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武 □刘文邦 □爽 心 □小 草 □童令仪 □吴日梅 □江北川 □韦胜明 □秦仲濂 □凡富堂 □山 立 □何卫兵 □牧 文 □颜 亮 □李建宏 □付江月 □梦 乡
在一片大地之上
云不断地起飞,没有降落
芦苇打蔫。青草枯萎。蛙鸣安静
我的声音微弱。他们都干旱了
缺水让思念停滞画板
趁画家不在,有人跳进画布
梯子上方是一条大鱼,他在攀登
骑在大鱼身上,寻找水
除了眼里仅存的一汪水
身体变的
越来越轻,像朵棉花
落在大鱼身上
梯子:我把手脚都交出来
以此来偿还这一世的债
我和一架梯子的对话
从上面两句话开始
木匠老三,进山伐木趁新鲜剥皮
用了半年时间自然风干
再用了三天三夜制造了梯子
换回一壶高粱烧酒,外加一刀五花肉
攀登在你的身体上,有些晕
不断升高的横木梁,像刀锋
梯子一定是
偷吃了木匠老三的酒肉
生命在地上出生,不断变成漂浮的云朵
每天都有人登上一架梯子,追赶灵魂
木匠老三的生意很好,后来离开村庄
只有每年回来伐木时,到镇上装满两坛老酒
结尾句,梯子说:
“我拿什么来救赎你
快滚下去吧!”
惊醒梦中人,一头汗水
先是一根树枝陷了进去
接下去是鸟鸣
再接下去
就是一片颤巍巍的日子
正如一朵花的开合
从容而祥和
一滴水从岩石上滑落
然后陷入更深的宁静
迟归的牧羊曲由远及近
它用一杆长鞭把跳跃着的白
一股脑地赶进暮色
半黄半绿的叶子,如一块块生锈的铁
在树枝上摇晃
有的接近干枯,即将飘落下来
有的已经落下来,正好掩住
一些锈迹斑斑的日子
我把自己安排在一片宁静里
而我背负的时光
一半用于仰望,一半用于回忆
风充满弹性,它弯曲的样子极尽柔软
同样弯曲着的小巷,从东面绕过来
又从西面绕回去
大雁的翅膀把天空对折出一道黑线
才不至于让白云过于倾斜
过于接近人间
远处,山村用一团薄雾把自己伪装起来
湿漉漉的鸟鸣隐在深处,仿佛胸腔里装满
了水声
这与我内心的澎湃,颇有几分相似
我的小屋是微风下的草木
略低于天空中自由的鸟鸣
枝桠衔着晚风,一朵积雨云
追着红蜻蜓满山谷地跑
偌大的夏天挂在小池塘的荷尖
刚好,是我喜欢的样子
夜色中,那么多紫花苜蓿
挤在一起,等待星空盛开的消息
从生长的山村到群山的额头
我提着一条小溪走了一整天
我喜欢屋子亮如白昼
白昼会诞下黑夜的子嗣
彼时,云朵、风灯、月光
还有溺水的星星
都将漂在山村的夜色上
我喜欢独自对着干净的大地
大地会结出热闹的草籽
彼时,黄昏躲进一阵风里
外婆还背着竹篓在坡上采茶
一想起白昼下的大地,如临故乡
我知道,想念本如溪水般绵长
孤零零地流向一场又一场告别
——然而,然而
燕子一样,飞过一座座山
越过一程程水
一支竹笛,情真意切
声音古远悠长
花一样的,开在水面
一叶扁舟,在湖心荡漾
在伊人的温柔乡里放歌
沉醉,不知归路
明月当空照,洁白无瑕
惠及我一生一世的光明
在伊人的光华里
沉睡,幽梦不醒
打开一匣诗稿
与日月同辉
篇篇放光芒,首首呈给伊
写尽人间相思意,曲曲诉衷肠
在一池荷花的深处
等你,来采莲
池塘里飘过,六月的风
那一叶叶,低头的莲花
是不是你的,娇羞和温柔
在一首诗的文字里
等你,来品阅
星空中下起,绵绵的细雨
那一滴滴,湿在诗笺上的
是不是你的,思念的泪水
在一支歌的音符里
等你,来吟唱
琴弦上,玉指起伏
那一声声,高山流水之音
是不是你呈上的,忠贞的誓言
在一颗心的秘密处
等你,来敲窗
冬夜里的梅花雪,落窗沿
落心间,一朵又一朵的
融化在心里的,是不是你的,蜜和甜
我总在夜深人静凭栏眺望
远处,那一两颗从黑暗中突围的灯光
中间的底色
恰是你从客厅走向厨房的分界点
静而温婉,鼾声盖过你轻唱的民谣
我从昨夜梦回读你,菜地到厨房的深度
光,从你劳作的动态辐射开来
母亲,那反射到你额头的光斑,恍惚形成
流动的“沟壑”
从日月星辰里起身
一个刻印在我血液里动感的疤痕
高擎的秋色
一再地低下去
那些辉煌的时光
开始
嵌入苍老的守望
和稚嫩的想象
夜已把冷举到嘴边
风在季节的轮回中呐喊
或者低吟
如果冬天来得早
雪花还没绽放它的温柔
那么我会等你
等你从南方赶来
