考:
前述,嘉庆十八年九月二十四日,潘奕隽首访圆津禅院赋诗纪游邮赠。故此札书于当年十月,为收到觉铭自作七律二首的回函并回赠圆津纪游诗。
第六通(图16)
捧读大作《和韵四章》,工稳清丽,兼有唐宋人之长,真所谓抛砖引玉也。钦服,钦服!亢旱毒热,为向年所无,想高斋静摄,自饶清胜之趣耳。兹因使还,肃此奉候法履,碑文尚未见寄,想尚未付镌,秋凉便中,仍希示我覆音为望。外附上诗笺二纸,倘有能诗方外,望转付。得有和章,亦望寄付也。
慧公大师法坐
弟隽顿首
考:
结合内容,此札大致书于嘉庆十八年十月间,时潘奕隽参访圆津禅院赋诗留赠,觉铭和韵四首邮寄。潘奕隽收信致函,并为所嘱《重建放生桥碑记》撰稿进度转圜。
按,嘉庆十六年秋,钦天监报告西北彗星天象,推测未来将有兵灾,嘉庆皇帝特颁诏旨将嘉庆十八年闰八月取消,改于次年闰二月,希望以此避开战祸。实按正常日历,潘奕隽参访圆津禅院当是原本的闰八月。所以,潘奕隽所谓“亢旱毒热”符合实际的气候特征。
第七通(图17)
高蒙泉来,询悉法体康胜为慰远怀,委撰桥记今已脱稿,书就奉上,祈照式上石。因冬间畏寒多病,迟迟至今,幸恕之。专此。其捐金名氏,另倩人书刻于碑阴可也。专此并候近佳,余惟丙照不备。
慧照大师座下
法弟潘奕隽顿首,闰月望日冲
外碑一通,拓出望付数张,记事一卷并缴,收到乞付。
考:
前二札述及《重建放生桥碑记》撰稿之事。嘉庆十九年(1814)闰二月,潘奕隽完稿。此札即书于当月十五,交代了重建放生桥碑记刻碑之事。
按,高蒙泉,即高培源,字师厚,江苏青浦人。早师王昶,嘉庆十一年(1806)贡生,著《养气斋集》《海运备采》。
第八通(图18)
积雨杜门,情怀颇恶,忽奉华翰并拜大集,欣抃无似。重加讽诵,无一讹字可摘。有知诗者,当为分赠广之同好也。年来目疾愈甚,而笔墨不能捐弃,不但友朋谅我者少,而结习所存性成痼疾矣。近目稍清朗,颇复临摹旧帖以消长昼,偶见戏鸿堂《朱子语》,爱之,临一通,今以奉览,想亦契于高怀也。寒暖无定,禅诵之余,惟顺时珍摄,不一。
慧公大师
法弟隽顿首
第九通(图19)
间阔经年,时深驰想。月杪奉到华笺,备悉道履畅茂,并蒙寄大集,循环翻诵,如接笑言,远慰翘企,并使贱名获附不朽,快慰之余,益深感佩。弟叨芘,眠食如常,所询阮中丞现抚江西,并无迁调之信。大集八部,已分致吴中诸人,留一部插架珍藏矣。弟自九月中因舍弟畏堂病逝,脊令之痛,殊难为怀。近则自念衰老,时作达观,稍稍消散,知承注念,并以附闻肃候近佳,不一。
法弟隽顿首
慧公大和尚坐前,冬至后六日呵冻。
考:
嘉庆二十年(1815),潘奕隽二弟潘畏堂奕藻(1744?1815)病逝,故此札书于当年十一月廿八日。联同第四札,大致都是诗书、笔墨交往之事。稽查《三松堂文集》,潘奕隽曾受觉铭之邀为其诗集写序:
往时,余与青浦王述庵先生论诗,为诵海会庵僧杲堂之句,先生赏之。因为余诵其乡圆津院住持慧照之作,以为两僧者,皆可为吾徒方外友也。既慧照访余三松堂,谈论颇洽。余亦尝过其庐,宿漕溪草堂,登清华阁,爱其地之清旷,又喜慧照之冲淡闲远,工画能诗,翛然尘埃之外也。数年来,慧照与余倡酬之什甚夥,兹复出其全稿,属为之序。余观其古今诸体皆自出杼轴,不乖古法。而余尤赏其佳句如《娄东道中》之“千林新雨霁,两岸暮潮平。晓发之远山,残月落杂树”、《晚烟横游理安寺》之“疏竹迎云留半壑,瘦笻带雨入三摩”、《秋日泛泖》之“古寺钟声回曲岸,遥村树影漾明流”诸语,皆诗中有画,妙得唐贤三昧。其他名言隽旨不可枚举。近日方外诗人,惟杲堂为堪伯仲耳。昔唐皎然居杼山,能诗。维时于頔为刺史,汇而序之。贞元中,集贤院取其集藏之秘阁。余固陋不足以序慧照之诗,而慧照之作则固无愧皎然者,因其请题数语简首庶他日采风者之取择焉。
因此,潘奕隽便有“并使贱名获附不朽,快慰之余,益深感佩”之谓。所谓“阮中丞迁调之信”乃指阮元(1764?1849)官宦事。嘉庆十九年三月,阮元调任江西巡抚,嘉庆二十一年六月调任河南巡抚止。
第十通(图20)
初十日按手教,审法体康胜,欣慰阔思。翰墨之缘虽亦属世法,通眼观之固是障碍,然以无心应之,未尝不可藉消岑寂,不知高明以为然否?弟近体衰颓,惟目力日减,因怕观书,于四月初作焦山之游,三宿水晶庵、松寥阁,于初三日放棹,复登北固山而归,又游寄畅园,归帆安稳,抵家后杜门养素,计共得游草二十一首,今抄录数首奉献,想禅空之余览之,亦为神往也。肃此奉复,秋凉专候,晤悉种种,不一。
慧公大和尚
法弟奕隽顿首,五月望前一日
考:
《三松自订年谱》记载,嘉庆二十五年( 1 8 2 0 )三月下旬,潘奕隽与族侄潘世瑞作焦山之游,二十七日抵达京口,四月初返归过无锡寄畅园,游山访友,不亦乐乎。
此札书于当年五月十四日,乃五月初十接觉铭手书的回信,交流了三月末四月初的焦山之旅的心得,并抄录纪游诗数首奉教。
第十一通(图21)
前月接奉手书,稔知法体康胜,并拜诵七十自寿佳章,貲沐朗吟,佩深钦仰,思欲步韵奉祝,而无如病体精神不能复旧,偶一运想便头晕,不能握管,故自夏后屏除笔砚,近已数月矣,谅知我者必鉴原之。奉到手书联对、笔十枝,斋中(一)小匾已聊为丈室清赏,希莞留之。明岁春和,俟宿庆全除,当泛珠溪之棹面祝长年,同游佘峰,留作圆津典故,何如?专此代面。
慧公大和尚
法弟隽顿首
考:
前言及觉铭生年时,他于嘉庆庚申(1800)曾赋《五十生朝礼佛口占二首》述怀,陈廷庆(1754 ?1813)、陆伯焜(1742 ?1802)、张兴载(1757 ?1807) 等人有赋诗唱和,南京博物院藏有《觉铭五十自寿唱和诗册》。此札有“捧诵七十自寿佳章”,从而推断当书于嘉庆二十五年六月间,解释了自己不能次韵觉铭七十寿诗的原因并致歉,并相约明年春间作圆津禅院之访。
(四)王芑孙一札
王芑孙( 1 7 5 5 ?1 8 1 7 ),字念丰,一字沤波,号惕甫、楞伽山人,长洲(今江苏苏州)人。乾隆五十三年( 1 7 8 8 )召试举人,任国子监典籍、咸安宫教习、华亭县教谕,辞官后任扬州乐仪书院山长。学问宏博,工诗文,亦善书,富藏书,著《碑版广例》《楞伽山房集》《渊雅堂集》等。
