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亮(教授),吴金柯
2020年10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届五中全会上做了重要报告,并指出“要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从国家层面上看,基础性创新是提高国家竞争力的重要力量[1]。在此背景下,企业要更加重视创新战略的制定,加大创新投入,推动国家目标的实现。从公司治理层面上看,股东和管理层之间存在着严重的代理问题,管理层出于自利动机可能会抑制企业创新,不利于企业持续发展。有学者提出企业的委托代理问题越严重,企业创新投资越少[2],也有学者认为非控股股东参与公司决策,可以监督经理人,促进企业创新[3],还有学者认为非执行董事发挥监督效应,能降低代理成本,推动技术创新[4]。可见,如何有效抑制管理层的自利行为并提高企业创新战略,一直是学术界研究的热点问题。董事会由股东派代表组成,具有决策和监督管理者的职责,有学者认为董事政治身份、董事会规模与董事会独立性的增加都有利于企业创新[5]。现有关于董事会治理与企业创新的研究大多将董事会视作一个整体,认为董事会是同质的。但事实上,董事会内部存在一种隐性层级结构即非正式层级,这会对企业创新战略产生显著影响。然而,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是否能降低代理成本、提高创新战略仍需进一步研究。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以微观层面的董事会治理为切入点,分析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企业创新战略的影响。首先,本文分析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认为董事会非正式层级能够发挥监督职能,降低代理成本,进而提高创新战略。进一步分析中,本文就董事会正式层级、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做了差异分析;此外,还就不同股权集中度、不同两职合一情况和不同产权性质下,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做了比较分析。最后,采取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再次验证了本文的研究结论。
本文的研究贡献表现在以下方面:①基于创业板上市公司分析了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既丰富了非正式层级对公司治理的研究,也拓展了影响企业创新战略的文献;②在大力倡导大众创业和万众创新的时代背景下,以微观的董事会治理为切入点,试图打开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企业创新之间的“黑箱”,发现了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促进效果以及作用路径;③以往关于董事会治理行为相关文献认为董事会成员是同质的,董事会规模、董事会独立性等结构特征会对企业战略、经营绩效和投资决策产生显著影响。但事实上,董事会对外兼职董事与是否具有政治关联即社会资本显著不同,这种差异会在董事会内部产生隐性的层级关系,影响董事会成员之间的沟通与交流,对企业创新战略产生显著影响。
关于董事会治理行为对创新战略的影响,现有研究大多从董事会特征、董事会资本和董事会职能入手。从董事会特征来看:有学者对创业板上市公司进行分析,发现董事会规模与技术创新战略呈倒U型关系,同时董事会独立性越强,技术创新效果越显著[6];也有学者认为,独立董事占比高的董事会有利于企业创新活动,在非国有控股公司和法律制度更健全的企业中,增加独立董事的数量能促进创新投入[5];还有学者认为,董事会中存在的两职合一能够提高企业创新决策,增加研发产出,提高研发效率[7]。从董事会资本来看:有学者根据资源依赖理论和管家理论进行研究,发现董事会社会资本有助于研发战略[8],董事会人力资本的广度对研发战略具有消极作用,董事会人力资本的深度对研发战略具有积极作用[9];也有学者从委托代理理论角度进行分析,认为董事会资本的广度和深度对创新战略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可以提高企业创新投入,但是增加创新投入又可能引发沉没成本、影响企业绩效,管理层出于防御动机会采取保守策略以避免增加创新投入以及未来经营决策的不确定性,高管激励可以使管理层认识到自身利益不会因为研发失败而受损,反而可能会获得长期利益,进而高管会改变以往抵制创新的态度,逐步与股东目标趋同[10]。从董事会职能来看:有学者认为,董事会监督可以遏制高管的投机行为,缓解企业创新不足问题,但是过多的监督反而会降低创新绩效,因此董事会监督与创新战略存在倒U型关系[11];也有学者认为,董事会与管理层关系越好,越能提升董事会的服务职能水平,增强高管和董事会创新意识,从而有利于促进创新战略[12]。可以看出,现有学者关注董事会结构、董事会资本和职能等静态因素对创新战略的影响,忽视了董事间的交流过程以及董事会成员的异质性。事实上,董事会成员间的交流过程对决策具有重要作用,在董事会决策之前,需要董事之间彼此交换信息,展开深入沟通,非正式层级形成的等级差异更好地揭示了成员间的互动交流过程。因此,相比于以往学者对董事会决策结果的研究,本文弥补了对董事会决策过程的研究。
