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 线

李心丽

月光女仙晒出她的猫主子牡丹的时候，苏象让妞妞看。苏象在电脑上编程序，妞妞在写字桌一旁卧着。月光女仙的猫主子长得一副呆萌样，苏象一直觉得有点像妞妞，妞妞冲着她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兴趣。窗外传来响雷的声音，妞妞的兴致被这种特别的声音吸引了，它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窗外。

天气有些闷热，但又一直不下雨，尽管打了几次雷，并不见雨点落下来。这天气的状况令苏象有一种悬而未决的感觉，这感觉几乎是她现在这几年生活的主题曲，她非常熟悉。

不一会儿，度肖湖也晒出了他的叫科本的猫主子，八月大的蓝猫，已经五公斤了，全身圆滚滚的。这个群里，经常露面的是这只那只猫，这些猫渐渐成了主人的形象代言人，真正的主人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不知度肖湖长什么样子，他的猫可是养得很好，毛色和形体都令大家称赞，他的科本卧在一只圆形的高脚凳上，身体是黑的，眼白异常大。一会儿有人就发表评论，说科本的白眼翻得真标准，陆续有人发出偷笑的表情。一会儿度肖湖又发了一张科本蹲在圆凳上的样子，北咖蓝颗说这是王宝强版的哪吒。有人继续跟笑。

北咖蓝颗开着一个猫馆，养着各种猫，经常在群里晒他各个品种和各个年龄段的猫，也经常解答大家遇到的各种问题。什么阶段吃什么猫粮，吃什么猫零食，准备什么猫玩具，哪种猫粮更营养。因为能给予大家现成直接的指导，很受大家喜欢。他一出现，有人会说北老师来了。北咖蓝颗在群里晒了一段小视频，他的一只橘猫竟然会开门，门开后溜出去转了一会儿。大概因为北咖蓝颗的猫通常在笼子里关着，所以渴望出去的心愿更甚，有一次出走的地方还有些远，竟到了家属小区的超市里，大概试图在那里找一些吃的。

苏象无法想象北咖蓝颗的生活，他养着那么多猫，他的爱到底倾注在了哪只猫身上，那么多猫，他能爱得过来吗？况且养了那么多猫，事情繁多，偶尔打扫猫舍，把猫从笼子里放出来时，那么多猫围在他身边，他有什么想法？苏象能断定北咖蓝颗一定没有她的这种心情——她身边只有妞妞，心里只有妞妞，关注点只在妞妞身上。但有时候，她又会生出一种很强烈的喜欢，比如他发出一张出生一个月的金渐层的照片，她就会生出一种想拥有它的感觉，有时候他发一段英短的视频，她也会喜欢，但这种喜欢仅仅停留在她的感觉里。是不是再买一只回来给妞妞做伴，她曾经犹豫了一下，但她觉得她的爱只能给妞妞，不能让另外的猫来分走一部分。

程序没有编完，苏象却走神了。她静静地翻看着微友们晒的视频和照片，又看看妞妞。她也经常晒它，几乎每半个月她就随手拍一个它的小视频，有时候它正在爬猫爬架，有时候它正扒拉柜子的推拉门，有时候它卧在花盆里，都是它与她在一起的日常。它的样子也是萌的，非常讨微友们喜欢。有人说，这只布偶好可爱啊，叫什么名字呢？苏象说叫妞妞。有人说这走路的样子像一个小公主，有人说它是小仙女。听别人夸奖它，苏象就非常高兴。有一段时间，生活好像热闹异常又心生愉悦，但仔细盘点，她的生活里除了这些微友和这只猫，就是她签约程序公司的一个联络人。

苏象出入的社交场合有限，自从落足这个城市，自从养了这只叫作妞妞的布偶猫，她有了在此长久居住的打算。这儿离家两百多公里，符合她对于家所应该保持的距离的标准，不很远，也不很近，火车一个多小时，顺风车两个多小时，如果迫切要回家，任何时候都有解决交通工具问题的便捷。当然如果不想回家，她藏匿在两百公里以外，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可以让自己继续藏匿下去。像今年过年，因了妞妞的原因，她连家都没有回。疫情是一个方面的原因，这是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她妈尽管非常不愿意接受，但也没办法。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妞妞，她在她妈面前隐瞒了妞妞。

