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州窑火浴彩觞——访著名磁州窑艺术家任双合先生

○杨博

蕴太行之灵秀，沐漳滏之润泽。

磁县又称磁州，隶属邯郸市，位于河北省最南端，西依太行，北靠古赵，东临邺城，处在中原经济协作区中心地带，为晋、冀、鲁、豫四省通衢之地，有烟煤、石灰石、耐火黏土、陶土、红砂土、膨润土、上水石等20多种矿产资源。历史上曾因临滏水取名“临水县”，又因地产磁石而得名“磁州”。

磁州窑位于邯郸市磁县和峰峰矿区境内的观台、彭城、临水一带，历史悠久。宋代制瓷水平达到高峰，在烧瓷技艺上有很大的创造和发展。金元时期受战乱影响，产量有所下降。

唐宋时期，名瓷倍出，或彰示细腻精润的瓷质，或表现含蓄高雅的釉色。定窑以白瓷为主，有刻、划、印的花纹；汝窑釉色青而润泽，通体有极细的纹片；官窑的产品釉色以月白为上，粉青次之，釉内有冰裂、梅花、蟹爪等细小裂纹，还有带鳝血状的油斑；哥窑产品的釉面有许多浅白的细小裂纹，称为“百圾碎”，纹路交错，釉色以青为主，浓淡不一，黑胎厚釉，紫口铁足；钧窑瓷器使用乳浊釉，含有少量的铜，釉色带红，有如蓝天中的晚霞，五彩缤纷，艳丽绝伦，以红、紫最为名贵，称为“钧红”“钧紫”。磁州窑不具备这些名瓷的制瓷条件。磁州的能工巧匠们，在长期的制瓷生产实践中，就地取材，在粗质坯料表面覆盖一层当地开采的碱石加工成的白色化妆土，罩透明釉，烧制出化妆白瓷，改变了磁州窑原料质粗色陋的面貌。化妆白瓷色泽柔和，白如牛乳，给人以美感和舒适感。白化妆土的使用为磁州窑独特的加工工艺奠定了基础，为磁州窑的装饰艺术搭起了舞台，诞生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磁州窑装饰技法。形成了就地取材、粗质特做、巧妙组合、变劣为优的独特而辉煌的磁州窑艺术，一时成为宋时北方造瓷艺术的主流。

磁州窑从青坯开始，施白化妆土、刻划、绘画等整个工艺过程，需在坯体保持相当水分的情况下进行。这是由使用原料的多元化和原料本身的特点决定的。只有在潮湿状态下，胎料、化妆土和透明釉才能有机地结合成为一个整体。如果青坯过于干燥就不能很好地和白化妆土结合。湿法工艺，既在某种程度上制约了装饰过程，又提供了一定的便利。一件产品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装饰。含有一定水分的潮坯便于在上面刻划、绘画。这就要求工匠们必须具备较高的素质和熟练的技艺，才能在短时间内创作出好的作品。

磁州窑的工匠们既善于学习继承又敢于大胆创新，以黑白对比为主要特点，以白釉黑花装饰为突出特色。金代时发明了红绿彩低温釉上彩绘，开创了我国陶瓷器彩绘装饰新纪元。无论刻划、绘画，都能充分地发挥物质材料的性能，体现工艺特点，表达物象特征，创造性地将中国绘画的技法，以图案装饰且富有情趣的画法，生动地将花卉、人物、鸟兽、山水等景物绘制在瓷器上，为宋代以后的青花和五彩瓷的出现奠定了基础。

赓续前贤，继往开来。如今，磁州窑的后来人开拓创新，不断进取，在不负使命、不负未来的新时代谱写了一曲又一曲激动人心的辉煌乐章。著名的磁州窑艺术家任双合就是制瓷群英中的杰出代表。

任双合是唐山人，1963 年考入河北轻工业学校陶瓷艺术专业。他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每天天不亮，就和同学早早起来，去练习勾线、写字、绘画，美术、制瓷等基本功非常扎实。1968 年，20 岁的任双合毕业了，因为成绩优秀，他被分配到了邯郸陶瓷公司，从事陶瓷产品设计工作。在工作中他虚心学习，刻苦用功，有幸结识了许多陶瓷界的老艺术家，尤其是一起工作的叶广成和魏之騟等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们的学识、高超的技艺及敬业精神，深深影响着他。