和你一起
见证天地间
一场旷世的告白
更多的石子投向路
时间瞬息失去意义
春风吹拂冰封的事物
火红的花朵耀亮天空
那些心里装着雷电的人
无暇顾及身上的雨和雪
像一根铆足劲的指针
指向四面八方的荒芜
雨露洒落每户庭院
驱散凝结心头的浮影
禾柴聚拢把火苗抬高
扭紧一股绳与困苦对抗
解构石头的密语
试图让路摆脱迷茫
不问繁华,只问初心
把更多的种子撒播乡闾
那些曾经走过的地方
大地常暖,山河无恙
没有人提及乌云和黄昏
他们说起此时,阳光正好
在我家乡黔北山村
世世代代安土重迁
我从小到大到现在人生的秋天
没有看到过鸟儿的迁徙
候鸟我是在书本上获得在电视上看到的
长途跋涉,命运不由自己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我裹挟在南来北往迁徙大军中
从故乡到异乡,从异乡到故乡
触网 天敌捕猎
是常有的事
我一声不吭
怕同类听到,怕父母听到,怕妻小听到
我变换着各种姿势
努力地活着
而且羽翼梳理得油光水亮
今天,一只鸟衔着一朵玫瑰
敲开窗户
她想知道另一只鸟心的尺寸
春困的青鸟还没起床
一只鸟的莽撞
疯长了另一只鸟的忧伤
近视镜片掩不住紧张失望
朝阳似火减淡芬芳
懊恼的鸟儿费尽思量
无奈的鸟儿飞回蓝天
玫瑰花遗落在窗台上
青鸟找来月亮和星星帮忙
月亮的触须点燃早退的相思
星星的麦粒喊醒沉睡的馨香
爱情的种子埋藏心底发芽
玫瑰花捧起新春的浪漫
两只青鸟吹响恋爱的口哨
誓言的羽毛
夹在蓝天的诗页里
偷盖一间羞涩的画坊
每一个鲜活的日子
都经不起岁月的碾压
最终会干瘪成
一页发黄的日历
被生活轻易地翻过去
抑或被轻轻地撕去
如一枚落叶
飘零在风雨里
而新的一天
因饱含太多的风雨
会变得更加鲜活
总是被我们一再提起
可以躲过风雨
也可以深入风雨
只是我们已不再质疑
每一个这样的日子
我们总会藏起所有的秘密
只在潇潇秋雨里种下希冀
这是一个相思的月份
信早已写好
一声叹息中
交付给了风筝
风筝随风飘流
我知道山的那头
有一座鲜花盛开的香丘
这是一个不眠的月夜
信早已写好
凝聚的思绪中
系上孔明灯
梦幻着随风上扬
我知道夜空中
有一束昨夜滑过的星朵
这是一个喜庆的节日
我把早已写好的一封信
塞入漂流瓶
伴着大海的涛声
裹入无垠的海洋
从此,我知道一颗心
也开始四处流浪
站在一个可以逃脱的距离之外
保持预备逃跑的姿势,一头牛王
看着几只尾随的天敌将它的同袍咬定
麻木而无能为力。它的同袍
并不挣扎,只用两道迅速飘过的泪光
电告牛王:今夜,你们安全了
夕阳祥和,草原宁静
一切光芒都归葬于草根之下
一切目光都飞升为星光
蒲秆高擎多日,终于要
开口面迎秋风。随意吐露的
那些饱粒,亦如旭光
只想摸着一片叶子
越走越远。池水早就挂满了
游鱼,却无有添衣
将手浸在晚霞中,紫竹的
光泽从纷乱中解脱出来,重新
在万语里尖叫
它们持续下沉的时候
只等鸿雁来飞。富贵果和朱砂红霜
仍值得再次亲临
把最浓的摇曳放在
纨扇之上,影影绰绰的心事已被远山
近水替换
从此刻凝望每一次晨起
在草木间铭记。捡拾的红果好像
满庭跃跃的神色
一段草原上的历史,
有时写满微微倾斜的人间烟火;
与雨雪结伴的拉萨河,
没有辜负过凛冽的寒风、刺目的光照和
在山水间,捡了一背篓故事的牛羊。
在尘世中过惯了平静日暮的身魂,
仿佛总是怕惊扰傍晚入城的茶马胡商,
下弦的月亮照耀了多久牛羊的领地,
眷顾了多少人的梦想。
不惊不扰的几百年,可以覆盖万象的慈悲,
总留给俗人闯入的修饰和缝隙,
依山傍水,活在一场突降的折痕中,
一度发生的真相,都经过黑暗中继承的勇敢,
住到天地缔造的院落中,
目光如豆,在不经意错过的琐碎光景中,
干净麻利的淬炼出一饮而尽的平庸与诚实。
山的年纪太花白
晚钟的两声残喘
竟然招来无数旅客
膜拜一轮幽光
日月跟着旋转
那朵西天云的莲花
开满南朝
踏破芒鞋
人归何处
不分远道近道
历史一丝惨淡的回顾
静坐已久的夕阳
金口不开
我的呓语混沌,黏稠
无数藤蔓一样交错缠绕
神秘天书一样难解难分
在我自己还不能捕捉每一个
躲躲闪闪飘忽不定的音符时
母亲却能精准地破译我的心愿
吃喝拉撒,出门溜达
是要玩具,还是要看动画