别人都能回家了，为什么偏偏你不能，你们那儿不是解封了吗？她妈在电话中问她，随即怀疑她不回家是另有隐情。她妈一直以为她不回家是找了男朋友，旁敲侧击了几次，并再三教导她不能瞎找，要奔着结婚对象的标准找。苏象说没有找呢。苏象知道她妈现在的态度，宁愿她找一个男朋友同居，也不愿意她养一只猫，与猫同居在一室。因了妈妈强烈的反对，她养猫快一年了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如果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会立马跑来，大闹一番。她妈非常偏执，认为养一只猫或者养一只狗都是不务正业的表现，好好儿的一个研究生，不走端端正正的路，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观？

研究生毕业快两年了，苏象一直在这家签约的程序公司工作，她不用坐班，工作可直接在电脑上处理。如果她妈知道她的工作是这种性质，一定又觉得她不走正道，或者还会建议她回家去，这样可以省掉这儿的房租。她会继续开导她要考公务员或者事业编，要进体制，要及早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她妈的想法非常正，如果知道北咖蓝颗是一个名校的研究生后来开了猫馆，不管这是多正当的事业她妈都会一声棒喝，把你的胆都会吓没了。所以苏象只能这样对付着过，妞妞的事只字不提。

小时候家属院里有一只流浪猫，苏象经常偷偷拿吃的喂它，有一次把猫偷偷捉回家，央求妈妈把猫养在家里，被妈妈狠狠训斥了一番，并无情地把小猫抱了出去，还警告苏象再不许抱小猫回家。在这件事上，苏象看到妈妈是一个很严厉的人，非常不好通融，后来她非常渴望长大的一件事，就是离开妈妈的视线，养一只自己的猫。

陈果有一次说，如果你偶尔要外出的话，我过来帮你照看一下妞妞，给它喂吃的喝的。苏象说好。但自从妞妞到来之后，苏象一次都没有外出过，因为疫情影响，腾讯会议被普遍应用开了，二〇二〇年开始，研究生面试都在线上进行了。说真的，这可以算作是很好的革新，有许多聚集通过线上进行，省了许多外出的麻烦，像她的工作都可以在家里进行，还有不菲的收入。

苏象知道妈妈的生活单调，工作之余再没有别的爱好。不像别的大妈，喜欢去跳广场舞，或者打打太极，或者养养花养养草。她很遗憾生活中有许多乐趣妈妈体会不到，又碍于她思想僵化不好说服，所以有时候想要开导一下她又觉得起不了什么作用，就作罢了。她知道这样年龄的女人，孩子们不在身边，心里难免孤独寂寞，可又不积极地尝试生活中一些不曾了解的乐趣，让生活显得那么冷清孤寂，一生中连猫都不喜欢，连猫都不曾养过，别的遗憾就更不用说了。

我必须养一只猫——苏象曾在日记中写过。必须做的事有许多，这件事她实现了：我必须远离家生活，我必须独立，我必须让自己强大，我必须保持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我必须和我的猫在一起。

苏象起初听妈妈的建议，报名参加过家乡的公务员单位招考，那次没有考上，后来听说公务员考试也挺难考，就放弃了。她现在的薪水比家乡公务员工资要高两三倍，工作非常自在，而且没有什么压力。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待在家里，遇到忙的时候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电脑房里，把妞妞关在门外，有时候妞妞用爪子抓她的门，还叫，等她完成任务打开门，妞妞的小身子嗖地就钻进来了，生怕不让它进来。进来后，它会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委屈地冲苏象叫。

妈妈刚才忙呢，妞妞乖。苏象抱起它，用脸蹭它的小身子，它懂事地任由苏象蹭它，之后不久，它会拿鼻子嗅苏象的脸，嗅苏象的手，这时候，苏象会抱着它在这个房间里转一转，在那个房间里转一转。它肉肉的小身子很暖和，这时候仿佛被苏象冷落得太久了，它非常享受苏象的亲昵。

