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物性系统与主题意义的探索——对《生活的陀螺》的文体分析

张志聪

现阶段，文学作品赏析的主要方法是文学批评和文学文体学。文学文体学主要研究作者为了表现其思想或达到某种特殊的艺术效果而选择使用的语言现象。文体分析的方法是运用语言学理论对文本进行解读。功能文体学以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为理论框架，对文本进行解读，揭示文本的意义是如何通过语言来表达的。 系统功能语法认为语言有三大元功能——概念功能、人际功能、语篇功能，在语言的词汇语法层面主要由及物性系统、情态系统以及主位系统来体现。

一、功能文体学中的及物性系统

及物性系统是描述小句的系统，它将经验世界识解为一组可以操作的过程类别：物质过程、心理过程、关系过程、行为过程、言语过程和存在过程。这些过程该如何识别呢？要对一个小句做及物性分析，需要了解三个方面的内容：（1）这个过程属于哪种过程？（2）该过程有几个参与者？（3）参与者扮演什么角色？当然，具体分析时还应该考虑环境成分。

物质过程涉及的是“做什么”，动作者是发出动作的人或物，目标是受动作影响的人或物，环境成分是表述动作发生的时间、地点、方式等。识别物质过程经常用的问题是： What does/did x do？ What happened to x？或者是What are the resulting state？动作者和目标都有可能不在小句中出现。当动作者不出现时，小句一般是祈使句形式或者是以被动形式出现。目标不出现一般是对话双方都知道而无需明示的，比如“he is smoking ”，省略了目标“a cigarette” 。

心理过程表示的是非动作过程，包括感觉、情感和认知。在这个过程中，有两个参与者，即感觉者和现象。现象是指存在的人、物、事件和情境。感觉者指感受到这些现象的人或物，感觉者和现象并不总是都出现在句中，但是即使不出现，也都能被理解。识别心理过程经常提的问题是What wasx’s reaction？或者是What effect did it have on x？ What did x see/hear/ notice/discover/find out/ know？ 等。

关系过程指的是一个物体与另一个物体或情境的关系，或是指一个物体的性质、情境等。关系过程有两个参与者，根据两个参与者的不同性质，关系过程可以区分为归属型和识别型两类。归属型的参与者分别是载体和属性，识别型的参与者分别是被识别者和识别者。判断这两类不同的关系过程的一个简单办法是看两个参与者在句中的位置是否可以互换，如果可以，则该过程是识别型；如不行，则是归属型。

行为过程涉及的典型情况为人类生理和心理行为，如哭、笑、皱眉以及坐、站等。该过程具有物质过程和心理过程的特征，实施行为的参与者称为行为者。

言语过程是关于言说的过程。此过程包含有言说者、言语内容和对象。言说者可以是任何发出信号的东西，不一定是一个有意识的参与者；言语内容既可能是所说的内容，也可能是言说的名称；对象是言语过程针对的实体。言语过程既具有心理过程的特征，也具有关系过程的特征。

存在过程表征的是某物存在或发生，表示存在的某物或某事件叫作存在者。存在小句一般都有be动词或者是表示“存在”或“发生”的动词，也可能具有某种环境特征的动词，此过程具有关系过程和物质过程的特征。

二、《生活的陀螺》的及物性分析

本文以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为基础，从及物性角度对欧亨利的短篇小说《生活的陀螺》（The Whirligig of Life）进行分析，试图发现作者是如何通过及物性系统来传递其主题意义的，为欣赏伟大著作寻找新的视角。为了更详细地分析小说，本文按照背景、夫妻俩争吵、兰西抢劫法官和夫妻俩和好将小说分成四个部分来统计各部分的及物性过程。

（一）背景分析

在第一部分背景介绍中共三句话，有四个及物性过程，如表1所示。

表1

两个物质过程的动作者都是长满斑点的母鸡，其中一个没有目标，另一个的目标是母鸡发出的声音，属于自发性的物质过程。法官在出场时使用了静态动词 sat，该过程没有目标。对于大山的描述，作者使用的是关系过程。整个背景呈现给读者的是一片宁静、无人干扰的画面， 在这样的场景下，读者很期待接下来的故事。