我一张嘴,叽里哇啦
母亲细心一听
立马就会把我的愿望拉到面前
我每一句梦呓般的言语
母亲都能复垦、浇灌
并让它长出翠绿的嫩芽
让所有人都能听懂
嫩芽嫩嫩的渴望与需求
村里,唢呐吐出的热气
有甜也有苦
每一个音符里,都装着鸟鸣,蛙声与民俗
都盈漾着炊烟,粮食和烧酒的味道
纤夫的号子,流水的音韵
从河里流进唢呐的旋律里
演奏声热闹又凄凉
让禾谷和牛羊都肃然起敬
唢呐的表情,是乡村的脸谱
婚事与丧事,幸福和悲伤
都在动情的节拍里
如醉如痴,如泣如诉
白云 候鸟
火箭 子弹
儿时的纸飞机、肥皂泡
老了的风筝
这些东西,有的具体
有的形而上
有的是瞬间,比如白云苍狗
有的是季节,比如雁南飞
有的是快乐的全部
有的是余下的光阴
它们在空中
不分种族贫富
共有一个相同的姿态——
飞
举头望明月
西北望长安
目光能看到什么
那时明月
照无尽心事
走在驿路上的人
停下脚步,抬头望天
他要么是听到了
鸟的鸣叫
要么是担心天
会不会突然
下雨
日落 星月隐
陨石自天外飞来
蒲公英缓缓收起
降落伞
闪电的姿势其实也是降落
轮回的周期关乎生命
也关乎离别和重逢
甚至潮汐涨落
宦海沉浮
多少事
无非是一颗心提起
又放下
其实是我们的灵魂
谁说它不是在空中俯瞰呢
那些高高的尖塔
手可摘星辰
但抓不住灵魂
被风刮走的
被雨打湿的
还有被云遮盖的
会变成树叶
鸟的翅膀
要么成泥,要么
在温热的身体里
飞翔
幼年时的家乡不长竹子
我见到的竹子都长在书本上
少年时父亲不知从哪带回家几根竹子
影壁墙一下子变成了一幅画
离家时,那几根竹子已变成大家族
有的孩子还从地下偷跑到邻居家
娘在电话里说竹子太旺了
喜欢的乡亲就过来挖两棵回家
那竹丛就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梦里杨柳榆槐的村子变成了竹海
那年我回老家,竹丛又瘦成一幅画
是和父亲照片一样带框子的画
大多数竹子都跟父亲走了
我浇水,祷告,它们都不再回来
世上有种怀念就长成了竹子的形状
叶上有雨,杆里有泪,风过有声
秋天的衣服还没穿戴齐
冬天已经走进了屋子里
梦想还像刚长出的胡子
岁月已像刚长出的白发
走了很多年又走了很多年
脚上不知沾了多少道路的风尘
故乡的炊烟,小学校的钟声
鸽子的翅膀一样扑啦啦飞入云间
在异乡,在中年,在水边
期盼世上所有的河流都相连
这样,就能把怀念寄给遥远
也能从河中打捞旧日的容颜
大自然的晚宴刚刚开场
空旷、高大、神秘
像雷神出场前的某一个瞬间
我听见两匹马在天上耕耘
森林在它们的身后跟随
我在水中看到世界的样子
静默,安宁
来自域外的阳光
犁开大地的胸膛
我看见收获,看见岁月的风霜
天的衣裳剥开几层
可以看见星辰。看到
正在生成或闭合的年轮
那密不透风的森林里
藏着多少生灵的故事呀
季节多像这水上的汽艇
不经意间掀开一个世界
风又快速地抚平这个秘密
我是一个途经此地的路人
邂逅这个秘密,收获静默和安宁
我们应该与春天签个协议
让玉兰花在窗台的左侧开放
让银杏树的树叶铺满你脚下的路
在湖边,星星定格在纸上
当我跟风学会了飞翔
与山水的距离
只剩一条之江
你说你出生时大雨滂沱
茫茫白雪覆盖了整个童年
如今我循着雪迹找到你
那些未曾融化的思绪
依然如初阳一样新鲜
很久以前,我们说同一种方言
打同一种手势
就连笑纹,也惊人地相似
从南到北,星星一直在天上
冬月十七,月亮很圆
那些洒落到你协议里的月光
是黄金家族的成员
橘黄、明亮、温暖
一如我在天街小雨的路口
撞见满天的栀子花
我在翻书,翻出黑夜的光明
一座沉思的雕塑,眼神开始
春光明媚。安静的室内
只有灯光热情洋溢
今天是芒种,麦子也在田间低头沉思
镰刀的锋刃为一个结果而去
我不能看见倒伏的麦子
早餐的馒头如同获得一次新生
蚊子依然盘旋左右,深夜的幽灵
不离不弃。灯光照不亮远方
书桌,还有满架的书,像是虚空的脸面
枯坐沉思的时候
一直等着晨曦从窗外而入
早醒。窗外没有路过的人
连虫子的叫声都消失了
白露一过,肃杀之气如
锋刃隐身草丛
枯枝败叶像一群相偎的老人
露珠是黑夜的泪滴
也是早晨的光
来来去去的生命
是每一次梦境醒来
又进入另一个梦境