第一通(图2 2 )
芑孙谨问慧照大师法履,自蒲褐老人化去,泖东鸿便遂尔阔迹,故得书未报。顷,再接手示,远荷注存,兼承分贶山水小幅,笔墨翛然,迥脱凡境,不胜欣慰。谨已题而藏之,以作舫斋清供矣。所属题《金山受具图》,今著墨奉归,希鉴入。仆倦游杜门,养拙而已,无状可言。即日伏维,燕居有相,盖臻康胜。外诗集一部,寄供(偶有旧写对联一副,谤往)余览。草草手复,不具。
制芑孙顿首
慧师左右
戊辰三月十三日手冲
考:
戊辰,乃嘉庆十三年。嘉庆十二年(1807)下半年,王芑孙母缪氏辞世,守孝中,故戊辰一年无诗,或因母卒而辍咏。
蒲褐老人,即王昶。王芑孙感叹王昶之逝,为得觉铭馈赠山水小品致谢,奉题《金山受具图》诗随寄。嘉庆十二年(1807)春,王芑孙为觉铭题《金山受具图》五律二首(图23)
往寻蒲褐老,曾过墨华禅。地枕桥边市,楼悬镜里天。
将诗当佛偈,以画作家传。更发参方兴,江头唤渡船。
故事金山在,前贤玉带留。烧猪诗纵好,看牸问难酬。
一钵随身去,孤笻称意游。归来禅诵暇,僧史定重修。
诗画酬酢,真乃笔墨雅事也。所谓“外诗集一部”大概是指王芑孙嘉庆十一年十二月编订的是年新增诗文集续刊。
(五)陈廷庆二札
陈廷庆(1754 ?1813),字兆同,号古华、桂堂,江苏奉贤人。乾隆四十六年(1781)进士,选庶吉士,改户部广西司主事,乾隆五十四年(1789)充山东乡试主考,晋员外郎,乾隆五十五年(1790)任湖南辰州知府,在任五年,为政宽大,士服其教,民怀其德。后丁父忧,服阕以母年高不复出。性豪宕不羁,爱宾客,尤以书名,著《古华诗钞》《谦受堂诗文集》《法帖集古录》。
觉铭结交陈廷庆,应该在乾隆六十年(1795)前后,时值陈氏丁忧,王昶则已退休乡居,来往来三泖渔庄。嘉庆五年(1800)小暑,陈廷庆过访圆津禅院,次韵觉铭五十寿诗二首补颂(图24):
第一蓂抽二月春,证来摩诘是前身。不凭肉眼夸能事,争向空门索解人。
派续禅灯多散蕊,喻参宝筏即知津。何琢结夏寻莲社,挥洒蕉天恣勒珉。
淂缔三生翰墨缘,传来七叶岂非天。旧钦语石顽能点,近乐观鱼涸早怜(时谈及水仙庙放生事,故云)。一勺曹溪原可借,同人汐社赖重编。到来喜见天心复,正揲神蓍叶大年(舟中晨起新揲随云复卦)。
第一通(图25)
慧公上人法座:
承寄书频频慰问,并石刻、院志等件,拜嘉滋媿,弟正无以报谲,奈何!所为多情佛心自当乃尔,然独不为凡夫贪着留地步耶!呵呵!富林家忠裕公祠墓工程,弟谋始太骤,而且恢廓难继,菱溪世丈暨高蒙泉不能拨忙常为照察,若得转谅愚见,恳上人请于蒲褐老人前。秋中以后赴彼相度监司其事,老人与同人辈皆所深愿他山之助,而弟更咫炙光仪,一切如倚左右手为幸耳。菱溪世丈并春宇、茂才处乞告知,弟于廿七八可从禾中到彼,能同惠然,则莲社兰盟获益多多矣。此谢顺问,不一。《西园雅集记》书扇聊以伴函,未尽惬意也,并及。
廷庆顿首,十二日。
考:
嘉庆八年(1803),八十岁高龄的王昶编纂《陈忠裕公全集》,并与陈廷庆为陈子龙墓建碑享、栽松柏,建忠裕公祠,并祀奠夏允彝、夏完淳,约同人此后每岁春秋致祭,以垂不朽。
