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声
甲 茫茫荒漠遍地沙,风吹流沙往前爬。
乙 流沙爬到了风沙口,大风在身旁挑唆它:
甲 (白)“沙老弟,飞起来,快飞起来呀!你别光在地上趴。飞到天上跳个舞,那个感觉,要多潇洒多潇洒。”
乙 流沙忙说:“好好好!风大哥,我这就顺着你的脊梁往上爬。”
甲 (白)哎,起!”
合 (白)呼——就听见呼呼呼地一阵吼,刹那间,尘土滚滚风搅沙。
甲 黄沙弥漫遮天日,天昏地暗黑压压。
乙 笼罩了乡村和城镇,吞噬着农田和庄稼。
甲 大风刮了好几阵,它收住风势笑哈哈:“沙老弟,怎么样?感觉潇洒不潇洒?”
乙 “嘿,哥,飞起来感觉就是爽,嘣嚓嘣嚓嘣嚓嚓,我跳完了拉丁跳伦巴。”
甲 “别光跳了,你快往地上看一看,咱 们的领地是不是有变化呀?”
乙 (白)“是吗,有变化吗?吔,还真是唻!农田已在我身下,我 怀里啥时候抱上了三个葫芦俩南瓜呀?”
甲 “沙老弟,咱们为沙漠争抢地盘贡献大!”
乙 “对,到年底沙漠准把奖金发。”
甲 “从今后,咱们俩就要飙成一股劲儿。”
乙 “必须的!咱们要双剑合璧使劲刮!”
合 (白)呼呼呼——
甲 简 短说,日月穿梭,刮了一载又一载,这 个风沙口,被刮成了老百姓口中的八步沙。
乙 (白)八步沙?什么意思啊?
甲 就是说,人一走到沙丘上,两腿深深往下插。艰难跋涉七八步,就累得气喘吁吁难掙扎。
乙 (白)好家伙!
甲 这一天,风裹流沙正肆虐,打着个旋儿的乱扑拉。突然间,“不对!”风沙感觉有阻力,
甲 (白)“什么情况?”它们俩照着前边细观察。
乙 吔!原来是六个老汉正种树,在沙丘上正把树坑挖。
甲 郭老汉树坑挖完毕,
乙 贺老汉就把树苗插。
甲 石老汉赶紧填沙土,
乙 罗 老汉把一瓢水倒进坑里哗哗哗。
甲 这边瞧,程老汉树坑一连挖了俩,
乙 那 边看,“嘚,驾!”张老汉赶着驴车把水拉。
甲 细 留神,他们树苗已经种了几十棵了,这一下,气坏了大风和流沙。大风说:“六老汉,竟敢阻挡我们前进路。”
乙 流 沙说:“敢不让我们多把奖金拿。”
甲 “沙漠种树太狂妄了!”
乙 “是,咱得把他们种的树苗连根拔。”
甲 “沙老弟,抄家伙,Let’s go!”
乙 “Go、Go、Go,刮、刮、刮!”
合 这哥俩,张牙舞爪嗷嗷叫,霎时间,狂风卷起漫天沙。
甲 六老汉,左倾右倒站不稳,全都摔了仰八叉。再看刚刚种的那些树,一棵棵全被连根拔(啦)。
乙 这时候,太阳缓缓把山下,六 个老汉,只好收拾东西回了家。
甲 大风一看哈哈笑,
甲 (白)“哈哈哈………沙老弟,他们走了咱不刮了(啊)。我估计这些老头都服气了,你 想想,这沙子里它能长出啥呀?”
乙 “对呀,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六 个老汉是异想天开昏了脑瓜。(白)准不来种了。”
甲 哪料想,六个老汉没服气,第二天,又来沙丘把坑挖。
乙 小树栽了一大溜,直气得大风跺脚又咬牙。
甲 “沙老弟,刮起来,刮起来,咱 再把他们种的树苗连根拔。”
乙 接着就“呼呼呼呼”狂风起,六老汉又被刮趴下(啦)。树苗被风沙卷到半悬空,顺着风向奔了南洼。六个老汉,个顶个都是倔?老头,刮不服来吹不垮。第三天,还到沙丘来种树。
甲 大风一看叫流沙:(白)“沙老弟,咱今天不刮了!”
