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娟,杨舒雅,赵成法,2,沐 远,2*
(1.大理大学东喜玛拉雅研究院,云南 大理 671003;2.滇西北文化生态保护研究中心,云南 大理 671003)
民间单方,也称民间秘方、验方、偏方、土方等,是流传在民间的防治疾病的有效方剂,是各族群在民间医疗实践中的经验总结,具有简、便、廉、验的特点[1]。它来源于生活实践,服务于人民大众,深深植根于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中,因此,有很强的生命力,并且基于其实用性,民间单方还具有巨大的开发价值[2]。在日常生活中,由于环境多样性、异质性等特征,不同地区会出现一些与地域特征相关的疾病,这也就产生了与之相适应的地方性的常用治病草药和民间的治病验方[3]。不过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整个文化生态发生变迁,民间单方的资源和使用情况一直在急速锐减。
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民间医学越来越受到国家层面的重视,从国家到地方政府,相继出台了许多有关保护和发掘民间医药的法律法规,用以开发和保护民间医药文化。如2009年,国务院出台了《关于扶持和促进中医药事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国发〔2009〕22号)》,提出要“挖掘整理民间医药知识和技术,加以总结和利用”;2011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出台了《关于加强民间医药工作的意见(国中医药医政发〔2011〕35号)》,提出要进一步加强落实2009年提出的政策;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了《关于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意见(〔2019〕10号)》,明确要求“收集筛选民间中医药验方、秘方和技法,建立合作开发和利益分享机制”等。2019年末,新冠疫情肆虐,传统医学在抗疫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从国家到基层都对民间医学给予了巨大关注。但由于民间验方的药理机制不清、传承体系的不稳定、现代医学的冲击、收集整理不系统等原因,民间验方资源正在消失。
民间单方、验方作为中华民族在长期与自然互作的过程中,对疾病认知的经验总结,深刻体现了中华民族对自然的适应以及自身实用化的民族医疗水平,反映了先民对自然、社会及自身的认知,体现着传统医药在生产生活中的社会功能。民间医学的出现承载了历史传统,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同时,也是深入挖掘我国中医药宝库的重要依据,对当代医学体系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4]。
传统医学包括中药学、民族医学和民间医学三部分,是中华大地各民族在历史上创造和应用的生命认知及医药技能所构成的知识体系[5],是服务于全人类生命健康的宝贵资源。中医药的发展经历了漫长的实践过程,才逐渐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6]。早期的医疗技术非常原始,没有药物处方,仅仅是根据经验进行简单治疗,且大多是以口授相传的形式在民间流传[7]。只有经过大量实践,并被文献记载后,才逐渐上升为理论,形成中医药学理论体系。在这个过程中,民间单方、验方为医学理论体系的构建和不断完善提供了重要支撑,例如现存最早的方书《五十二病方》所收载的处方大多为单方、验方、偏方等,内容的理论性并不强,但由于这些药方具有较强的实用性,经后世的不断研究和完善,逐渐形成了相对系统性的理论,成为中医药学的重要组成部分[8]。
少数民族传统医药,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范畴[7,9]。自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公布至今,从国家级到县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已有许多关于民间医学的项目,例如2008年,国务院公布的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有6项民族医药;2011年国务院公布的第三批非遗项目中,广西壮医药(壮医药线点灸疗法)、云南彝医药(彝医水膏药疗法)、云南傣医药(睡药疗法)、新疆维吾尔医药(食物疗法、库西台法)等传统民族医药/医学类项目入选(数据来源: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博物馆http://www.ihchina.cn/project.html)。还有许多省市级别的非遗中,也包含了大量的民间传统医药文化。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体系的完善,医学认证范围逐渐扩大,将有包括疗法、针灸、制作技艺等更多类型的民族医药得到认可。
