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爽,朱华雄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经济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2017 年党的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此后政府在经济工作会议和工作报告中多次提及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概念。2020 年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十四五”规划建议中再次提到“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要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十四五”时期是中国由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向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迈进的关键时期,也是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分两步走的首个五年规划期。在这重要的历史时期,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特殊重要性。近年,学界也有基于新结构经济学视角对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进行的研究。例如林毅夫基于此视角分析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特征、方法、基本原则及产业结构如何转型升级[1];王甜甜[2]、惠利等[3]、王谦等[4]、亓昕等[5]、高灿等[6]基于此视角分析区域经济、资源型城市、产业经济高质量发展问题、挑战及对策。以上研究丰富了新结构经济学在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领域的实践运用,但其中关于中国整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挑战及政策取向问题则尚未深入研究。深入分析且正确认识“十四五”时期中国经济发展面临的问题和困难,并以更加积极的姿态和举措来应对,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因此本文基于新结构经济学理论,系统分析“十四五”时期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面临的多重挑战以及相对应的可执行发展战略。
新结构经济学理论的基本内容有以下几点:
一个经济体的经济发展本质上是产业、技术结构不断变迁的过程。该经济体的技术、产业以及与此相适应的基础设施和制度安排等结构不是外生给定的,而是内生的,而且每一时点都内生决定着该时点的要素禀赋结构。因此促进要素禀赋结构升级是实现技术、产业结构升级的前提,这就内在地要求产业不断引入新技术,不断从劳动力密集型向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的产业升级。新结构经济学创造性地把基础设施归入禀赋中,认为对一国或地区经济发展具有重要影响作用的经济体禀赋由要素禀赋和基础设施有机构成①,其中基础设施分为硬件基础设施(交通基础设施、电信基础设施、电力基础设施等)和软件基础设施(制度体系、法律体系、社会价值体系等)。
一国企业从事经济活动应基于要素禀赋结构选择符合自身比较优势的产业发展战略,只有如此,才能提高企业自生能力和竞争优势。要素禀赋结构随经济发展水平不同而不同,且升级主要取决于资本积累(资本分为人力资本与物质资本),其中人力资本的提升若不能满足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需要,可能会抑制经济发展,此时需加强人力资本的投资[7]。
基于要素禀赋结构选择比较优势产业的前提条件,是市场在经济发展中发挥配置资源效率的根本机制作用,即市场有效。这也就是说,只有在建立充分竞争的市场体系的情况下,才能形成充分反映要素相对稀缺性的价格体系,继而引导企业按照要素禀赋的比较优势来选择技术和产业,进一步使企业获得低要素成本的优势,从而生产出具有竞争优势的产品。
在按照比较优势原则选择产业的过程中,可能面临信息不对称、软硬件基础设施不完善、外部性不确定等问题,从而阻碍企业顺利实现产业结构升级。因此,政府需利用增长甄别与因势利导的产业政策框架工具,积极有效地为具有潜在比较优势的先驱企业,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过程中,提供信息外部性补偿及协调软硬件基础设施的改革。政府在担任因势利导角色之际,不仅要尊重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维护市场的竞争性和规则性,同时也要注意避免政策扭曲,切实履行好提供公共产品、服务的职责,鼓励投资培育新的产业。
“十四五”时期,中国经济发展将进入高质量阶段。其内涵丰富、包容性较强,不局限于追求经济总量和物质财富数量的增加,还要求实现经济资源配置效率更高、环境成本更低、经济发展动力更强,以及经济社会效益好的更可持续性的增长,即完成从规模的“量”到结构的“质”的转变。从新结构经济学视角出发,“十四五”时期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如下多维特征。
