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河边走

江苏/满 震

父子俩沿着向阳河边的沙土小路漫步。这条流经村边的河是刘民童年的乐园，他和小伙伴们常来河滩上玩耍打闹，下河戏水游泳。父亲退休后住回老宅，每天来河边散步。

父亲说：“你看，河水静静地流淌，意杨林像边防哨兵静静地守卫在岸边，太阳出来，霞光万丈，真是太美啦！”

刘民无心感受这熟悉的美景和父亲的抒情，说：“爸，我想快一点听到你的意见。”

父亲开门见山地说：“我并不赞成你去当这个局的副局长。”

刘民不解：“你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儿子进步，父亲大人难道不高兴？”

父亲说：“这个局是个大局，我认为这个副局长的职位并不适合你！”

刘民说：“我还是不懂父亲的意思。”

父亲继续说：“你不是省作协会员吗？你不是一个业余作家吗？我想，领导认可你应该主要还是认可你的文字你的文章，你为什么不在组织向你征求意见的时候提出想去文联任职呢？”

刘民说：“工作是工作，爱好是爱好。你看我的好朋友杜德胜，我们同时考进机关，他两年前就是一个大局的副局长了，多神气多风光啊！”

父亲说：“我还是认为到文联去更适合你。你想啊，工作和爱好紧密结合在一起，整天和作家、艺术家在一起，沉浸在浓浓的文艺氛围里，身心愉悦，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享受吗？”

父亲退休前也是一个机关干部。当刘民考进机关成为一名公务员以后，父亲时不时地告诫他：“认认真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什么提拔呀评先评优呀的都不要多想，更不要刻意地去争。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话没错。可我也想说一句，一心只想升官的干部绝不会是好干部。”父亲一生清廉，有口皆碑。

刘民决定采纳父亲的建议，向组织汇报了思想。很快，他就调到文联工作，后通过文代会选举当选文联副主席。上任后，他团结广大文艺工作者，积极组织开展会员采风及作品研讨、展览等活动，大大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热情，不断有作品在市、省乃至国家级平台发表、参展、参演、获奖。刘民工作成绩优异，受到领导的充分肯定和褒扬。刘民个人的小说创作也收获满满，作品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被多家名刊转载，被各类权威选本收录，还连连获奖，被中国作协吸收为会员。

杜德胜的进步也令人瞩目，三年不到，官职也由副磨正，成为一把手局长，实权在握。

父亲说：“杜德胜是你的好朋友，得空你要和他多交流，多提醒他，我们的权力是人民给的，要用好手中的权力，多为群众办实事办好事，赢得老百姓的好口碑才是为官最大的荣幸。”

又一次回去看父亲的时候，父子俩又来到向阳河边的沙土小路上。刘民告诉父亲一个消息：杜德胜因经济问题被纪委双规了。

父亲听到这个消息，沉默良久，而后抬头看着刘民说：

风起。波浪涌向岸边。父子俩避让不及，鞋还是被打湿了。父亲说：“你看，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啊！”

刘民一下读懂了父亲的心。

父亲就给儿子讲述了他“在河边走”险些“湿了鞋”的事。

“我当副局长的时候权力也不小，在我分管的一个工程项目招标的时候，一天晚上，一个参与竞标的公司老板给我送来20万现金。当时我们家为你买婚房贷了好几十万的款。我就想，这个钱我收下应该是天知地知他知我知不会有旁人知道的。又一想，人常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事万一要是败露，那我就彻底完蛋了！收还是不收？退还是不退？我犹豫不决。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那个老板，把钱退还给了他，心里如释重负。这个工程项目发包后不久就传来消息，我们的一把手局长在这次招标中收受巨额贿赂，被纪委带走。我庆幸我关键时刻没犯糊涂。”

父亲接着说：“人不是神，人都有七情六欲，而放纵自己私欲膨胀就难免堕入罪恶的深渊。为官者更是要掐住贪欲，守住底线。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你能做到吗？”

又一波风浪涌起，刘民赶紧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