面对窗外的枯萎,与
一本泛黄的经书类似
宇宙学总让人颓废
感觉一切努力,和所拥有的
都将是一场失去
时间不只是钟表的指针和刻度
说什么没有起始也不会结束
物理学家也用神学注解落寞
在精神的世界里
活出明白,装着糊涂
每一个日常都是如此空洞
只是被你填进了许多内容
俗世需要情感的牵扯
传说中的人类起源——
我更愿意来自女神
少许的水让泥粘结在一起
在一根绳索上
变成人。事实上,又让你
回归泥土,现出原形
夜晚终会来到。人群向着
同一个地方,如穿过桥洞的河流
到达之地没有悬念
宿酒迷离。昨晚像一团雾气
在嘈杂声中止步于欲望之门
周庄古镇依旧张灯结彩
木制小楼,雕花门楣
生硬光滑的石板路
柜台内隔着玻璃吆喝的方言……
高高戏台走下卸妆的人
街灯是夜晚的灵魂
在暮色苍茫中遮掩羞愧
每一个人预先走进自己的结局
村口的这些古树,比想象的
更沧桑
被掏空的躯体,露出巨大的黑窟窿
——空了,老了,已经记不起
所有的往事
除了四月的新叶,依旧稠密
在枯枝与老叶之上
除了鸟雀,依旧会在欢跃的半空
扔下阳光和鸟鸣
被古树包围的“八面山房”,像古树一样朴实
与古树一起群居
厚重的时光,从八面山下
缓慢流逝
一半明亮,一半暗淡
阳光栖在“静斋”木门之上
轻盈成一份若有若无的守候
去轻叩,一下、两下
叮当、叮当……
无人应答,岁月在锈迹斑斑的门环背后
隐隐作痛
“草木其人,不草木其言”
腐成草木的叶子奇,以草木的姿势潜入时光
如水草,将满渠的柔软,一层层荡漾开来
在双溪口,一对门环
半是明亮,半是暗淡
这锈迹斑斑的寂静,比草木还深
河水昨夜失眠
在遗失的船上,春天
闭了一只眼
你的三月是橙色的微澜
波光粼粼垂挂在叶尖
我们一起散步的昨天,如风
小小地颤抖,河面收下每一粒光斑
你和我对立,站在岸边
在树下等的人,错过了黄昏
青草总要一次次滑落
透明的思绪,听见土地的呓语时
月光才被原谅
风切出年轮
你揉进我瞳孔的那个圈
最深,像我童年时失手打破的碗
母亲责备我太粗心
嘴角的笑意也是这个模样
用一个括弧把它们装在里面
我的羽毛,在他乡收拢
流水叙事,阳光折返
几只蝴蝶的玩耍,或许
起舞一次就开出花一片
黑点与白点浮现的花岗岩上
一只蚂蚁东突西窜,忽近忽远
一切约好由落叶见证的
叶片蜷缩着心事,弯曲了边缘
等待触碰的一刻
交换昨晚城市的月光和宁静
交换梦中故乡泥土的味道
心底漾动的春光,全交给
方寸之外的整个公园
一只水鸟贴近水面,羽翼之白
让我的世界也转了个弯
低到尘埃了
所见皆是荒芜
草还未绿
树叶还未返青
那些先你而开的花朵
需要仰视
你贴地而生,只须拥有
足下的方寸之地
紫色的光芒只点亮那些
注视你的目光
低到尘埃了
你也要仰起头
遥望天边的朝霞和
渺远的星空
执一盏紫色的灯
兀立苍茫
让火焰尽可能大些
光芒射得远些
给凉薄的尘世
些许温暖
把盛大的荒芜
撕开一个口子
春风过处
蜂蝶们纷纷扑向
那些摇曵的花朵
有谁知道
你苦涩的心
也能解去人间
小小的毒
走进峡谷
一眼便看见山坡上还有很多雪
白晃晃的,把山的表情照得锃亮
已是暮春了
雪怎么还没有化呢
我仔细看了看
积雪的下端已经残缺不全
阳光照在上面仍是分外晶莹
我看见有细小的水流了下来
像一道一道的划痕
我知道残雪正在融化
不要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我没有耐心
观看残雪融化的过程
因此我也无法知道雪的疼痛
就像我曾经遇到的许多美好事物
不经意间便荡然无存
日暮巾山,驻足紫阳街
有无数古城的符号
淹没来路。我们亦步亦趋
和岁月的河,无声对接
小贩的挑箩已消失,掌柜
已变成二维码里的老板
沿街,有吆喝声贯穿南北
商铺旌旗在尘世里飘浮
前街后坊,百年老字号
飘香出马蹄酥、酒风茶韵
还有国药气息。而朱自清
在故居,写出了紫藤花
紫阳街,氤氲人间烟火
有梵音临江而居。而我们
与风云里的祈祷相约
让春光里响起足音,徜徉
没有风,也没有雨吹入
只有芸芸众生在水面晃动
张张探究的脸,像井壁的画像
充满着深邃的含义
石栏、双井、碧水、青苔
依稀在梦境里,隐隐约约
将唐朝的钟声泛起涟漪
井深藏秘密,一只彩色风筝