供需结构失衡的根源在于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率不高。劳动力、土地、资本、制度、创新等供给要素结构不断实现优化升级,不断减少无效和低端供给、扩大有效和中高端供给,只有如此,供给体系及其结构质量和效率就高,就更能有效适应需求及其结构变化,供需结构就更趋平衡,从而经济发展持续动力更强、经济发展质量更高。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的:“要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牢牢把握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条主线,不断改善供给结构,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和效益。”[8]事实上,近年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推动下,过剩产能逐渐减少,资源要素配置逐步得到优化,从而催生了新的比较优势,推动了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工业效益稳步提升。据统计,“十三五”时期,我国提前两年完成钢铁行业去产能1.5亿吨目标[9]。据国家统计局初步核算,2020年,三次产业结构不断优化,一产、二产、三产增加值分别较上年同期增长3.0%、2.6%、2.1%;三大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分别为7.7%、37.8%、54.5%;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同比增长4.1%[10]。
2020 年12 月11 日,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次提出注重需求侧改革,形成需求牵引供给、实现高水平供需动态平衡的主张。需求侧改革的核心是激活潜在需求、释放新需求,即扩大需求,从而促使消费结构升级、新型消费出现、需求质量的提高。这将通过市场机制作用使产业链中的企业重新选择新产业,生产新产品,以此实现供需精准对接,进而将带动满足高质量需求的高质量供给扩大、供给转型,进一步地促进产业转型升级和结构升级。事实上,近年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消费结构升级促进了产业结构调整。“十四五”时期,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推进,以及需求侧牵引供给侧的双重作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发挥作用更强,产业结构将持续升级。
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TFP)加强新动能的培育是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动力,而提高TFP 的源泉在于优化资源配置和技术进步。目前以数字技术革命、生物技术革命和新能源、新材料技术革命等为代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浪潮正席卷全球,这将有望为全球经济带来新一波以科技创新驱动引领的经济增长。这一背景将催生产业革命,推动中国经济发展动力变革,增加数字、技术、信息等新型要素积累,提升全要素配置效率,从而为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新产业、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等。事实上,近年中国在新一轮科技产业革命引领下,科技创新已成为经济增长新引擎,高新技术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数字经济等新经济增长动能得到了蓬勃发展。据统计,2019年我国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59.5%,预计至2025 年将提高至64%[11]。2020 年,高技术制造业和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分别同比增长7.1%、6.6%,增速分别比规模以上工业快4.3、3.8 个百分点;工业机器人、新能源汽车、集成电路分别同比增长19.1%、17.3%、16.2%[12]。预测“十四五”时期,全要素生产率(TFP)对经济增长贡献率将有所增加,预计在10%左右,创新驱动作用更强,培育壮大经济发展新动能,推进新旧动能加快转换[13]。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增长。在多年高速增长后,由于受外部环境复杂、全球经济低速增长形成的对经济下行压力的拖拽影响,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转向中高速增长的换挡期。依据康波周期的长期性规律,经济增长在周期下滑的惯性作用下,将不可避免地从中高速继续降至中低速,这可能迫使中国经济增速在“十四五”时期持续下滑至中低速区间。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持续影响,经济增速急速下滑的局面可能是短暂、有限的,因此随着疫情结束,步入“十四五”时期,经济增速相较于2020年会呈现先升后降的过程,整体还是趋向于中低速,位于3%~5%的范围[14],继续保持相对平稳的经济增长局面。
经济高质量发展着眼于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在“十四五”时期,企业、特色高校、研究院、政府、协同创新共享平台、第三方机构以及个体经营者、农民等作为经济发展的多元主体参与者在创造发展成果之际,也共享发展成果,并切切实实享受到一切高水平的产品和服务成果。同时在社会保障、教育等方面享受更高水平、更有质量、更全面的服务,实现高品质的生活。