此札即书于当年夏间,为收到觉铭馈赠石刻拓本与嘉庆七年(1802)《圆津禅院小志》后得回信,由他转请王昶于秋间前往松江佘山广富林察看,并转告高蒙泉等人自己嘉兴(即禾中)回返的行程打算。
第二通(图26)
慧照老禅师法座:
发陀弟廷庆顺问方丈起居。向是,高德萃林禅友来,接书,具纫明眼慈心之注,香山以如满为方外,复并得鸟窠同证禅悦,惜天涯窎远,白云芳草山川间之耳。寄从理堂学博署中诗信,满谓必无遗失。讵前书来,似只收到书牍,而石状元所题《金山受具图》竟尔浮湛,岂人贪其翰林笔墨而中饱邪?学博有俊童,似解事而实钝人,若果知巧偷豪夺,我必重其为颖士奴也。只恐不然,主人虽诗人雅道不失,然不免颟顸拓落,胸中太无畦町,除非为无怀氏之民耶?抑葛天氏之民?而后可一笑。蚤晚入城,仍向石公处索稿,如有底不妨重写,乞为重书,并虎头处兼索隔年笔债,如何?此复顺报,不具。
首夏佛诞日
考:
前揭嘉庆七年二月,觉铭前往金山受戒,王昶赋诗送行,春融堂诗友唱和。后来,觉铭绘制《金山受具图》纪念,数年间邀请同好题跋。嘉庆八年四月,陈廷庆与觉铭相遇于杭州次韵王昶因题。嘉庆十二年(1807)二月,他与友人再访圆津禅院,联句再题《金山受具图》。
按,石状元,即石韫玉(1756 ?1837),字执如,号琢堂、花韵庵主人,亦称独学老人,江苏吴县人。乾隆五十五年(1790)状元,授修撰,历官四川重庆知府、山东按察使,因事被劾引疾归,主讲苏州紫阳书院二十余年。尝修《苏州府志》,为世所重。著《独学庐诗文集》《晚香楼集》《花韵庵诗余》《花间九奏乐府》等。
结合文献判断,此札大致书于嘉庆十二或十三年四月,由陈廷庆转圜请石韫玉题跋《金山受具图》,然或石题遗失书函致歉,说明原委,并承诺再请重书。
再按,理堂学博,即陈燮,字理堂,号忆园,江苏泰州人。少负隽才,综览典籍,尤为王昶激赏。嘉庆三年(1798)举人,嘉庆五年至十三年间官邳州学正。著《忆园诗钞》。
结尾
自古以来,中国的文人骚客多喜欢与僧人交游,不乏结为密友者,留下了诸多佳话。譬如,苏轼与佛印、参寥,欧阳修和居讷、秘演,不一而举。文人们感情细腻,在生活中、仕途上、学业上有所困惑之时,喜与高僧大德交流,进行思想上的碰撞,以取得学术上的突破、情怀上的慰藉、心灵的平静。而僧人们也善与学术大家、诗人词宗交往,谈禅论经,谈书论画,修身养性。
觉铭作为第九代住持自幼感染于圆津禅院的詩画传统,承继历代住持的诗画精神,以“惟以词翰名四方,踵而志之,不且为诸方笑耶” 为任,与文坛名宿、学术大儒、诗画名流往来,譬如王昶、梁同书作为前辈,潘奕隽、王芑孙、陈廷庆可谓同龄人,或探讨禅学,或交流经术,诗画酬酢,特别是王昶作为其早年诗艺引路人,潘奕隽作为其后期诗画交流切磋者,互相激赏,相互促进,从而使圆津禅院成为乾隆、嘉庆时期富有盛名的江南禅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