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档案是指“国际或国内著名的人物在其个人、家庭和社会活动中直接形成的历史记录。一般包括自传、回忆录;论著、译著的手稿和样本,文学创作手稿、书法手迹等;各类笔记、日记、重要的来往函电;生平重要活动的照片、录音带、录像带和影片;各类证书以及其他有保存价值的材料。名人档案除反映名人生平事迹的历史外,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社会、经济、文化生活的历史,是研究名人历史、撰写名人传记、编辑名人文集、举办名人事迹展览等的必要条件和依据,对于研究社会历史也有重要参考价值。”[1]作家,以写作为主,且是在文学领域具有盛名的文学创作者。他们的档案资料不但能够反映其个人的创作经历和思想动态,而且能够观照到现实社会,揭示人性善恶,为我们了解和研究各个时期、各个民族、各个领域的社会生活都起到了辅助参考作用。中国现代文学馆建馆37年来,始终致力于收集和保管现当代作家史料,为未来的现当代文学研究选择需要记住和保留的历史印记。在多年的积累中,文学馆逐渐形成以作家为基本单位命名的文库共137个,即文学档案数量较多的作家,单独为一个全宗,或文学档案数量较少的、关联性强的若干作家组成的联合全宗。目前,文学馆的“作家文库”主要收藏的是,作家著作图书、藏书、报刊、文献资料等。笔者在整理姚雪垠先生的文学创作资料时发现,研究作家生平历史、创作经历,追寻文学社团发展沿革,探讨文学思想发展脉络,都需要全方位、多角度地对作家档案资料进行细致的爬梳。而“作家文库”正是作家档案资源特色化的体现。收入文库的资源种类,如果狭义地限制在书刊史料,则难以突出作家的个体特征。增加文库资源的多样性、集中性则更能充分解读作家的生活、思想、精神、心理。
一、建立“作家文库”的动因
(一)“现代文学资料馆”要突出多样化整合
众所周知,中国现代文学馆是在巴金的大力呼吁和倡导下建立起来的,最早的动议始见于1978年3月15日巴金与《人民日报》两位编辑的谈话中。其中的一位编辑姜德明将谈话内容写进文章,“这一次谈话,可能是巴金最早向友人透露建立类似文学馆这样一个‘单位’的设想。”[2]不久,巴金将构想付诸行动,不但写文章倡议,还多方协调,正式申请“创办一所中国现代文学馆”。他希望,“有了文学馆,可以给我国现代文学六十多年来的发展做一个总结,让大家看看我们这些搞文学工作的人究竟干了些什么事情。”[3] 44年前,巴金敏锐地搜集、保存资料的意识为我们开创了为中国现当代文学保存历史的事业,一代作家和几届文学馆人筚路蓝缕,将一个设想践行为现实。用37年积累出70万件藏品,文学馆人始终以建立一个资料中心为己任,着重搜集、整理享誉海内外的现代文学作家、研究学者的文学档案资料。追溯文学馆的第一批捐赠资料,始于巴金先生,早在文学馆筹建阶段巴老就曾捐赠书刊资料3100多件。于是,在1985年3月26日正式开馆后,特设“巴金文库”以作纪念,随后又陆续以其他作家冠名建立文库。由此,以作家为基本单位建立全宗的档案整理概念,也逐渐成为文学馆独具特色的管理“名片”。“作家文库”的构想使文学馆的现当代文学资料的搜集意向更加多样,分类整理更加明确,保管收藏更加系统,查询利用更加便捷。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文学馆于20世纪90年代陆续出版了“中国作家书简”丛书、“中国现代文学百年”丛书等研究成果,2010年的“中国现代文学馆馆藏珍品大系”中的《巴金文库目录》《唐弢藏书》,以及筹办的历次展览都是基于现当代文学资料中心“作家文库”进行研究的成果输出,不但在业内获得了广泛的声誉,也为公众了解中国现代文学作家开辟了途径。
(二)由“保管型”向“服务型”转变
搜集整理、归档保管是文学档案资料管理的历史传承,但是在新的科技形势下,文学馆的档案工作发展面临瓶颈。搜集工作收效甚微,保管水平跟不上发展。文学馆馆长李敬泽曾在文学馆联盟成立大会上说:“文学馆要服务作家、服务文学界、服务广大文学爱好者、服务广大的人民群众,这几个服务是高度统一、互相支持的。”文学馆要找准功能定位,“征集收藏如果是零零碎碎不成系统意义也不大”。我们要有针对性地创新工作思路和方法,不要把文学馆搞成“大库房”,要创造性地征集当代文学档案资料,让现代文学遗产“活起来”,为作家、文学研究者、文学爱好者提供全面、客观、系统化的文学资料。使公众在希望了解、获得现当代作家的文学创作档案时,首先想到的是去文学馆寻求帮助。
