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继飞 陈丽梅 王智 郭春蕾 方继良
抑郁症(major depression disorder,MDD)是临床常见的精神系统疾病,病人以显著而持久的情绪低落、思维迟缓及意志活动减退为主要临床表现,严重时还可出现自杀倾向[1]。2017 年世界卫生组织报告指出,全世界MDD 病人已超过3 亿,预计到2030年MDD 将居全球疾病总负担首位[2]。该病复发率高达70%,且个体的复发率与发作次数呈正相关[3]。因此,复发性抑郁症(recurrent depressive episodes,RDE)的神经生物学发病机制值得深入研究。
近年来,静息态功能MRI(resting-state functional MRI,rs-fMRI)技术已广泛用于精神疾病领域研究。低频振幅(amplitude of low-frequency fluctuations,ALFF)是rs-fMRI 常用的研究方法,ALFF 能够从能量代谢活动角度直接反映脑部神经元自发活动情况,进而判断异常脑区的功能活动[4]。然而,目前国内外对RDE 的ALFF 研究较少。因此,本研究采用ALFF 方法比较RDE、首发性抑郁症(first depressive episode,FDE)及健康人全脑自发活动的差异,以期挖掘RDE 的影像学标志物,为早期鉴别诊断或可能临床治疗靶点提供神经影像学依据。
1.1 一般资料 前瞻性纳入2018 年1 月—2021年9 月于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心身医学科、北京市第一中西医结合医院精神科确诊的20 例RDE 病人和18 例FDE 病人,并同期纳入性别、年龄相匹配的20 例健康志愿者作为健康对照(healthy control,HC)组。所有受试者均于影像采集前1 h 完成汉密顿抑郁量表(17-item Hamilton rating scale for depression,HAMD-17)、汉密尔顿焦虑量表(14-item Hamilton anxiety scale, HAMA-14)、焦虑自评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SAS)、抑郁自评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 SDS)、中文版冗思量表(Rumination response scale,RRS)评定。病人组纳入标准:①符合美国精神病学会《精神障碍诊断及统计手册》第5 版[5]中关于MDD 的诊断标准;②年龄18~70 岁;③HAMD-17 评分>17 分;④右利手;⑤实验室检查及临床查体无明显异常;⑥FDE 为首次发病且未接受过任何抗抑郁药物或其他物理疗法治疗的MDD;RDE 为经抗抑郁药物治疗缓解后己停药至少4 周后复发的MDD。HC 组纳入标准:①年龄 18~70 岁;②HAMD-17 评分<7 分;③右利手;④实验室检查和临床查体无明显异常,无精神疾病发作史。3 组排除标准:①患有严重的心、脑、肾等疾病;②酒精成瘾者、有药物或毒品滥用史;③有自杀风险;④有MRI 检查禁忌证。所有受试者在纳入前均签署知情同意书。本研究经过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
1.2 数据采集 采用德国西门子Magneton Skyra 3.0 T MR 设备,20 通道头颈联合线圈。扫描参数:①高分辨率 T1WI,TE 2.98 ms,TR 2 530 ms,层厚/层间距 1.0 mm/1.0 mm,128 层,视野 256 mm×256 mm,翻转角 7°,矩阵 64×64,扫描时间 6 min 3 s。②血氧水平依赖(BOLD)序列,TE 30 ms,TR 2 000 ms,层厚/层间距 3.5mm/0.6 mm,32 层,视野 224 mm×224 mm,翻转角 90°,矩阵 64×64,扫描时间 6 min 46 s。