乙 (白)“咋不刮了呢哥?”
甲 “咱放他们种上十天半个?月,攒一攒再一块儿刮。”
乙 (白)“行吗哥?”
甲 (白)“就我这威力,你这气魄,没问题!”
乙 转眼之间半个月,六个老汉在沙丘上把树苗?种得齐刷刷。
乙 (白)“风大哥,已经到了半个月了!”
甲 “好!沙老弟,今天咱再刮一刮。”
合 (白)呼呼呼——紧接着,飞沙走石征尘滚,齐刷刷的树苗又被连根拔。这以后,刮了种,种了刮,可 六老汉依旧是天天不离八步沙。
甲 有一回,沙漠风暴特别大,把大片的树苗给糟蹋。造成的损失很惨重,六个老汉好几天没到八步沙。
乙 “哎,风大哥,六个老汉真?服气了,好几天没来栽树把坑挖。”
甲 “哼!不服气又能怎么样?关 键是拦不住咱们哥俩一通刮。”
乙 “对!要不服他们明天就再来,咱还把他们刮个仰八叉。”
甲 “哼!明天来我可不伺候。”
乙 “哎,风大哥,明天你要去干嘛?”
甲 “今晚上我要到西伯利亚去一趟,干 工作要讲究能力水平专业化。我参加培训班去充充电,办班的教授名叫卡特琳娜。卡特琳娜善于发动沙尘暴,她是风蚀扬沙的大专家。六个老汉再来种树尽管种,等我深造回来咱再刮。说走就走,我这就走,我这就去找卡特琳娜。(白)(飞吻)拜拜!”大风它偃旗息鼓收兵去。
乙 流沙在原地静候等着它。流沙等了一个多月,大风回了八步沙。流沙一看大风到,扑上前,满脸委屈说了话:(白)“风大哥,你可回来了。”
甲 (白)“沙老弟,你这是怎么啦?”
乙 “自从风哥你走后,六老汉把我来欺压。他们搬来铺盖卷,全都住在八步沙。风餐露宿他们不怕,见天见天不回家。用铁锨,在我身上挖坑种?上了树,用 麦草,把我的胳膊大腿来捆扎。树 坑的四周围埋的全都是麦草,麦草就用沙子压。他 们说,这叫:一棵树,一把草,压住沙子防风刮。小弟我极力来反抗,只可惜没有风力算白搭。你看看,沙丘上栽的小树?成了林,绿化面积一点一点再扩大。他 们还说,一定要战胜大风沙,保卫田园保卫家。”
甲 大风听罢撇撇嘴,“哼,六老汉好比六个老王在卖瓜,真是自卖又自夸。我炫一把跟卡特琳娜学的?新刮技,一准把他们给拿下。”说着话,大风在平地里打?起旋风腿,啪啪啪,狂风兜着地皮刮。
乙 怎奈是,麦草打围压着沙,沙想爬起难挣扎。流沙直想往起爬,麦草缠着不让它。(白)“诶诶诶!我得飞起来!”“嗯嗯嗯!你先消停会儿吧!”
甲 大风刮了好几阵,刮起的流沙颗粒稀拉拉。大风当时傻了眼了,“吔吔吔!碰上这麦、草、?打、围,我白瞎啦!”
乙 这时候,沙丘上一棵树苗?晃了晃头,把小身子一挺说了话:“哎,风和沙,你们俩就别?撒野(啦),六老汉心如磐石决心大。他们饿了,啃干馍馍就沙子,他 们累了,抽几口旱烟解解乏。草,他们是一捆捆地背,坑,他们是一个个地挖,水,他们是一桶桶地拎,草,他们是一圈圈地扎,日复一日不停下。一棵树,一锨沙,使坏了铁锨不知能有多少把,数不清有多少汗珠地上洒。老汉们,手上的血泡一串串,才换来了,我们茁壮长新芽。他们立下愚公移山志,一定要为子孙后代保住家。俺们小树苗坚决拥护六老汉,俺 们在沙丘上生根发芽要长大。”
甲 “要长大!要长大!要长大来要长大………”
乙 (白)这是怎么回事呀?
甲 这 是全体树苗异口同声在表达。
乙 (白)嘿!