二、姚雪垠文库的优化建构
1999年4月29日,姚雪垠以89岁高龄辞世,三个月后,姚海天遵照父亲的遗愿,代表母亲和家人向中国现代文学馆捐出几千册藏书和部分书房用品,文学馆曾在“作家书房展”复原了姚雪垠的书房。2010年10月9日,姚雪垠诞辰百年之际,姚海天在“姚雪垠百年诞辰纪念座谈会”上,向中国现代文学馆捐出珍贵的《李自成》第四、五卷手稿。2019年11月,姚海天再次捐出一批家存档案资料和藏书,为文学馆的姚雪垠文库增添了弥足珍贵的藏品。
这些文学资料,有线装藏书、著作手稿,也有友人书信、史料卡片、证章实物等,最值得一提的是姚家珍藏多年的7330张资料卡片和1914册线装书籍。这些卡片是姚雪垠为创作《李自成》,在数十年中研读六七百种历史典籍后用蝇头小楷将有关资料抄录下来的,不少卡片还有批注、按语和创作中的心得感悟等文字。原中国作家协会书记翟泰丰在姚雪垠去世到其家中吊唁时,看到卡片箱后不禁喟然而叹:“姚老为写一部书,就下了这么大功夫,这在中外文学史上都不多见的。这才叫‘做学问’哪!姚老这种精神,值得作家们好好学习。”[4]千余册线装书正是姚雪垠为创作《李自成》做研读时所用的资料典籍。文学馆的图书编目人员在整理图书的过程中都在感嘆,“虽然做这批书的确是个苦差事,但这批书一看就知道是姚老本人都认真看过的,这么丰富的史料收集,难怪能写出《李自成》这样的巨著。我们有责任更有义务把这批书编得漂漂亮亮的。”的确,姚雪垠就他的藏书也曾有自己的评价,“藏书虽然不多,但其中有一些线装书是稀见本;有一些文艺作品是‘五四’的出版物,虽然年代并不久远,但也很难再买到了。‘这些藏书都是国家的财富……’”[5] 这些文学历史资料,记录了雪垠先生在半生岁月里为创作《李自成》呕心沥血、艰苦长征的足迹,姚雪垠及其家人坚持将这些宝贵的文学财富,无条件捐给文学馆,是以实际行动回报国家和社会对他的哺育。
姚海天捐赠的友人书信和著作手稿也是极具研究价值的文学档案。书信中不但有与著名现代诗人臧克家和近现代作家、翻译家荒芜等人的交游信函,更包括了十余本姚雪垠精心整理收藏的致友人信件底稿,可见雪垠先生有非常强烈的档案收藏意识,非常值得后辈借鉴学习。这13本底稿并非信件复写稿,而是姚雪垠的亲笔,底稿全部用标准16开稿纸写成,字迹为雪垠先生惯用的毛笔或钢笔小楷字体,其间多有删减涂改的痕迹,可见雪垠先生为人之谨慎,处事之认真,思考之缜密。347件底稿,很多都是洋洋洒洒上千言,谈古论今,作诗赏画,如学术论文一般,通过这些理论探讨性的信件,亦可窥见雪垠先生实事求是的治学观点、独到精深的学问见解和深厚浓郁的诗书造诣。422件友人书信,也不乏名家来函,其中将姚雪垠的老朋友臧克家的87封来信,对照姚老致臧老的22封信件底稿,尤见两位聚散60余载的老友是如何互称“诤友”,亦为“畏友”的。
全面的档案史料能够客观地深入一位作家的心灵世界,考察其行为的深层原因,探究其思想和心理。素来后辈学者有为前辈大师名人立传的治学方式,对于姚雪垠这位在20世纪中国文坛留下深深足印的作家,关于他的传记目前有两部,分别为1990年由杨建业编写的《姚雪垠传》和2007年由许建辉撰写的《姚雪垠传》。两部都属事件史传记,学者赵焕亭对此不无遗憾:“对姚雪垠的心灵史的开掘还很不够”。[6]关于构建心态史传记,赵焕亭建议:“对姚雪垠心态的分析从翔实的材料出发,有理有据;从细节着手,见微知著。”[7]而基于翔实的材料进行分析,首先就需要获得翔实的材料。据笔者了解,姚雪垠文学资料除先后两次被捐赠给中国现代文学馆外,还曾于1990年由姚雪垠亲自捐赠给河南档案馆,其中包括个人著书、信件、诗稿、题词、照片和录音、录像带等珍贵档案资料。2019年,姚海天遵照父亲的遗愿,将茅盾写给他的全部35封信捐赠给了上海图书馆中国文化名人手稿馆。可见,姚雪垠的相关文学档案资料目前分存多处。当然,作家本人或家属将资料分类分批捐赠给不同的馆藏机构是无可厚非的。但对于查询者来说,能够查找到,甚至集中查找到所需作家的尽可能全面的资料是梦寐以求之事。作为一名资料征集者和档案资源构建者,一方面将存于个人手中的作家资料征集入馆,聚少成多,渐成规模,逐步形成著名作家档案库;另一方面尽全力汇集已被他馆收藏的作家资料信息,形成馆际联盟,信息互查,资源共享。当然,这样的协同合作需要你情我愿,更需要互利互惠。共建资源的双赢格局,要建立起标准化的资源体系,要整合本馆资源类型,细化资源内容,以达到分级分类共享,有计划有步骤地成果输出,按需求有层次地集中展示的目的。有联盟的倡议,更要有相应的姿态和行动,从姚雪垠文学创作资料的整理着手,将历次捐赠的全部文学档案资料目录汇编成册,建立可视化资源数据,建立姚雪垠生平事迹、创作经历、著作目录档案,必定会吸引更多的访问者和合作者,聚集更多相关资源,最终形成更为客观的作家资料和学术研究资源阵地。