从新结构经济学视角出发,“十四五”时期还存在着一些问题和困难,严重制约经济高质量发展,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十四五”时期,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对人力资本的高水平提升有着巨大需求。但“十四五”以前我国人力资本投入不足,造成人力资本水平低,且人力资本供给结构尚不能有效匹配人才需求结构,这将不利于满足“十四五”时期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对驾驭新技术、新技能人才的高度需求。例如:教育型人力资本水平偏低,2020年中国劳动年龄人口(16—59 岁)平均受教育年限为10.8 年[15],与主要发达国家有一定差距,主要发达国家劳动年龄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已超过13 年。《2020 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数据显示,2020 年中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54.4%,而发达国家大多在60%以上。技能型人才队伍规模小,据统计,2019 年中国技能劳动者总量仅占就业人员总量的21.3%,其中高技能人才仅占就业人员总量的6.2%[16]。创新型人才资本整体规模存在较大缺口,《2019 年我国R&D 人员发展状况分析》数据显示,2019 年中国每万名从业人口中R&D 人员、R&D 研究人员数量仅分别为62.0 人年和27.2 人年,而多数发达国家每万名就业人员的R&D 人员数量分别约为我国的2 倍以上。
人力资本水平低且与人才需求结构错位,将使创新缺乏动力与能力,使物质资本无法通过“干中学”、溢出效应推动创新,从而抑制创新,对经济增长不利。若不加强对人力资本的投资,提升人力资本水平,优化人力资本结构,经济将跌入长期低增长“陷阱”中。
基础设施的布局和改善通过空间聚集要素、优化要素配置和提高要素生产率等路径,间接促进经济持续增长[17]。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基础设施发展虽实现历史性跨越,对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但面对“十四五”时期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战略目标,目前基础设施在发展过程中遗留下的问题,仍难以满足下一个五年的目标要求。一方面,传统硬件基础设施不仅质量水平总体偏低,而且地区间的基础设施发展水平差异十分显著。我国超过92%的公路沥青路面平均寿命周期是7—8年,比美国道路的平均寿命低一半[18]。与东部地区相比,中西部、东北地区基础设施的建设严重滞后或缺失,存在明显的基础设施短板(见表1)。中西部及东北地区不仅不能有效承接产业转移来支持本地经济发展,同时还造成劳动力大量流失,进一步导致与东部的经济发展差距拉大,这不利于中国整体经济高质量发展。另一方面,新型数据基础设施总体发展水平低,不利于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新动力。数据基础设施是数字经济、智能经济、流量经济等新经济发展的重要平台。由于新型数据基础设施对前沿技术高度依赖,而目前在一些关键的技术领域存在严重“卡脖子”现象,导致用户数据存在存不下、流不动、用不好、算不快、找不到等现象,且5G网络、数据中心、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物联网等数据基础设施存在覆盖面窄等问题。据统计,截至2020年12月15日,全国已建成5G基站71.8万座,实现5G网络在所有地级以上城市全覆盖,但广大县镇地区及偏远地区尚未覆盖,有待进一步拓展[19]。
表1 2018年我国东中西部及东北地区交通基础设施发展水平比较
经济结构决定金融结构,金融结构只有与经济结构相匹配才能有效发挥其对实体经济的支撑作用。近年国内资本市场发展不完善,金融结构与经济结构不相匹配,严重制约了经济发展。一方面,以银行为主体的间接融资比重高,直接融资比重偏低,不利于企业进行合理的权益性融资与债务性融资。据中国人民银行调查统计司公布的社会融资规模存量统计来看,2020年年末对实体经济发放的人民币贷款余额占同期社会融资规模存量的60.2%,债券、股票在内的直接融资占社会融资比重接近30%,远远低于欧美发达国家金融市场中直接融资占比的八九成。直接融资比重偏低不仅不利于中国金融体制改革深化,也阻碍了企业高质量发展和中国经济结构升级。
另一方面,融资渠道狭窄,融资方式种类少,无法满足实体经济发展的各类金融需求。智研咨询发布的《2020—2026年中国小微企业行业市场发展规模及投资前景趋势报告》数据显示:2019 年小微型企业融资渠道占比中,传统银行贷款、互联网银行贷款为主要的融资方式和渠道,且在小型企业的融资数量占比中,39.2%仅使用一种融资渠道,近三分之一使用过三种及以上融资渠道;但在微型企业及个体经营者中,超过一半仅使用一种融资渠道,只有18.7%的企业使用过三种及以上的融资渠道。小微企业经营者融资渠道相对单一(见图1和图2)[20]。而对中国经济作出重要贡献占据重要地位的小微型企业,融资方面的产品种类少不仅导致其融资难,遏制其发展,也影响了整体经济运行。近十年来,房地产企业的融资方式主要来自自筹、定金及预收款和贷款,融资方式的不丰富,不仅不利于房企筹集资金,而且资金链若断裂可能引发金融风险,给政府带来很大压力,这对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带来隐患。
图1 2019年小微企业及个体工商户的融资渠道占比
图2 2019年小微企业及个体户使用过的融资渠道数量占比