飘在井底的天空,邂逅青苔
与我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那昼夜不舍的情,永不枯竭
墙脚零散几粒虫鸣
而我,终于挣脱了裹束
在雨中裸露成一件静物
更多的影子无法一一回收
一滴雨从青瓦片上
滚落下来
打湿了另外一滴,中间那一寸光阴
相隔了好些个十年
仿佛一场迫不及待的重逢
夜已深,深夜的廊檐
有着无以言表的沉寂
一些星星微弱地挂在墙上
并排挂着的
还有你的微笑。恍若隔世
雨一直在下,持伞人坐在台阶上
独自撑着一柄
漏着雨滴的天空
鹭鸶沿着河悠闲地,扇起翅膀
钓鱼竿却不停地晃动
偶尔,晃出几缕风的叹息
水面不时浮出挑衅的水泡
几棵偏向静止的芦苇
斜斜地,插在倒影上
岸,沉默不语
岸边突兀地站着
一块没有名字的石碑
石碑适合题字、怀念,或者挂起
潮湿的烟云
我,就是从烟云中走来的那个人
不言不语,在水边伫立了许久
月亮从身后升起
在我微微弓起的脊骨之上
有着更加广阔的空寂
新绿的荷叶
从吃水线下
次第升起
越过泥沙的那道坎
荷花吐出
一片丹砂的光亮
莲子的生长
似打坐和苦吟
从容 排列有序
木船摇熏风而来
采走了
一个夏季的组诗
在茶场
抓一把空气 咀嚼
仿佛品茗
引山泉滴灌
如同墨分五色
精微之处
芽尖感知了
科技与传统的配方
生态的油画
拭去了芜杂与尘埃
电商 云平台
将烘干的绿云
打包到远方
等待下一个
惊艳的绽放
习惯在城里装修
贴瓷 粉墙
手感娴熟
如今返乡
在村子里一展身手
乡村的民居
有了成片的楼房
一把泥瓦刀
越过城乡的分水岭
将两种陡峭
轻轻抹平
天空潦草地写着灰色的抒情诗
与大地交流诗学逻辑
不同材质,不同颜色
长着四肢的书包
朝相同的终点迈进。我们是
没有影子的人
昨夜梦中的露珠,还挂在睫毛上
穿过迷雾,诵出“恨晨光之熹微”时
阳光正分批出发
一切都有了光的笑容
光的鳞片
一首好诗,动词一定是领军人物
动作动词、存现动词、关系动词、趋向动词……
实义、非实义;及物、不及物
副词为它折腰。既敢仰头也能低头
掉在纸上,会有叮咚脆响
青春也是。横冲直撞
又小心翼翼
折射出迷惘、彷徨、坚定
以及势不可挡
一扇叫“可能”的门——
永远都是开的
风吹走一粒沙,再吹来另一粒
在两粒沙的面前,记忆尺度有些松弛
高坡上的家,风和沙是一对兄弟
孪生的念头,从沙的粉碎开始
计较它的细软,洁白,轻飏的情状
风尘就这样仆仆
行人就这样落下沙眼般的泪滴
我用四季辨别树的颜色
树用干枯看清河的深度
既然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
沙砾为何纠缠风的锤炼
当它堆积成山,我盘坐树下、河边
等待无数的假想打败相同的梦想
在海边,拖着渔网,鱼影会飞
草帽底下的脸变红,皱眉时
细小的盐花,轻轻吸干汗珠
海风吹过几垄滩头
眼睛像海枣果,夏日鱼汛不必读写
横扫层层波纹,金枪鱼最赶潮流
他收藏着帆影。热浪煮沸看海的太阳
更大的鱼,打开礁石的沉默
喧嚣留在岸边,五月也静不下来
因他掂量着另一道海路
飞机外一片漆黑,在右手后方
孤零零悬挂着一轮满月
那柔和冰冷的清晖,并不能
把天空照亮。没有云阵的遮盖
在飞机上看她,比站在地上看到的
更清晰、更真实。晚上八点
除了航班的轰鸣,宇宙万籁俱寂
这黑暗,这盛大的虚无
仿佛命运无从把握,电话
处于关机状态。而这短暂的失联
多么美好,此时大地万物
用不着我来关心。再看那月亮
固执、恒定在我右手后方
偶尔也因为飞机航向改变
会出现一小段位移
作别深圳,想想诗和远方
我心生感激,就让黑暗过滤我
身体杂质。今晚真好
右手的月亮仿佛是代替着你照我还乡
喜欢单腿站立
你必须借助自身的旋转,才能
保持身体平衡
转起来吧
万物自有其无尽的法门
我尊重你,选择这种向下的姿势
完成对大地千百次拷问
偶有绊脚石,给你提醒
在这薄情的世界
别指望一双手,哪怕一阵风
抚慰你疲倦的腰肢
既然这是你的宿命
就带着自身的力转吧
哪怕头晕目眩,哪怕眼冒金星
倾斜的日子
只能用一根鞭子修正
春风带来鸟的翅膀。一小片态度温和的白云
雨还在路上,泥泞也是。谁不喜欢在泥泞的路上
看一路斜歪的花纸伞呢?