给妞妞煮鸡胸肉的时候，苏象给自己做咖喱饭。妞妞的鸡胸肉里什么调料都不放，她给自己放萝卜丁、青椒丁、黄瓜丁、洋葱丁，再加一大块咖喱。它喜欢吃鸡胸肉，喜欢吃鸡蛋，喜欢吃南瓜，苏象还给它种猫草吃。苏象煮好鸡胸肉，撕碎了给它放碗里，它高兴地尾随在苏象背后，有时候欢快地跑在苏象的前面，那高兴的样子跟孩子差不多。

这种状态苏象非常喜欢，一度有了在此长住的打算，她突然间对本地的房价很感兴趣，闲暇的时候四处了解一些售房信息。有一次与妈妈视频，她不小心流露了想在此买房的想法，没想到妈妈非常不理解，说她现在重要的是找男朋友，一个女孩子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应该早点成家，如果找到一个有房子的男朋友，那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吗？

你不懂，我买房这是我的婚前财产，是属于我的，结了婚如果过不到一起，还有一个退路。现在婚姻这么不牢固。苏象说。

你这是什么想法呢，这么怪，还没有结婚就担心过不到一起，就为过不到一起做打算，有问题吧？

你不看报道吗，疫情刚结束，民政局那儿就排着离婚的长队。

离婚什么时候都有，自古就有，还没结婚就被负面消息吓成这样，心态不正常。

说明什么呢？苏象说，疫情期间人人都被关在家里，每天四目相对，看腻了，矛盾激增，过不下去了。

你别赶时髦，也不要有什么怪想法，像普通人一样，该成家成家，该生孩子生孩子。做女人自古就是这个传统。

不过我还是想攒够首付了买一个房子，起码两室一厅，等将来你和我爸想来这儿住了，也有你们住的地方。苏象说。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操心买房的事呢？我一点也不理解，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呢？放着容易的事不做，你偏要挑难的做，你正经找一个对象，说不定该有的就全都有了。

听妈妈的唠叨，苏象起初还恼，后来听多了就不恼了。那理论现在丝毫作用不到她身上，她听听也就算了。后来她看到许多年轻人少回家的原因就是为了逃避妈妈的唠叨，有许多人过年不回家，借着疫情当幌子，拿加班当理由。

还有一些新的观念的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有人说新女性的婚恋观是不想要婚姻，只想要孩子。有许多人闪婚之后，有了孩子，就离婚了。苏象不敢说，要不会让妈妈以为她也有这样的想法，以为她对婚姻也有抵触。她只是想告诉她一些社会现象，一种潮流，婚姻可不像过去那个时代那样，是一个女人一生的全部，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妈妈只关注大多数，只关注传统，她的观念停留在小县城的层面上。对于妈妈来说这是无可厚非的，然而真正的社会现实已经远远把小县城甩在了背后。生活确实像万花筒一样，不仅有橘猫，还有金渐层、英短，有猫咖。九条命的生物虽然不会说话，但它让生活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安逸和幸福，不会说话又怎么样呢？没有语言交流并不影响她们之间的相处。

有了买房的打算之后，苏象一度变得俭省了。她制订了一个计划：买一套远洋四季七十平的房子，大概需要七十万，首付三十万，月供五千，大概不到十年的时间她就可以还完房贷。

这是期房，三年后交房，而且是精装修。盘算了一下，自己已经攒了二十万，再借十万，她马上就可以付一个首付。三年后，她就可以搬进自己的房子，还省了每年一万多的房租，她觉得非常划算，而且地段她非常满意，离她签约的公司不远。

苏象知道她妈能拿出来十万。但鉴于观点不一，她没有向她妈开口，当然也不能向她爸开口，她爸同样是小县城层面的思想，与她妈没有区别。苏象觉得有许多女生的想法与她一样，觉得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是自己人格独立的象征，也是自己经济独立、思想独立的象征。她决定找一个人借十万，可是又不知道找谁合适。与陈果探讨，陈果说她有两万存款可以借给她，于是她受到了启发，决定向多人筹措，然后再分批次还款。