在前辈们严格要求和悉心指导下，任双合很快熟悉了制瓷工艺。尽管工作辛苦，收入不高，但是他从来没有丝毫的怨言，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全身心地投入磁州瓷的生产和制作中。那时候的制瓷车间里，像任双合这样的专业人才很少，没过多长时间他就被抽调到研究所搞产品设计，这让他更全面地接触到了磁州瓷的设计和制作的核心技术。他发现，磁州窑仅用最基本的黑白二色便在陶瓷上彰显出大美大雅的装饰效果。磁州窑工艺创造性地将中国画技法以图案构成形式巧妙而生动地绘制在瓷器上，黑白对比，强烈鲜明，或流露坚挺舒朗的北方风骨，或显示随性妩媚的中原风情，没有许多刻意装饰掩盖的痕迹，却仍有一份高贵大方的风度。

任双合在磁州窑的设计制作中浸淫越久，越被它的艺术魅力所折服。他每天早出晚归，研制陶瓷新品如醉如痴，废寝忘食。他刻苦钻研，勇于探索，大胆创新，广泛涉猎。他设计的陶瓷产品因为精美的造型和绚丽的花色，取得颇为可观的订货量；他设计和制作艺术陶瓷和现代陶艺，将磁州窑传统工艺运用到现代细瓷装饰上，取得较好的艺术效果；他参与高浮雕花釉绘画、贴彩等多种壁画的研制设计制作，效果非凡；他努力学习磁州窑传统技法，广泛吸取其他艺术门类之营养，与现代艺术元素相融合，使磁州窑艺术得到了进一步升华。他创作了多件风格独特的磁州窑艺术珍品，成为新磁州窑的代表之作。1973 年，他创作的刻坯嵌金缠枝牡丹国光瓶，设计构思巧妙，制作工艺精美，富丽堂皇，端庄典雅，彰显了磁州窑传统技法，被选中参加全国工艺美术展，图片刊登在《中国美术》和《中国工艺美术》杂志上，作品被选为国礼赠送给外国国家元首。

从20 世纪80 年代开始，随着经济转型，国营陶瓷厂优势不再，民营企业方兴未艾，任双合一时感到茫然无措，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自己心爱的磁州窑艺术。他时常在古老的磁州窑旧址前徘徊，思索着如何走好今后的路，如何找到自己的目标，实现人生价值。有一天，任双合忽然发现房子旁边有一株小草，在萧瑟的秋风中傲然挺立，将近冬天了，依然绿油油的。任双合醍醐顿悟：人的个体虽然渺小，但是也应该像小草一样顽强，努力拼搏，不懈奋斗。

任双合决定重整旗鼓，再次创业。他拉起了一支队伍，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研制仿古瓷、做壁画。重新投入心爱的陶瓷事业，任双合感到非常幸福。经历了艰难岁月的洗礼，当初和任双合一起分到陶瓷厂的同学都脱离陶瓷行业自谋出路了，但他仍然甘之如饴地坚守在彭城这片已洒满了他深切情怀的土地上，这一坚持，就是40 多年。

40 年，饱经岁月沧桑的任双合对于磁州窑，仍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热忱。已经在陶瓷艺术上取得卓越成就的他，在随性平和之外，更是以一种怡然自得的心态享受着这从泥到瓷的华丽蜕变。任双合说：“我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因为我感觉磁州窑是一个博大精深的艺术宝库，我对她传统的艺术和工艺情有独钟。在这里有学不完的东西，我一点也不后悔从事这项事业。”

在陶艺创作之余，任双合出版了《磁州窑画谱》《古窑流艺——任双合陶艺作品选集》《古窑流艺——任双合陶艺戏曲人物作品选集》等书籍，撰写了《中国磁州窑》《磁州窑烧制技艺》等多篇专业论文，为磁州窑留下了宝贵的文献和资料。

任双合在实践中不断探索、思考，总结出磁州窑几百年炉火通红的原因。独特的磁州窑生产工艺技术，丰富多彩、风格独特的磁州窑装饰艺术，是磁州窑工匠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的创举。他们发明了矾红低温颜料，制造出低温红绿彩装饰，他们用最少的原材料创造出丰富多彩、别具一格的产品。他们大胆使用原料，另辟工艺路径，敢于创新，敢于发现，巧妙地运用斑石做绘料，将中国绘画的技法成功地运用到瓷器装饰上，创造出白地黑花装饰，成为磁州窑的象征性装饰。在生产实践中，为寻求发展广泛学习吸收传统的制瓷技艺和其他窑口的技艺来丰富自己，继承传统工艺，结合本地特点，创造出具有独特风格的磁州窑刻划花、剔花装饰，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磁州窑的装饰工艺如此丰富多彩，与工匠们善于继承、善于学习、善于吸收、善于融会贯通是分不开的。