民间单方、验方由于来源较广,加之疗效显著,已有很多被用于临床研究,并得到了验证,例如夏立战[10]对寻常疣(瘊子)、声音嘶哑、干咳久治不愈三种疾病所用的民间土方进行了临床观察,发现民间土方具有较好的疗效;还有在古方“半夏白术天麻汤”基础上化裁出的“复方三七通脉方”,临床用于治疗高血压早期肾损害具有较好的疗效11。民间单方、验方以其自身独特的疗效和价值,不仅极大丰富了临床治疗的方法,还对当地资源的开发利用起到了促进作用[12],也为新药或新药方的开发提供了物质基础。
从20世纪50年代至今,有关单方、验方的整理书籍较多,如《民间祖传秘方大全》《偏方秘方验方大全》《单方大全》《肿瘤单验方大全》《内科良方(新编单方验方大全)》等。然而,单方、验方的使用存在局限性,如适应证说明过于简单,深入研究不多,很多都是仅有某些药物治疗某种疾病,而无适应证,更无作用机制以及毒副作用研究,甚至没有用量用法的说明,患者或不敢使用,或盲目滥用,导致效验不一,难以推广[13]。
目前,单方、验方主要在一些偏远、封闭的山村还有使用,但大多数只是中老年人才懂得如何鉴别和使用。此外,随着乡村振兴时代的到来,城乡医疗体系在逐步完善,百姓就医情况得到良好的改善,导致民众对单方、验方的依赖程度降低,很多单方、验方失去了用武之地,最终消失。
经济改革浪潮中,受诸多因素影响,大部分熟悉民间中医药的人才未受到重视,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这部分人的能力;再者就是民间医药知识产权持有人的知识产权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再加上老龄化、“传男不传女”或“传内不传外”等,致使民间医药的传承模式出现了很大问题[7,14]。此外,从现实的角度来说,民间的医生尚需“半农办医”,为了生计,他们和家庭成员不能专心行医,不能做到“职业化”,导致精力分散。以上种种因素,使民间医药的传承受到影响,使本来已经稀有的民间医药人才出现严重的断层,传承面临危机[7]。
单方、验方主要是源于人们生活经验的累积,没有任何临床验证,缺乏科学实践、方法和理论的支撑。更为普遍的是,多数民间医生的受教育程度不高,科学素养不足,在医技医术的整理、总结等方面的研究层次和水平较低[7],使得单方、验方的科学性受到极大质疑。
在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中,以“民间单方”or“验方”or“民间土方”or“偏方”共同组合为主题词进行搜索,剔除与主题无关的,检索到已发表的相关中文文献共5 326篇。其中,期刊论文共5 220篇,学位论文共106篇。从2001年之后,总体研究呈现出下降趋势。
通过对高引量和高下载量排名前20的文献进行分析,发现大多数研究主要集中于单方、验方等的临床应用研究、药膳食疗的研究、单验方对病症治疗的收集整理,以及对中医临床和中医科研提供借鉴参考等方面。
在CNKI中,将以上检索的结果保存为Refworks格式,然后运用Citespace和Gephi软件进行分析。结果发现,关于单方、验方和土方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使用药材、使用方法、适用病症、使用对象等方面。见图1。
图1 民间单方、验方、偏方的研究热点
为了进一步了解研究趋势,我们运用Citespace进行关键词突现分析。突现词是指某些年份发表文献中骤增的专业术语,是表征研究前沿和研究趋势的重要指标[15]。运用CiteSpace软件对单方、验方研究领域的文献关键词进行爆发点探测(Burst Detection),将频次增长率较高的词提取出来并显示其变化时间,能够直观看出该领域在不同时间段的研究热点[16]。基于前30个关键词爆发点及其起止时间可以看出,民间单方、验方的研究热点主题相对分散,近几年的热点偏向了肺病、奇验方大全等,但通过进一步的文献追踪后发现,类似于《奇验方大全——中老年自诊自疗秘籍》、不求人等词汇存在“极端”的广告宣传现象,没有实质性的研究。见图2。
图2 单方、验方研究关键词突现分析
虽然关于民间单方、验方的研究近年来有下降趋势,但从国家到地方仍然有项目资助。为了进行更直观的了解,本研究对近10年来关于民间医药文化的基金项目进行了查找(表1)。结果表明从国家到地方层面,民间医学以及单方、验方的研究一直受到关注,而且涵盖不同的少数民族。但就研究成果来说,仍需要相关科技工作者进行系统性分析。
表1 近10多年来关于民间传统医学研究各类别项目立项概况
民间单方、验方是各族群在民间医疗实践中的经验和智慧的结晶,是先辈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研究开发、保护管理刻不容缓。尤其在当下,针对民间医学、医药信息的收集仍然非常薄弱。很多地方的民间“土医生”“土办法”的生存空间越来越狭窄,很多有效的民间单方、验方濒临失传或已经出现失传的问题。基于本研究的结果和论述,提出以下建议:①应重视民间医学的作用,根据地域性特征制定相应的政策;②构建系统化的民间医学研究体系,重视民间医学中单方、验方资源的开发、利用、保护,尤其是对于生物多样性和民族多样性丰富的地区;③建立相关的数据库,对数据进行存储,以便资源的保存和后期的研究;④推动民间医学传承体系的重建,避免“人亡技绝”的困境;⑤建立民间单方、验方保护名录,确保民间医药知识产权持有人的所有权;⑥加强针对性的临床研究,为新药物的研发提供基础。
总之,民间单方、验方是巨大的资源宝库,系统性的开发和研究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合理开发应用这个资源宝库对于提高我国医疗水平有极其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