伴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快速发展,市场公平竞争问题日益突出,不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严重影响了比较优势产业的选择和发展,进而阻碍了“十四五”时期中国经济步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一方面,数据、知识、技术、土地、劳动、资本等要素市场化配置程度低,且国内外要素之间流动存在制度性障碍,要素价格形成机制不健全,不利于企业按照要素禀赋结构相对稀缺性决定的比较优势进行技术、产业的选择,从而不能充分提高要素资源配置效率和全要素生产率,这将进一步通过抑制技术创新和延缓产业结构升级等渠道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另一方面,作为市场经济热点的数字市场,垄断行为频繁出现,损害市场竞争秩序。如支付宝、微信等中国两大非银行支付机构,垄断了互联网支付清算市场,这不仅阻碍了金融创新、支付服务市场发展,损害了金融消费者的利益,还有可能引发金融风险;抖音、头条、快手、淘宝等互联网企业运用大数据“杀熟”手段,名为对客户进行精准推送服务,实则是对此批数据人群进行垄断营销,严重损害了消费者的公平交易权,不利于互联网行业高质量有序发展。
本文基于新结构经济学视角,对“十四五”时期中国经济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提出一些建议。
以科技创新催生、培育的新发展动能是推动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根本支撑,但科技创新离不开高素质科技专业人才的智力支持,即需要高水平的人力资本投入。为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培育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动能,要全面贯彻落实“十四五”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构建高质量教育体系,促进全民受教育水平不断提高,以及人力资本积累和劳动力素质的提高,从而充分发挥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具体可从以下两方面制定提高人力资本水平的计划:一方面,高度重视和普及基础教育,推动城乡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和一体化;加快分类建设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支持发展高水平研究型大学,加强人才基础研究,加快提高全国教育型人力资本和创新型人力资本水平,为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持续创新发展提供人力资源。另一方面,大力发展符合本国经济需要的职业教育,加快建设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并以各级各类职业院校和职业培训机构为主要载体,通过技能培训、教育等方式培养一批与市场主体需求有效匹配的技能型人才资本[21],以此适应提升我国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水平的迫切需要。
1.提高直接融资的比重,建设创新型融资结构
目前中国实体经济处在转型发展期,其中战略性新兴产业是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领域和引擎,由于它们在初创期和成长期所用的技术、生产的产品以及所销售的市场都面临较高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性,且缺少固定资产、成熟规范的财务制度以及稳定的现金流等硬信息,不利于通过高成本的间接融资获得研究所需资金[22]。而直接融资具有降低国民经济杠杆率,化解金融风险、让资金供求方直接对接,缩短融资链条、减少中间融资环节、降低社会融资成本等优势,从而利于满足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融资需求。因而建议大力发展成熟、有效的资本市场,改善我国融资体系结构,提高直接融资在全部融资中的比重,增加直接融资对企业的吸引力,引导更多社会资金和民间资本投入重点产业中,促进科技、资本和产业的紧密融合,实现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2.创新融资方式,拓宽融资渠道,缓解融资难题
创新融资方式,拓宽债务性和权益性融资渠道,规范资本市场“宽进严出”对解决融资难、激励企业研发创新,以及促进经济高质量转型发展具有正向作用。因此,在直接融资方式中,全面实行股票发行注册制,降低主板、中小板、创业板等上市条件,加大对新三板、科技板,区域性股权市场的关注和建设;稳步推进债券市场创新发展,推进债券注册制,丰富债券衍生工具;扩大由PE、VC构成的私募股权基金规模,畅通募投管退等各环节,拓宽股权融资渠道,鼓励私募股权基金投小、投早、投科技;大力发展权益类基金产品,推动养老金、企业年金等中长期资金配置资本市场[23];鼓励优质外资证券基金机构来华开展业务,支持境内经营机构走出去,逐步放开外资持股比例。而在间接融资方式中,以商业银行为主体的金融机构应借助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移动互联、区块链、人工智能、生物识别等信息手段为发展普惠金融提供科技支撑,推进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强化为新经济、新业态、新模式领域内的民营企业、中小微企业及农村的信贷支持和服务能力,通过盘活信贷资金存量,优化信贷结构,并在准入门槛、业绩考核、风险防控等方面与其他信贷项目实施差异化管理,解决他们面临的融资难问题,使他们进一步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有力支撑。