陈果与她是研究生同窗，两人之所以走得近，是因为现在同在这座城市生活。陈果考入了本地政府部门，薪水不太高，但生活非常规律，非常稳定。偶尔两人会约了吃一顿火锅，看一场电影，谈谈各自的宠物。陈果养着一缸孔雀鱼，多次邀请苏象带妞妞去做客，但本地公交和出租车限带宠物，苏象的出行受到了影响。

要借十万，苏象还是费了一番周折，但知道她买房用钱，有一个在培训机构工作的同学给她指了一条赚钱的门道：在网上做兼职，教一些爱好者编代码。有的同学刚刚在社会上立足，都面临着买房成家的压力，手里没有什么闲钱，有的支援她钱，有的给予精神上的支持，苏象从这个借钱过程中颇受启发。借钱的不容易激发了苏象更多的动力，她的生活没有过去那么闲适了，她在周末干起了兼职。

她生活中的热望现在变成了这样：赚钱，还房贷；赚钱，还欠款；赚钱，早点住上自己的房子。唯独没有那种热望——嫁人。本来这应该在自己近期的人生规划里，但她顾不上做这样的规划。大学的时候她谈过一次恋爱，上研究生之后也谈过一次，但她不知道是什么分散了她谈恋爱的注意力，谈着谈着就分手了。按说两次恋爱教会了她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恋人，但她觉得累，谈过恋爱之后怀抱着一种对世俗的疲惫之心，虽然有时候向往，却并不想去行动。

钱筹措好之后，她立即付了首付。有一段时间，生活还有点青黄不接，她就在花呗上借钱，等领到工资再还款。她做了周密的还款计划，凡是能开源节流的，也都做了详尽的考虑。她眼中的未来是三年后。说实在的，她潜意识中一直背离妈妈的意志向前走，她背着她养猫，背着她买房，妈妈以为她一直忙是忙着谈恋爱忙着约会，殊不知她是忙着工作，忙着兼职，忙着赚钱，最可恨的是她养猫。好在隔了两百公里的距离，妈妈轻易不会踏足她的地盘，干预不到她。

电话响了，是妈妈打来的。

你今天吃什么呢？妈妈问她。

准备随便吃点，怎么了？

今天你生日啊，你忘了吗？

可不是，她一点都记不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自从上大学后，每当她过生日，她都会通过邮政给妈妈买一束康乃馨送过去。她深知她的生日就是妈妈的受难日。

呀，忘了！妈，不好意思，最近我忙，连花都没有订。苏象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忙晕头了，往常这时候花就送到了，今年让妈妈失望了。

你都忙什么呢？忙成这样，生日也不说郑重地过一下，没有男朋友，起码和同事啊同学啊一起热闹一下吧，这么马虎。

嗯嗯，知道，老大不小了，也不一定非要热闹。

我和你爸今天吃拉面，四个菜，丰盛吧？我给你发了一个红包，你自己买一个蛋糕吃，这么久没有回家了，你周末的时候回来一趟吧。你不想我我还想你呢！

好，我也想你呢。苏象听妈妈这样一说，突然有要流泪的感觉。妈妈想她，她知道，她突然有点羞愧，现在离家不是很远，她竟然以疫情为借口一年多都没有回过家。

好的那我挂了，妈妈在那边说，你现在张罗着给自己做点好吃的。

挂断电话之后，苏象看了一下手机，妈妈给她发了五百二十元转账。自从这个数字开始流行，每年过生日妈妈都给她发同样的数额。工作之后，她曾对妈妈说以后不用给她发红包了，她自己赚上钱了，没曾想妈妈说赚上钱但还没有成家，成家了就不发了。

既然是过生日，苏象决定庆祝一下。她联系陈果，约好晚上一起聚聚。没想到陈果说她们单位发了通知，不允许公职人员疫情期间出入饭店，于是她就约陈果来她这儿，两人在家里庆祝。

她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条鲈鱼、一袋鲜虾仁、一蔸西蓝花、两根莲藕，还买了西红杮、黄瓜、茄子和豆角。苏象喜欢在小红书上看菜谱，这两年自己也能做几道拿手菜了，比如水煮虾仁，煮五分钟，蘸一点自己配置的蘸料，非常好吃；鲈鱼在油锅里煎一下，加水，放点调料炖出来，出锅的时候放点香菜，味道也非常美。她还喜欢做凉拌莲藕、凉拌西蓝花，她还自己做寿司、拌饭，即使做一次泡面，只要她有兴致，她都可以别出心裁。偶尔陈果来她这儿蹭饭，便要夸她的手艺好。