从大量存留下来的磁州窑产品上不难看出，不管是刻是画大多用笔刚劲有力，气韵生动。表现的内容形象或写真或变形皆生动活泼，潇洒自如，体现出相当高的造型能力和艺术处理能力。

作为河北艺术职业学院的客座教授，任双合先生认为，磁州窑工匠的内在素质和综合修养，集中体现在其装饰内容上和题材上。磁州窑产品装饰内容多来源于生活，题材丰富：或描绘自然山水风光、人物动物、花鸟鱼虫，或体现文学作品、历史故事、神话传说和宗教内容等，或揭示社会、反映现实生活的诗词曲赋、民谣警句等，或表现人们喜闻乐见、象征对美好生活追求和渴望的吉祥图案等。由于这些装饰的出现，磁州窑的产品突破了单一的实用范围，升华为具有人文内容和思想内涵的产品。通过磁州窑工匠的脑和笔，磁州窑产品和广大人民产生共鸣，和社会文化联系在一起，成为既是生活实用品又是精神产品的深受人们喜爱的生活艺术品。

在艺术传承上，任双合毫不保守，悉心培养后人。2011 年，任双合的女婿陈志刚开始负责磁州窑富田遗址博物馆的管理和运营工作。他深深了解岳父对磁州窑文化的痴爱之情，把博物馆内四条窑洞作坊整修装饰一新，分别冠以“寻春、沐夏、赏秋、吟冬”之雅称，成为磁州窑拉坯、刻画、阴干、展示的理想场所。他又在博物馆院子的东侧，专门为任双合建设了一栋创作室，以任双合的斋号“清心堂”命名。堂内翰墨飘香，蕙兰幽馨，堂外池塘碧荷，游鱼穿梭，竹林掩映，柳叶轻抚，世外桃源般宁静幽雅的艺术创作宝地。有此工作环境，任双合的创作激情更加高涨。他每日潜心创作，一大批磁州窑陶艺精品诞生。他在近古稀之年迎来艺术创作的第二个春天和高峰。

任芳，任双合的女儿，受父辈的影响，从小喜欢磁州窑，她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磁州窑，了解磁州窑，她把富田磁州窑遗址定位为“旅游+文化”“传统+现代”的经营模式，尝试以文化体验、陶艺制作、“创意·设计”等形式多元化运营，提升磁州窑传统产业，以期达到“1+1＞2”的聚合效应。磁州窑不仅仅是一门艺术，更是与旅游相结合的一种文化，陶艺体验、私人订制相伴而生。陈志刚、任芳还计划将“柴烧窑”申请为非遗项目，把磁州窑遗址打造成一个观光点，让更多的人了解磁州窑，让中华文化和艺术闪耀于世界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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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州窑是宋金时期北方最大的民窑系，以河北磁县磁州窑为中心。白瓷是磁州窑的主要产品，造型以盘、碗最多见，以其胎釉质地的不同，可以分为两类：一是仿定窑产品，胎土经过淘洗，比较细密，胎色白或黄白，釉层较薄，釉质莹润，除底足外通体施釉，其中优质品与定瓷差别很小；另一类是粗白瓷，胎体厚重，胎质粗糙，呈土黄或红褐色，杂质明显，胎上有一层化妆土，多是内壁施满釉，外壁施半釉，有些器物外壁可以很清楚地看出瓷胎、化妆土、白釉3 个层次。

黑瓷产品以罐、碗、瓶为主，胎质粗糙，胎色黄褐，胎体厚重，釉层较厚。绿瓷产量不大，大都是金代产品，主要有盆、盘、花瓶、酒瓶等。釉下彩绘是磁州窑独具特色的装饰手法，以釉色分，有白釉釉下彩和绿釉釉下彩；以彩色分，则有黑彩和褐彩图案。以花卉纹居多，如牡丹、荷花等，也有一些动物图案，如鱼、蝴蝶、芦雁、鹭鸶等，还有少量龙、凤，人物很少见，主要是枕面上的婴戏图。两晋南北朝时期，彭城、临水地处中原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地区，陶冶技术趋于成熟，已经烧制出了青瓷和化妆白瓷，完成了由陶向瓷的飞跃。

红绿彩是磁州窑首创的装饰方法。由于科学技术的进步，好多颜色都可以呈现，五彩缤纷，为红绿彩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