1.建设高标准的国内市场体系,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内部优良环境
高标准国内市场体系建设的核心要件在于充分发挥竞争政策在经济中的基础性地位,提高市场资源配置效率,激发市场经济活力和竞争力。因此,各地政府监管部门应着力推进与实体经济、数字经济领域发展相适应的竞争政策实施,确保竞争机制发挥作用,实现各种所有制主体依法平等使用资源要素。具体措施如下:第一,完善要素价格市场决定机制,优化要素市场化配置,引导各类要素向先进生产力聚集,尤其要促进技术与以数据、信息、制度、人才和企业等为代表的新型高端要素的融合,提升全要素配置效率,推动经济发展动力变革,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新产业、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等新动能。同时完善产权制度,实现产权有效激励,为经济高质量发展贡献“要素交易”的动力。第二,健全公平竞争审查机制,加强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执法司法,提升市场综合监管能力[24],尤其要加强对大数据互联网市场的平台企业垄断认定、数据收集使用管理、消费者权益保护等方面法律制定,营造法治化数字营商环境,规范互联网经营,推动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
2.建设高水平的对外开放体系,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外部优良环境
封闭的国内市场无法消化中国经济向高质量方向发展的结构平衡问题,中国依然要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完善对外开放的战略布局,建设高水平的对外开放体系,为我国塑造更好的外部发展环境,并努力抓住新一轮经济全球化给中国带来的新发展机遇,在高度融入经济全球化基础上顺势而为,利用中国巨大的内需虹吸世界先进生产要素,尤其是先进技术、丰富的原材料和战略能源资源禀赋等发展创新经济,为中国经济发展铸就新动能和外在资源推动力,以促进产业迈进全球价值链中高端,经济发展实现质量变革[25]。与此同时,国外市场具有巨大的人口规模和市场经济规模,将有利于给中国带来广阔的市场需求,促进中国海外市场扩展和外需增加。这将利于我们扩大出口,进一步有利于扩大就业,而出口和就业的增加有利于进一步给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创造空间,有助于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高水平对外开放体系建设的重点在于推进实体经济开放体系、金融开放体系、区域开放体系、国际治理体系等核心子系统的高质量发展[26]。自贸试验区以及自由贸易港建设是区域开放体系在实践层面的实施,也是中国建设高水平对外开放型经济的重要支撑和新高地、新平台。因此,要积极稳步推进海南作为中国首个自由贸易港的特色建设,同时也积极推进其他自贸试验区的发展,努力吸引和集聚全球高端要素,服务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
1.加强欠发达地区基础设施建设,解决基础设施发展不平衡问题
当前国内基础实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少数民族地区、革命老区、边疆地区等一般拥有丰富的旅游、农业资源。为促进当地旅游产业、生态业及农业发展,要以这些地区经济发展所需的基础设施建设为着眼点,以绿色生态环境保护和资源承载能力作为前提约束条件,聚焦这些地区网络基础设施薄弱环节,精准补齐基础设施网络短板,使其向资源集约节约高效利用、环境绿色友好型的绿色方向发展,提高这些地区的基础设施现代化水平。要推进既有通道缺失路段、延伸路段的建设,全面梳理改造干线铁路能力紧张的“卡脖子”路段,打通省际公路的“断头路”[27]。
2.推进传统基础设施的发展,提升其为产业经济转型的服务效能
为满足传统产业结构升级优化以及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需要,首先要对既有的长期停滞于低技术发展水平的传统大规模基础设施存量进行优化盘活,因地制宜地采用集约整合、分布设施、设施智能化等方式有机更新改造老旧低效设施,实现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3D打印、AI等先进科学技术同粗放型基础设施的深度融合,推动其向精细化、数字化、网络化及智能化方向升级更迭。其次要加大对有利于新技术、新产品、新服务、新模式兴起和拓展应用的基础设施投资,如大数据中心、智能电网、基因检测中心、通用航空、民用空间基础设施等[28],提升为产业、消费转型升级和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的服务效能。
产业的高质量发展是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中之重,而提升产业竞争力是推动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必然选择,因此,建议各地企业选择发展具有潜在、现实比较优势的产业,以此提高产业竞争力。进一步地,针对不同类型产业所存在问题进行分门别类指导,以促进产业高质量转型升级,这是推动中国经济由量大转向质强的应有之义。基于此,本文运用新结构经济学理论提出五类产业因势利导型工具,对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若干建议。
1.对于追赶型产业