土丘开始寻找野花。野花也在路上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她手里的风筝线系着一只苍鹰
苍鹰嘴里有一封昭告远方的信
信里的内容不外乎父亲母亲快回来了
她不知道这一个快字的边缘,大约在冬季
爷爷呢?爷爷正在路的那头种土豆
背影上堆满黄昏的谦卑
为了捣衣方便,我在池塘的拐角处
放置了一块表面平整的青条石
某一天黄昏
它成了钓鱼人稳稳坐下来垂钓的理由
看到嘴角流血不止的鱼,我内心深处充满了罪过
而我弃用的棒槌,却意外地生出绿色的枝丫来
每一片嫩叶不都是鲜活的功德吗
那些蓝的、紫的、微黄的花朵
在一阵风中,摇曳身姿
构成了一幅动态油画
已经八月。但它们仍极力绽放自己,那些
从词语中走失的,恍惚间
回到某个瞬间,像从时间的秘密里
取回些什么?
不断闪现,倾斜,生长
在一袭花香中,真实又致命
这与季节无关。与讲述无关
人世最轻盈的风景
正在古老的馈赠中,交出致幻和想象
事实上,一滴露珠
才是世界最初的模样,清晨
它们越积越多,越来越饱满
更多的草木,在露珠的形态里生长
流淌,消融,如一面古老的镜子
饱含对生命的解放
它们来自哪里?
又消失于何处?
而美和真理,往往先于客观认命
我知道这无法抗拒
我知道时间正在暗中窥视
在慢慢地,成为光芒的一部分
都说眼不揉沙,而一栋楼不知
吃进了多少沙——
筛了又筛,剩下什么
沙子知道
细碎的东西,越容易
团结在一起
抵御外界的压力
筛沙工筛了一辈子沙
比一粒沙还轻
从没人提起
继续待在河边
或一座空洞的山顶
仍是一堆废石
石头下山
像一个人走出了过去
承受比大山更深的重量
制造高山的石头
替人间
制造着一座座更沉的山
石径蜿蜒,牵我入林——
一个冥寂的世界。
野花摇曳。灌木毫无章法散居。
绿叶之上,嶙峋巨石裸露。呈现
时光老影子。
鸟将发音器,藏在树叶的天空里。
飞翔或栖息,无从知晓。
几只蚂蚁抬着黄叶,以小搏大
以弱胜强。
清风,劫持着
花香,草木气息,哗哗响声
一拨又一拨。
几只蝴蝶,穿着花衣裳,从容
练习起降。
隔着几棵针叶松,山毛榉。溪水
自弹自唱,加速流动的时间。
阳光之剑穿透。几缕光线
钉住林中明亮。
冥寂渊深,喧嚣薄浅。森林
递过来的,都入怀,入心。
——这神的旨谕:怜悯。温暖。宁静。
树叶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几只睡醒的鸟鸣
蹲在枝桠上,一动不动
生怕惊吓
大眼睛的露水
阳光的阴影里,虫蚁
启动日子的引掣
移动生活
一些花朵打开湿漉漉的翅膀
整座树林,仿若香囊
溢出美妙的嗅觉
光线越来越明亮。天空
慢慢
倾倒蓝湖泊
风开始吹动,露珠将要落下来
此刻,万物放弃理性的克制
沁凉的血液,重新沸腾
小孩隔着车窗,眼睛到处看
我无意中看了他一下
他并没有在意
直到25 路车快要启动了
他突然地收回眼睛
盯着我看,直到车子走远
我想,目光是有记忆的
就算再陌生
它也不会辜负
你在人间每一次善意的停留
中秋过后满天的繁星隐去
月儿也收起了光芒
它的孤独没有人可以读懂
在突然醒来的清晨
秋草上已经缀满泪珠
那是星星
昨夜跌落在人间的碎片
这不为人知的真相
是我在失去双亲多年以后
才警醒
这样的角色转换
我已经在心里默默地接受
一些无法命名的,在梦中显现
甘美将我引向阳台上的植物
如此美丽的事物
我们曾交换气味,分享
生命的喜悦与虚无
滋味酷烈,似身后出人意料的番茄花
时间的暗房逐渐显示它面具的真容
受伤的拇指,提醒我曾抚摸过的无名指
必要的辜负,必要的疼痛
必要的原谅,就像在梦中
你送来晚熟的温柔
这是五月的,南方的雨
潮湿的嘴唇,词语的诱惑
你说我的发丝飘落如你品尝过的雨
昨日的,今日的,如何分别
这一滴,那一滴
是否全流进赫拉克利特的河流
必有人在我们之前遍尝雨的滋味
他们写下,羡慕那条引诱人类的蛇
五月,我们在渊默中
像花瓶中独自忍耐时间的芍药
时间的雨,喧响似山间雨雾
寂静中我看到你如何度过
你的白天,你的黑夜
你的一生
被雨充满
这一幅熟悉的画面
请保留绿水碧树 黛瓦粉墙
以及朴实而纯粹的笑
古镇上的原住民 游客
于是都年轻十岁
请删除烟囱 高楼 霓虹灯光
车窗与油菜花的距离
把风景缝补好后
给拱桥上寻找回忆的人
传递一曲船歌
接下来的日程,已经不再任由
几种色彩轻易定格
是的,那些被翻动的夜与昼
不再是季节的标配姿势
就在今天,我走过它们身旁
该如何向远飞的蝴蝶,打探
这里春天的行踪
以及同风雨的对抗与和解
回味含苞欲放的幸福
在三月的田野更真实、更辽阔
是该静下来了。骨头软硬
都是爹妈给的——
一座山与一块石头没有什么
本质区别。名字谁人冠?