1.3 数据处理与分析 采用基于Matlab 2020a 平台的DPARSF 5.0 工具包进行图像数据预处理:①首先将图像数据从DICOM 转换为NIFTI 格式;②去除前10 个时间点;③时间层校正及头动校正(去除在任意方向头动位移>2 mm 及角度偏移2°的受试者);④空间标准化;⑤采用平滑核为6 mm 进行空间平滑;⑥去线性漂移;⑦将头动、脑脊液信号、白质信号进行线性回归;⑧0.01~0.08 滤波。分别提取3 组预处理后的数据,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比较3 组间的ALFF,并对该结果采用高斯随机场(GRF)校正,校正阈值以簇水平P<0.05、体素水平P<0.005 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生成相应的ALFF 差异脑区图。
1.4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3.0 软件进行数据分析。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以均数±标准差()表示,2 组间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 检验,3 组间比较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组间进一步两两比较采用LSD-t 检验。计数资料以例(%)表示,3 组间比较采用卡方检验。P<0.05 表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提取3 组间ALFF 有差异脑区的时间序列均值(ALFF值),3 组间 ALFF 值的事后组间两两比较采用LSD-t 检验,对结果进行 Bonferroni 校正(P<0.016)。3 组间差异有统计学意义的脑区ALFF 值与全部临床量表评分进行Pearson 相关分析,P<0.05 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1 3 组间一般资料比较 3 组间年龄、性别、教育程度的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RDE 组复发次数平均(1.51±0.5)次,病程长于 FDE 组(P<0.05)。详见表 1。
表1 3 组间一般资料比较
2.2 3 组间临床量表评分比较 3 组间临床量表评分的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3 组间两两比较发现,RDE 组与 FDE 组的 HAMD-17、HAMA-14、SDS、SAS、RRS 评分均高于 HC 组(均 P<0.05),RDE 组的 SDS、SAS 评分高于 FDE 组(均 P<0.05)。详见表2。
表2 3 组间临床量表评分比较
2.3 3 组间ALFF 值比较 3 组间右侧额中回、左侧三角部额下回、左侧楔前叶、左侧杏仁核、右侧海马及右侧舌回的ALFF 值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见表 3、图 1。事后组间两两比较显示,与FDE 组相比,RDE 组左侧杏仁核、右侧海马的ALFF值增高,而右侧额中回、左侧三角部额下回的ALFF值减低(均 P<0.016)。与 HC 组相比,RDE 组左侧楔前叶、右侧舌回的 ALFF 值减低(均 P<0.016);FDE组右侧额中回、左侧三角部额下回的ALFF 值增高,而左侧楔前叶、左侧杏仁核、右侧海马、右侧舌回的ALFF 值减低(均 P<0.016),见表 3、图 2。
图2 3 组间ALFF 值有差异的脑区。A-F 图分别表示3 组右侧额中回、左侧三角部额下回、左侧楔前叶、左侧杏仁核、右侧海马、右侧舌回间ALFF 值有差异的脑区,*表示P<0.016,条带由红色到黄色表示F 值由低到高的程度。
表3 3 组在静息状态下ALFF 值的差异脑区
图1 3 组静息状态下的ALFF 差异脑区图。蓝色区域表示3组在右侧额中回、左侧三角部额下回、左侧楔前叶、左侧杏仁核、右侧海马、右侧舌回的ALFF 存在差异(GRF 校正)。蓝色条带表示F 值。
2.4 2 组病人的ALFF 值与临床量表评分的相关性分析 RDE 组右侧海马ALFF 值与HAMA-14 量表评分呈负相关(r=-0.53,P=0.014)(图 3)。2 组的其余异常脑区ALFF 值与临床量表评分均无相关性(均 P>0.05)。