中国的汽车、高端装备业、高端材料、新能源、医疗器械、生物医药、电子设备、机器人产业等,由于与发达国家同类产业的技术创新水平和劳动生产率水平存在较大差距,属于追赶型产业。这类产业是中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基础活力,为培育国内的应用市场,建议这类产业利用自身比较优势,积极寻求与国外企业的合作,借鉴先进国家的发展经验,加快实现产业结构高级化。例如,地方政府和金融机构可在融资、购汇、信息提供等方面支持地方企业在境外收购同类行业的先进技术企业,促进对先进技术的吸收与学习,但在此过程中要注意抑制投机性交易的发生。
2.对于领先型产业
中国的电器制造、轨道交通、光伏产业(多晶硅、电池制造部分)、电动汽车②、3D打印、5G通信设备等产业,由于在技术研发水平和劳动生产率方面明显领先全球,因此属于领先型产业。这类产业需不断自主研发新产品、新技术才能继续保持国内国际领先地位。高新技术作为这类产业中的核心要素,肩负实现拉动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任。为推动这类产业发展,建议中央和地方政府提供技术创新试错的环境,通过设立实验室、高等技术学校等研究平台以及建立国家科研论文和科技信息高端交流平台,推进产学研深度融合,加大对科研研发投入和支出的财政支持力度,支持基础科研有机结合国内市场特性研发新产品。同时也鼓励北京、上海、粤港澳大湾区形成国际科技创新中心,打造成国际科技创新中心新引擎,为领先型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科技资源支持。此外,为促进此类产业开发生产的产品销售,建议政府在产品营销环节中给予相关扶持,使企业生产形成规模效益,从而降低单位生产成本,提高产品国际竞争力[29]。
3.对于转进型产业
其包括两种类型产业:一类是因资本积累、工资水平提高从而丧失比较优势的劳动密集型出口加工业,如纺织服装业;另一类是产能富余的产业,例如钢材、平板玻璃等建材行业的传统低端制造业。转进型产业是中国市场发育成熟度的体现,也是中国经济步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必须解决的时代问题。具体可从以下几方面着手:对于第一类产业,政府可帮助少数有能力企业精准实施经营品牌研发、市场渠道管理等附加值比较高的产业,亦可帮助无能力升级到高附加值产业链的企业将低附加值生产环节转移到工资水平较低的地区,从而优化本国产业结构。对于第二类产业,建议如下:第一,发扬“第一个吃螃蟹”的精神,加强传统低端制造业的技术改造、智能升级,以建设新型、高端及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先进制造业为方向,并按照《中国制造2025》形成智能化、数字化、网络化的制造体系;第二,政府可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把生产力要素从衰退的制造业中释放出来,精准引导到新型重点产业方向,从而通过腾笼换鸟达到资源要素的空间优化重组及生产力的有效盘活和疏导,以此促进产业转型升级;第三,与中国相比,“一带一路”沿线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的工业发展水平不高,劳动力廉价,要素禀赋结构水平较低,因而可承接中国产能过剩传统行业的梯度转移。同时,中国与沿线国家之间电力、通信、道路等硬件基础设施建设的布局、信息分享交流平台建立及人民币跨境结算等金融制度的制定,都为产业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环境,因此,可将此类产业以直接投资方式转移到基建投资需求大的“一带一路”沿线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这既有利于减少本国产能过剩,优化本国产业结构,同时也能帮助能源基础设施严重短缺的相关国家和地区发展。
4.对于弯道超车型产业
中国的腾讯、阿里、百度、大疆、中兴等公司具有研发周期短和人才需求高等特征,且可直接与发达国家竞争进而弯道超车。对这类产业,要紧紧抓住正在席卷全球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浪潮,并通过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生物技术等一大批技术创新成果,加速向信息通信产业等领域深入拓展,以此促进信息通信产业迎来升级式发展。另外,政府可通过制定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推出各项优惠的人才和税收政策等,来支持这类产业的发展。
5.对于战略型产业
中国的航空航天、海洋装备等战略型产业具有研发时间长,资本高度密集等特征,与处于中等收入阶段的中国比较优势产业状况不相符合,其在完全依靠市场情况下无法发展起来。但战略型产业作为高科技产业的高端代表,不论在加快中国中高端产业发展方面还是在保障国防安全方面,抑或是促进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方面都扮演着重要作用,发展具有必要性。“十四五”时期,为大力推动战略型产业机械化、信息化、现代化的融合发展,以及“提质上量”[24],建议从以下三条路径出发:一是聚力国防科技自主创新、原始创新,加速战略性前沿性颠覆性技术发展[24];二是鉴于国防产业对基础原材料和零部件的需求要求高,应大力培养优秀供应商,增加原材料和零部件的有效供给,通过需求端、采购端和供应端的良好互动、可靠高效的物资保证,推动这类产业高质量发展;三是推进军民融合产业深度发展,为战略型产业发展提供一系列配套设施,促进其升级发展。
注释:
①亚当·斯密在《国富论》第五卷公共设置和制度的部分也把要素禀赋和基础设施作为禀赋一同讨论,可后期许多经济学家将这一点遗忘了,如马歇尔的《经济学原理》中就没有对基础设施的讨论。参见林毅夫.新结构经济学:重构发展经济学的框架[J].经济学(季刊),2011(1):1-32.
②电动汽车产业的核心是电池技术,中国拥有宁德和比亚迪这两大电池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