等待一个人来吃饭的感觉也非常好，苏象在厨房里忙活，妞妞卧在一旁看着她。苏象的生活里，这是一种非常温馨的感觉，她喜欢它，它也非常依赖她，她们经常四目相对，传递她们之间的欢喜。

亲，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苏象在微信上招呼陈果。眼看着下班时间已经过了，还不见陈果的人影。现在苏象不仅把菜做好了，而且餐桌也布置好了，酸奶水果捞都已经摆上了桌——陈果和她一样都喜欢吃这个。陈果很快就回复了，说她在路上，搭一个同事的车，问她可不可以邀请她的两个同事一起来。苏象说好，她做的菜多，再多来几个人也不怕。

苏象这是第一次见吴小伟，以及陈果的男朋友康健，他们一来就嚷嚷着问她这儿有没有白酒，他们想喝点酒，正好苏象这儿有。怎么还真有，吴小伟说，你哪儿来的酒？苏象说她当过一次月下老，新郎家送的，还都是好酒。吴小伟和康健都还懂得酒，说那就有口福了，确实是好酒。吴小伟说那给我也当一次月下老吧，到时我也送你这样的两瓶酒。苏象说可以试试，于是吴小伟就给苏象说了他的择偶标准，让苏象在她的人际圈子里给他物色。

看看就行了，还真喝呀？陈果把酒拿了过去，酒驾上路可是违法的。康健说我不喝，让吴小伟喝，我开车。吴小伟说那怎么行，叫一个代驾就搞定了。陈果说怎么，酒瘾还上来了？吴小伟说，本来我们就说好要去喝一杯的，康健突然说你要来这儿，先送你过来，又说来了干脆在这儿喝。吴小伟坚持要喝酒，陈果说今天什么事呢，非要喝一杯，吴小伟说没有什么事。

陈果觉得第一次来苏象这儿他们就要酒喝有些不靠谱，所以就用眼睛暗示康健，让康健阻止吴小伟，没想到苏象一点也不介意，说没关系，正好有酒，到时叫一个代驾就好了。

苏象不善饮酒，但作为东道主，她敬了两位男士两杯。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因为是陈果带来的，苏象便感觉有些自来熟。之前她听陈果说过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但从来没有提过具体的情况，看到康健，她知道陈果是想让她帮她参谋。两个男生一来就大大咧咧要喝酒，甚至让苏象感到了一种亲切，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苏象，却好像与苏象是多年的旧相识。

妞妞呢？陈果问。苏象说在卧室里。怎么不叫了一起来吃呢？吴小伟说。苏象说它不吃。妞妞是谁呢？之后吴小伟又问，陈果说是她女儿，非常可爱。哦，你已经有孩子了？吴小伟有点意外。陈果说，一岁多了。

怪不得，你厨艺不错。吴小伟说。

厨艺吧，陈果说，不要说疫情时期，就是平时，这位妹子喜欢下厨，练就了精湛的厨艺，虽然操作起来一点也不复杂，但做出来的味道很好，不亚于街边的小馆，你们觉得呢？两位男士都说不错，有这么好的厨艺，以后就多招呼大家来聚餐。

苏象，拜托你，帮我物色着点啊，吴小伟说，我想在本市找一名老师，最好是本地人，介绍成的话我也送你两瓶这样的酒，到时我和康健再来喝。

去，陈果说，有你这样的吗？

那多送两瓶，这样总可以吧。吴小伟可能因为喝酒的原因，说话没了正形。

陈果问苏象，你还当过月下老？怎么没听你说过呢？苏象说，两个都是我的老乡，我只是牵了一下线，没想到还真成了。说明你有这潜力。吴小伟说。什么潜力呢，有这潜力自己还会单着吗？陈果抢白。吴小伟说，可不单着要怎么办？大龄的都还单着呢，拖着孩子的不单着要怎么样？这话把苏象和陈果逗笑了，康健知道吴小伟误会了。