我登山的时候,总是踏着石头
我向上的力量,总是
与地球较劲。我稽首跪拜
也是祈求自己的尘心
能静下来。像路边一颗
不起眼的小石子
有时,立着的石头
比躺着的石头,更沉静
更能贴近人心。在南山陵园
我面对一块静立的碑石
仿佛,心间有一座高山
崩塌后的阵痛
临于山风中。用半生等待
红颜是一个动词
在开满桃花的山坡,在细碎的山石
于断墙边,升起知己者的火焰
远方,起伏的山峦
依旧蒙着面纱。山坳里
蚯蚓似的小路穿插迂回
我已忘却了上山的来路,朋友们
早已淹没在烟霞似的花海
我只能任春风撩起
额前的疏发,守住眼眶里的泪水
在这个迟到的春天,在
十万亩桃花的围剿下
等待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那一天,我从泥土里爬出
身上散发着草根浸出的
甜甜的、涩涩的味道
豆荚唱着歌,催促云朵快快地走
身旁的麦穗吸饱了阳光
也许,那时的我躺在一朵蒲公英上打盹
醒来时,身后是金黄的稻草堆
眼前是夕阳,和即将升起的星空
我朝着星空奔去,走了很久很久
点亮一盏是不够的,可我
只有这一盏。与繁星相比
它在山里显得孤独——
秋虫孱弱的叫声和奶奶迟缓的步伐
一样让它心疼地颤抖
我忆起,奶奶的目光是浑浊的
这一盏灯我要送到她的坟茔
我知道,一个人走夜路会害怕
可是多少年了,奶奶
一个人在山里,在漫天繁星下
今天,看到门前的灯光
她会微笑的——这盏灯的灯芯
是她曾为我摘下的一颗星
你致力于创造一个世界
一个书香世界,在人类的亲密中
向眼前展现斑斓世界
并向内心吹入一股力量
知识炸裂的时代
迸出一粒金子
这是时间给予的奖赏
黑夜的翅膀上
有一盏飞机的尾灯在空中闪耀
不必出门,就是半个幸福的人
打扫尘土,整理书籍
在窗前翻开一本书,沏一杯茶
边看边喝
将冗长的问题消解
将胸中的烦忧蒸发
一条颠簸、起伏、迷茫的路
正踏入树的行列
我携词典而去
心里越来越亮
临至中年,才发现
“突然”来得着实突然
在一切都已拥有之前
两粒语言的种子砸中了我
白天,一个婴儿从母亲怀中挣开
突然下地能行走了
母亲空空的怀抱突然变得满满的虚空
商场突然睁大了眼睛
一片神秘的树林,突然靠近小镇
樱桃的香气突然拐弯
而黑夜将会突然降临
“然”字才刚刚说出
“突”已属于过去
乡村的夜空深邃、透明、突然
像谁新撒的星星?
当黑暗变成寂静
你轻轻说出,就已经破坏了它
当寂静靠近空无一人
它创造了“突然”自身不能把握住的惊乍
我们都渴望的突然
是“突然”的同义词
夜色沉淀,升起一个
透明的湖。风是清澈的,做着
深呼吸,梦呓抖落一地,踏成
脚下的阡陌
清晨在萌动,空气在
洗漱。口腔和肺腑,像是经过
昨夜星空过滤的。太阳,红色的
洒水车,奔驰而来
一路喷洒湿淋淋的晨光
童心一样晶莹,生命一样
青葱。谁欢呼着,拔节生长?
等待南风吹我,从此飘零——
我情愿化作蒲公英,或是一朵
流云,飞向西天,
向着群山之巅挥手告别。
抱紧今夜的月光。静静地
蹑着脚走。清霜,再一次
铺满心头,请不要拾起
往日的脚印。
北风吹过,谁曾记得古道长亭?