三、突出“作家文库”亮点
作家档案资源的建构在强调个人档案的整体性概念中更突出其特色化,即强调其作家身份的属性。将个人在其生命周期的全部档案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讨论时,是“强调个人记忆的完整性,突出以‘整体画像’的方式留存个人历史,并由此构建最真实和全面的个人记忆,促进个人记忆的保持和再现。”[8]将个人的整个生命周期档案管理起来并不容易,但如果在强调个人的某一身份来管理时似乎就不难实现了。毕竟,这只需要集中记录其某一个身份和某一方面的相关记忆。
虽然文学馆“作家文库”的建立意图始于面对作家大批捐赠时萌发的感激之情和对作家的纪念缅怀之意,但时至今日,“作家文库”不断壮大,已成为文学馆的一大建馆特色,不但具有纪念意义,更兼具研究价值和考证价值。“作家文库”被赋予的含义已不仅仅是收藏作家藏书,而是广义的作家档案库。不但有作家平生珍藏的图书,更包括了作家手稿、书信、照片、实物、字画,以及作家相关创作经历资料等。文库也从空间上的实体区域概念,过渡为智能时代的逻辑作家个人全宗。进入数字时代,海量信息充斥于大众生活中,虽然碎片化知识能够满足读者在一段时期的阅读需求,但随着时间的推进,读者对知识获取的需要必然是系统化的、整体化的、精深化的。这时,文学馆的“文库”特色就会越发彰显。不仅在藏品的整理和保管上表现出“特”而“专”,而且从藏品的征集和入藏角度也充分体现了“全”而“精”的特性。首先,整理和保管上的“特”而“专”,指在藏品整理时严格遵照《中国现代文学馆中文图书著录细则》和《中国现代文学馆藏品登记编目规范》完成。进入保管环节则基于“图书分类”的中图分类法架位排列,并执行高标准的库房管理条例,藏品借阅也严格执行保护性流通原则。其次,在藏品征集和入藏时,则遵循“全”而“精”,即征集视野要开阔,在建立某一位作家档案库时,要多角度收集作家身份的相关资料,以达到全面反映作家创作成就、人生经历、创作历程的目的。而鉴选入藏时则要把握代表性和精品化的入藏原则,将作家有代表性的作品版本、手稿,可表现作家交游信息的书信、字画,能反映时代变迁的照片、实物收藏入馆。
四、结语
老一辈作家的优良作风是新一代作家的努力方向。中国现代文学馆作为一个留存现当代文学历史的“宝库”,发挥其组织优势,建立健全作家档案资源管理体系,有创造性地将原有的“作家文库”扩建为特色化的作家档案库是用之所求,也是未来所需。
参考文献:
[1]中国大百科全书总编辑委员会.中国大百科全书图书馆学·情报学·档案学[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2:278.
[2]周立民.让美好的心灵开花结果——巴金与中国现代文学馆(上)[J].河北经贸大学学报(综合版),2021,21(02):30-38+62.
[3]巴金.再說现代文学馆.巴金全集第16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439.
[4][5]许建辉.姚雪垠传[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7.
[6][7]赵焕亭.该有一部姚雪垠心态史传记[J].书屋,2014(10):75-78.
[8]黄体杨,钟志龙,金文杰.作为整体性概念的个人档案及其管理:内涵、逻辑与价值[J].档案与建设,2021(03):19-24+54.
(作者简介:吴春梅,女,本科,中国现代文学馆,馆员,研究方向:档案管理)
(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