你落伍了，陈果说，现在有许多新女性愿意单着，有孩子就行了。吴小伟说，你们赶潮流，赶潮流的人也太多了，真有点跟不上趟了。但我还是愿意结婚。吴小伟说，我现在问问，你们愿意结婚吗，你们都谈谈。苏象说，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说不定过两年会想。康健说有人愿意做饭的话我想结婚，陈果说有房子有车子的话结婚也可以，吴小伟说不喜欢你们这样的，都太自私了，结婚太现实。陈果说结婚是想拥有自己希望有的，如果结婚什么也带不来，那为什么结婚呢？吴小伟说结婚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陈果说可不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难道还是三个人吗？吴小伟说也许是四个人。陈果说，什么观念，不搭调！

点上生日蜡烛的时候，吴小伟和康健才知道苏象过生日，怪陈果不早说。陈果说我已经提前帮吴小伟订了一束花，帮康健买了巧克力，怎么样？正说着，有人摁门铃，一大捧玫瑰和两盒巧克力就送来了。吴小伟和康健感谢陈果细心，问那你呢？陈果从包里拿出一管口红，是苏象喜欢的牌子。苏象说今年的生日过得有惊喜，没想到收到这么多礼物。陈果说我也喜欢过这样的生日，能收到礼物的生日。吴小伟说，那你什么时候过，我们一起给你庆祝。陈果说那说定了啊，到时我叫你们。

有客人来的时候，苏象通常把妞妞关在卧室里，怕它到处跑，特别是怕它跳上餐桌。收拾完坐下来聊天的时候，苏象把妞妞从卧室里放出来，妞妞来到沙发旁。陈果说，妞妞，来，过来。吴小伟这才发现妞妞是只猫。吴小伟说，没想到我们还有共同的爱好。陈果问，你也养猫吗？吴小伟说，我养着一只蓝猫，一岁多了。他仔细看了看妞妞，问苏象，你是小钻石？怪不得我看这环境熟悉呢，好像在哪儿见过。苏象说你是度肖湖？吴小伟说是啊，没想到我们以这种方式认识了。

苏象仔细看了看度肖湖，脑中跳出来他的科本。她曾经在脑中勾画过科本主人的样子，见到真人，想象中的样子变模糊了。她目测了一下吴小伟，大概有一米七五，素净，看上去很干练，眼睛看上去很和善，有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老成。这是一个喜欢教师和猫的男生，他们曾经多次在群里聊，他们只聊猫，现在他们聊起了猫之外的话题，感觉非常新鲜。

你认识他们吗？苏象问，月光女仙，北咖蓝颗……吴小伟说不认识，吴小伟说，那么多人在群里，你居然关注到了我，而我也关注到了你。苏象说，你的猫好看，你每次发它的小视频我都要回看几次，就记住了你。吴小伟说，你那次种了猫草发出来，我就记住了你，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喜欢养花的大妈，对种花种草有经验，没想到我们还是同龄人。

妞妞并不认生，它在他们身边转悠，摇着它的尾巴，它的胡子很长，据说有测量洞穴宽度的功能，可惜它很少有机会出入洞穴。

吴小伟说以后你要外出的话，可以把妞妞寄在我那儿，可以和我家的科本一起玩。陈果说，虽然咱们早就认识了，我还是现在才知道你养着猫，早知道你也喜欢养猫，和苏象有共同爱好，我就早点介绍你们认识。吴小伟说，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只不过她叫小钻石，我叫度肖湖。陈果说怪不得你们虽然第一次见面，但一点也不生分。吴小伟说这两瓶酒我不准备省，我明天就给你提过来。陈果说，早着呢，等苏象物色好了再说。吴小伟说，苏象这儿就省了，我是要给你送过来。陈果问为什么，吴小伟说先感谢你介绍月下老给我，这一点还不明白吗？陈果说，我反应迟钝。康健说等陈果过生日的时候你再送过去，那酒让她请我们几个去喝。陈果说要不还是送苏象这儿来吧，吴小伟又说，苏象这儿我准备省了，还是送给你吧。

苏象有点没听明白，说你到底还是不信任我。吴小伟说，陈果比你更有潜力，我现在才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