甲 (白)“还有我们!”树苗话音还未落,底下的麦草说了话:“俺们要把老汉们安排的任务完成好,一定缠住地上沙。俺们麦秸麦草不退缩,决不让风吹流沙四处爬!”
乙 “缠住沙,不让爬!不让爬来不让爬………”
甲 (白)这又是怎么回事呀?
乙 啊 ,这是全体麦草异口同声也表达啦。
甲 (白)嗐!
乙 树苗就说:“对对对!咱 们跟老汉们团结起来斗风沙。”
甲 (白)“吔吔吔!这这这……”大风听完这些话,低低的声音叫流沙:“诶,沙老弟,我还得到西?伯利亚去一趟,培训班结业证还没有发。我得去领结业证,去找教授卡特琳娜。”
乙 (白)“那你多会回来呀哥?”
甲 “我我我………我尽量早去?早回来,你 别管我,你愿意咋爬就咋爬吧。”(白)“我……我先撤了!”大风转身往北走,它是灰溜溜来羞答答。
乙 这 就是,六老汉战天斗地建林场,守住了家园治住了沙。
甲 到 后来,他们的儿孙拿过接力棒,造林治沙接上了茬。
乙 昔日里寸草不生的八步沙,
合 现 如今早已是郁郁葱葱满枝桠。
赏析:
任何追求戏剧冲突的文艺作品,其创作者就必然要对“如何刻画人物”有自己的认识和理解。如果将戏剧冲突的来龙去脉比作原本可能互不相关的木料和建材,那人物的行动和内心活动,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具有鲜明特质的人物形象,就是榫接、钉连的必要工具,就能让矛盾的种种元素真正互动起来,产生我们预想的结果。而在本作中,作者对自然现象赋形、使其拥有活灵活现的“人物”形象,是创作的基点。在编者看来,这种手法至少能让作品体现出以下两个特点。
一是能让作品的反面“人物”形象更鲜明。一般来说,风无常势,而如战国时楚国辞赋家宋玉一般,把风分为“清凉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醒,发明耳目,宁体便人”的“大王之风”与“驱温致湿,中心惨怛,生病造热”的“庶人之风”,是附着了自身的认知的。所以,赋形后的现象或者物体,一般具有相当强烈的主旨“性格”,能让作品整体更为爽脆明快。在本作中,尽管大风有过“攒一攒再一块儿刮”“等我深造回来咱再刮”等似乎更为多样化的“情绪”或者“智商”表现,但这在体现出作者对天象起伏回环认知的同时,更强化了大风要“为沙漠争抢地盘贡献大”的“追求”,让这一反面“人物”的形象更为鲜明。
二是能让作品的正面人物形象更生动。哲学家黑格尔高度重视人物的性格,认为“性格就是理想艺术表现的真正中心”。而与反面“人物”不同,正面人物六老汉在整个作品中没有一句直接的台词。但借助反面“人物”一系列动作的“镜像”效果,六老汉的形象却是非常生动,“他们还说,一定要战胜大风沙,保卫田园保卫家”,借助流沙的转述,和六老汉之前百折不挠的种树行动并最终产生的效果,我们能对六老汉的坚持有着更为全面的认识。而随后小树苗、麦草的自述,在进一步强化正面人物群像的同时,也让作品在相当程度上避免了当前相当一部分主题宣传作品的通病——要在结尾以文件精神或者讲话、口号升华主题,却导致作品末尾内容的干瘪化和结构的板结化,让作品的结尾更为顺滑流畅。
除此之外,作者在情节构建上也比较精巧,清代戏曲理论家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认为,“只是使人想不到,猜不着,便是好戏法,好戏文”。但主题宣传类型的作品往往不存在使人“想不到,猜不著”的主旨,所以就必须在架构上“曲径通幽”,收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效果。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在作品中设计了一个有智商没道德、有“理想”没担当,具有莽怂二象性的复合型人才“风大哥”和一个脑子不会拐弯的“流沙老弟”,这一对组合产生的化学反应制造出了令人捧腹的笑料和让人发指的效果,在极具山东快书艺术特质的同时,更让我们有了看下去的冲动。
(赏析:本刊编辑部)(责任编辑/马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