胸中,那一束火焰熄灭,
那一枚烟花绽放。
树洞里,飞出一只蝴蝶,转身
复制成两只
比柳芽染春的速度还快
翩翩起舞,引来更多蝴蝶
挤满了春天
于大地深处,学着蝴蝶
从树洞里攀爬
寻找一抹春,刚一触到树皮
就感到了枯萎
像衣服一样华丽
蝴蝶是绣上去的饰纹
像梦一样遮羞
蝴蝶是扇糊纸的窗户
在天空中游泳的雪花
累的时候
就沉到枝头歇息
一只鸟飞过
惊醒
但它并无恶意
可能它也是被“惊醒”
雪花继续下游
直到被她的双手捉住
化作一滴长着翅膀的水
向瞳孔飞去
紫藤花开的十分艳丽
一道花组合成的拱门
我不是贵宾
我必须经过这道彩色的门廊
有一副对联
水是无弦的琴,山是不墨的画
错开人流的峰期
我假装很隐蔽的样子
我似乎在剽窃一句经典的诗句
没有刻意躲避细雨纷纷的潮湿
发尖滑下的水滴
眼眶发痒导致瞳孔迷糊
蹑手蹑脚地走过春天的时空
花的美艳雨的轻柔似一把锋利的剪刀
那个刚刚刷新的书报亭
书报不多,香烟纸巾各色各样的零食
口香糖与打火机特别整齐显眼
老板爱好中国象棋
总有一群人围着棋盘相互厮杀
我打街边走过
午后的阳光让人无精打采
信手将一个卒塞进裤兜
回头看那些博弈者四处寻找的样子
唏嘘与责怪声汇聚成一股旋律
我轻轻地从裤兜里将棋子一抛
棋子像小轮子滚到博弈者的脚边
一局又一局不停地博弈
输赢不断地转换中
谁都感觉到搏杀的快感
此刻,又一个善举
提醒着我该改弦更张了,一条引我
驶入捷径的路,铺陈着
万里阳光
跋涉的途中,我试着
与风绕路而行,慎之又慎
生怕太重的脚歩
踩伤内心柔软的乡愁
我被命运的车辕紧紧套牢
时光的吆喝声中
黙念着感恩、豁达和宽容
多年了,我把苦和难当作口香糖去嚼
红绿灯下,一再提醒我
培植德行,在心中放养着一只
高高飞翔的鹰
此时,我和云一样
年年月月,努力地缩短
与远方的距离,再苦再累
从不说痛
是它们欢快的歌
唱醒了沉睡的花朵
我可爱的喜鹊、小麻雀
是天上落下的丝丝细雨
让我的柳枝初绿
随风
是春
打扮了我多情的土地
色彩斑斓
是湛蓝的天空
让江河湛蓝
蹲下就能抚摸天空的倒影
这样的生活多么的惬意
我想
离开嘈杂的地方
去寻找乐土
早吸朝露之精华
晚采霞光之唯美
手挽清风之温柔
闻飞禽之轻鸣
看红花草绿之繁茂
往来于林间
筑屋溪岸
仰日月之磊落
听流水潺潺
有一只拖鞋
它好好的
忽然成了垃圾
主人的手指
穿过鞋眼
倒提着它
像抠住鱼的鳃
它感到疼
去垃圾桶的路上
它一直在喊
但没有人知道
一只人字拖会疼
还会说话
那大大的鞋眼
像咧嘴大笑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它比别的拖鞋
更开心
图书馆在校园东区,侧身而立
隔着街道,铁栅栏
和南区环校大道,与行政楼
对峙
不攻,也不退
位置决定了立场
也塑造了它们
倔强的性格
许久以来
它们都怒目而视
仿佛有仇
但我此刻,站在
比它们更高的教学楼
远远地望去
只见它们,掩映在
行道木和高大绿植丛中
乖巧,温顺
和谐得像一对
肩并肩的好朋友
一起看泮池的夕阳
此刻,蛙虫四鸣
沉睡中醒来
一粒正在灌浆的麦子
躺在日渐金黄的麦穗里
麦芒如戟,兴奋不已
扣一下黑黑的土地
传来星星的回声
毛茸茸的刷子,周身拂拭着
一种金属的声音默默中丝丝发亮
我知道,是太阳
发出的这样圆浑沉雄苍凉
而又金碧辉煌的声音啊
这粒负重前行的麦子
匍匐以至跪倒在麦地
为了
拥抱黎明
几枚雀舌
清明那会还在茶树上啼鸣
现在玻璃杯里一会仰泳
一会冥想
立夏之后,阳光又甜又香
微风从细草里低头走过
似乎有些匆忙
我们走在未来的大路上
来到这个世界
最初以为,只是看客
不料发现自己就站在中央
那么我们选择
继续歌唱
在乡下,做一个悠闲自在的人
也许这是奢侈的想法
像白鹭一样
可以在高山的树林之上徘徊
翅膀的影子自由落下
每一声啼鸣都会震响林樾
也可以栖息在一片绿油油的水田里
单腿独立或漫步其间
独享这一份来自天地的宁静
还可以临花照水卓而不群
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凌波微步
白衣侠侣飘然于人世间
白鹭有大美,但她不言
在真实和虚幻之间
从前的慢,一次比一次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