（二）夫妻争吵

第二部分是兰西夫妇俩来到法官办公室互相抱怨对方，吵闹着离婚。该部分及物性过程统计如表2所示。

表2

如表2所示，物质过程共28个，占这部分过程总数的44%。言语过程的比重也很高，占比25%；关系过程和心理过程分别占比19%和11%。物质过程是对客观世界的描述，与本文记叙文的文体是一致的。 这些物质过程中，the justice为动作者的过程7个， Ransie 和Ariela为动作者的分别为6个。 the justice作为动作者的物质过程中，目标多是his book，the bill，the divorce decree，a copy of the document 等物体，他的目标对象和他的职业是吻合的，法官的动作并没有针对兰西夫妇俩，在兰西夫妇争吵过程中他只是旁观者。Ransie 作为动作者的物质过程中，目标是a bag，the bill，a bearskin，the cart等，他对这些物品有支配权，说明他是养家糊口的人。而妻子作为动作者的物质过程中，目标多是her right， her shoes等，从中读者可以发现妻子在生活中只对那些暂时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物质条件有支配权，她对周围别的任何事物都无能为力，只能依赖丈夫。关系过程的使用表明了夫妻双方对婚姻的描述与定性以及对人物和周围环境的描述。从文章的描述可以看出这个家庭生活在偏远的山区，夫妻经常有小矛盾，妻子在丈夫的眼中是脾气暴躁的。言语过程在此部分的比例仅次于物质过程，其中法官为言说者的过程有6个，兰西为言说者的过程有7个，各占比38%和43%，而妻子的只有3个，仅占比19%。和法官对话的主要是丈夫，暗示了丈夫在家庭中是占有话语权的，这与他作为男主人养家糊口的地位是紧密联系的，而妻子为数不多的话语中也明确表达了自己要离婚的意愿以及离婚的要求，暗示妻子虽然沉默寡言，但确是个有思想的女人，这样典型的男耕女织的生活，妻子的情感也比较细腻，为文章末尾两人的和好做了铺垫。

心理过程共有7个，但是兰西和妻子的心理过程差别较大，以兰西和妻子为感受者的过程分别为2个和5个。妻子的心理过程占比72%，该数据表明在生活中，妻子的内心是比较细腻的，相比之下，丈夫就显得不善于思考。

（三）兰西抢劫

第三部分及物性过程如表3。

表3

这部分是兰西抢劫法官的情景。该部分及物性过程共有20个，物质过程有13个，占比达到65%。其中兰西为动作者的物质过程有5个，目标都很明确，都是通过控制枪而直指法官。兰西没有作为动作的目标出现在任何一个过程中，说明他是占有绝对优势的，在这种情况下，法官是无法影响和支配他的。但是法官就不同了，法官为动作者的物质过程有8个，但是动作的目标都是pipe， newspaper 以及it（the bill）， 这一部分中他是相对处于弱势的。

（四）夫妻和好

第四部分共有76个过程，如表4所示。

表4

物质过程依旧是比例最高的及物性过程。以兰西为动作者的4个物质过程中，有3个是以妻子为目标的，这样的动态动词也表明了兰西是个充满行动力的男子。另一个是以that old clock 为目标的，但是前面还用了can’t 表明兰西日常生活起居无法自理，读者可以合理地推测他主要是由妻子照顾起居的。

兰西在家庭中的主导地位在这样的及物性过程中得到很好的体现。以妻子为动作者的及物性结构目标多是bacon，clock，the bill等，另外一些物质过程是没有目标的，比如go，get nowhere to go，表明妻子的动作没有明确的目标，即使有也只是生活中的日用品，表明妻子主要照顾一家人的起居，对外面的世界无能为力。言语过程、关系过程和心理过程在这部分的比例也较高，兰西和妻子的言语过程数量基本相同，说明两者是可以平等交流的。关系过程主要是各自对过去做出检讨以及分开后互相生活状态的一种预言，心理过程表达的两人对于分开这件事情所持的态度，这样合情合理地对过去生活的总结和两人的内心坦白为后来两人的和好埋下了伏笔。

三、总结

根据以上对各部分的及物性分析可以得出如下结论：兰西是这个家庭的主要劳力（bread winner），他是个有能力且充满行动力的男人，对待妻子也是有控制力的，但是这种控制是出于对妻子的无声的爱。妻子是一个脾气稍微有点暴躁的女人，照顾丈夫、打理家庭是她生活的全部，以至于和丈夫产生矛盾时她多次提到自己无处可去。虽然她无微不至地关心着丈夫，但是在即将分离的时刻，她不忘争取自己暂时赖以生存的基本物质条件——她向丈夫索要赡养费，可以看出她是一位心思细腻的女人。丈夫和妻子的性格以及他们在生活中的表现决定了夫妇俩和好如初的结尾，这也正是欧亨利笔下小人物的真实生活写照。法官的形象也是典型的，他循规蹈矩，生活被香烟、报纸和他赖以生存的法典包围着。同时，他随机应变，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在最后关头不忘将被兰西抢走的5元纸钞再次装到自己的口袋里。以上分析表明，及物性分析确实是分析作品概念功能的行之有效的工具。正如以韩礼德为代表的系统功能语言学家所认为的，及物性系统是一套选择，每一种及物性过程的选择都会使文本产生不同的语篇效果。欧亨利这样的短篇小说巨匠，正是在对语言的灵活运用中塑造出一个又一个生动丰满的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