图3 RDE 病人ALFF 值与HAMA-14 评分的相关性分析图
ALFF 是rs-fMRI 研究一种常用的研究方法,其幅度的改变与病变程度有关[6]。相较功能连接、度中心性等研究方法,ALFF 具有相对较好的稳定性,能够有效避免因种子点选择而带来的偏倚[7]。本研究结果显示,RDE 组 SDS、SAS 评分均高于 FDE 组,这可能与RDE 组疾病的复发性和复杂性有关,未来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从脑功能活动方面来看,RDE与FDE 病人的ALFF 值差异脑区与前额叶-边缘神经环路密切相关,MDD 病人默认网路也存在异常,这些脑区的异常可能是MDD病人神经病理学基础。
3.1 RDE 与 FDE 病人前额叶功能存在差异 目前,MDD 研究主要以额叶为主,额中回是背外侧前额叶重要组成部分,在情绪调节和认知控制方面具有重要调节作用[8]。额中回和左侧三角部额下回也是前额叶的重要组成脑区[9]。前额叶负责自上而下调节人体的情绪及注意力,其功能异常与MDD 的反刍思维、消极自我归因及过度自我关注密切相关[10]。前额叶不仅参与整合情感认知和抑制情感表达,也负责修饰情感内容和检测情感输出[11]。本研究结果显示,与FDE 组相比,RDE 组及HC 组在右侧额中回和左侧三角部额下回 ALFF 值降低。而 Sun 等[12]研究发现,RDE 组在右侧三角部额下回的ALFF 值高于FDE 组。也有研究[13]发现RDE 组左侧额中回的ALFF 值高于FDE组。以上研究与本研究结果不同,这可能与不同研究中病人的疾病状态、数据处理方法及样本量大小等因素有关。
3.2 RDE 与FDE 病人边缘神经环路存在异常 本研究结果显示,RDE 组右侧海马的ALFF 值高于FDE 组。海马是边缘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参与记忆与情绪的形成过程[14]。既往研究[15-16]表明,在抑郁症状反复且持久的应激作用下,海马的神经元及其神经营养因子易受损伤,进而加重MDD 病人的症状,而随着病程的延长海马结构也逐渐减少。王等[17]研究发现RDE 病人的海马与皮质、皮质下结构存在广泛的功能连接异常,提示海马与RDE 的情绪和认知功能损伤有关。焦虑是MDD 病人的一种常见临床表现[18]。本研究发现RDE 组右侧海马ALFF值与HAMA-14 量表评分呈负相关,而在FDE 组中未发现此现象,提示右侧海马的功能受损可能作为区别2 组病人的脑功能影像标识,推测右侧海马ALFF 值增高可能是RDE 情绪损伤后的代偿性降低,焦虑程度越高,则海马的负激活则越强。因此,本研究结果提示右侧海马的ALFF 值可能是区分2种亚型抑郁的神经影像标志物。
杏仁核也是边缘系统组成结构之一,是情感网络重要组成部分[19]。杏仁核对情绪发挥着重要的调节作用[20]。在MDD 发病早期,杏仁核体积增加,而随着症状的反复其结构也会随之受损[21]。Jacobs 等[22]研究发现,杏仁核的异常激活参与了RDE 病人抑郁的调节。本研究结果发现RDE 组左侧杏仁核的ALFF 值高于FDE 病人,这也进一步说明RDE 病人较FDE 病人大脑自发活动更加紊乱。
3.3 MDD 病人默认网路存在异常 本研究发现2组病人的左侧楔前叶和右侧舌回的ALFF 值均与HC 组存在差异。楔前叶是默认网络的核心区域之一,参与人体的情境记忆及情绪加工[23]。舌回在内省感觉和视觉信息中起着重要调节作用,并与情绪密切相关[24]。陆等[25]纳入 35 例 MDD 病人和 35 例 HC,发现MDD 组在左侧楔前叶及左侧舌回的ALFF 值低于HC 组,这与本研究结果一致。因此,本研究结果提示默认网络功能异常可能是MDD 的病理机制之一。
3.4 局限性 本研究存在一定不足之处:①为横断面研究,未考虑前期抗抑郁药物因素对RDE 病人的潜在影响,对其治疗而产生的纵向动态变化也需进一步研究。②仅采用一种MRI 方法,未来可结合动脉自旋标记、磁共振波谱、扩散张量成像等方法进行研究,进一步分析RDE 和FDE 脑功能活动差异。③纳入的样本年龄跨度较大、样本量偏小,未来可通过扩大样本量、增加年龄段分析不同人群RDE和FDE 的脑功能活动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