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源于成员的影响力差异,促使董事间形成信任与尊重的等级排序,进而导致高位董事对低位董事的支配行为[13]。目前,学者们对董事会非正式层级的研究已取得丰富的成果。有学者认为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企业绩效有正相关关系:当董事会规模较大或者公司过去经营业绩较好时,这种正相关性表现得更弱;当行业环境不确定性较高时,这种正相关性表现得更强[14]。也有学者认为,非正式层级中的高位董事为了维护自身的社会声誉,会利用自身的社会资本为企业提供专业的知识和信息以及科学决策,监督低位董事渎职行为,从而降低企业违规风险[15]。还有学者认为,非正式层级增强了低位董事的顺从行为,减少了成员间的冲突,非正式层级的清晰度越高,越能降低董事会会议频率、减少时间成本,董事会就越能快速达成一致意见,从而提高决策效率[16]。为进一步研究非正式层级对公司治理的作用,还有学者关注企业资本结构调整速度,认为非正式层级清晰度的增强,不仅可以降低向上偏离目标资本结构的程度,而且能够促进向上偏离目标资本结构的调整速度[17]。从以上文献可以看出:现在学术界和实务界已经认识到了董事会非正式层级的重要作用,但大多数研究都集中在非正式层级可以提高企业决策效率和改善经营状况上,没有将非正式层级与企业创新联系起来,忽视了创新能力对公司长久发展的重要性,而且只有积极的创新才可以帮助企业在市场竞争中保持竞争力,并占据有利地位。鉴于此,本文试图探讨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是否可以提高企业创新能力、促进创新战略。
综合来看,本文弥补了已有文献的不足,从董事会成员个人背景的微观层面入手,关注董事会成员间的动态交流过程,分析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是如何影响企业创新战略的,有助于完善董事会治理与企业决策行为关系的研究,对企业缓解代理冲突、提高创新能力、制定创新战略具有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由于有限理性的存在,社会经济学认为契约双方无法将所有事项纳入正式契约之中,此时出于信任与尊重形成的关系契约会在实现组织任务和维系成员关系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18]。关系契约理论强调契约参与方的相互信任、相互监督和相互合作。在现实生活中,契约的执行更多地依赖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尊重,当遇到社会地位更高的成员时信任感和尊重度自然也更高。在董事会团队中,对实现公司目标贡献更大的董事会成员会主动与其他成员建立联系,其他成员也会更加信任和尊重这类董事,从而在董事会内部建立起信任和尊重的差异次序[14,19]。这种基于信任与尊重形成的等级次序维持和改善了董事会成员之间的关系,提高了董事会的工作效率。在董事会内部,高位董事利用自身兼职董事身份和政治关联可以获得大量有价值的信息和资源,有能力帮助企业做出正确的战略选择。由于董事间的信任和尊重存在差异,使得低位董事对高位董事具有依赖性,会顺从高位董事的战略决策,这种依赖和顺从加深了其对高位董事的尊重和信任,高位董事出于实现公司目标的动机也会积极地领导低位董事,展示个人才华[20]。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领导与被领导行为会形成清晰的隐性层级关系,即非正式层级。
由于股东与管理者之间的目标不同,会引发代理问题。企业创新往往具有耗时长、风险高等特点。管理层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可能会逃避创新,减少研发投入,倾向于非创新活动。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可以提高董事会的监督效率,降低代理成本,抑制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促进企业创新。具体来说:其一,非正式层级可以提高董事会对管理者的监督效率,缓解代理问题,促进企业创新。如果董事会内部缺少可以协调董事间竞争和对抗的成员,那么董事会成员会因为地位之争产生矛盾和分歧,陷入竞争冲突[21]。在这样的情况下,董事会内部缺少凝聚力和制衡度,极易沦为管理层的“附庸”,被管理层“控制”。董事会非正式层级通过关系治理加强了成员间的沟通交流,提高了董事会的凝聚力、制衡度和独立性,避免董事会被管理层利用,加大了董事会与管理层的合谋成本,进而提高了董事会监督效率,抑制了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17]。现有研究表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清晰度越高,董事发表异议的可能性越低,当董事间地位差距较大时,组织内部受尊重的差异比较明显,低位董事会自觉听从高位董事的意见,有利于统一组织内部意见,增强董事会凝聚力,更好地发挥董事会监督职能[16]。如果董事会内部层级混乱,无法抑制管理层的自利行为,就会增加企业代理成本,不利于企业创新。
其二,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清晰度的提高能够促进信息多元化交流,提高董事的认知水平,促进企业创新。董事会作为一个会议组织,往往需要在短时间内做出高质量的专业化决策[19]。非正式层级是基于董事间相互信任和尊重而形成的隐性机制,这种隐性机制有利于形成清晰的沟通渠道,促进董事间的信息和知识分享,降低了信息不对称风险[22]。高位董事会利用其地位,促进董事会成员间的沟通交流,缓和成员间的矛盾冲突,并在日常交流中引入建设性冲突和批判性思维,激发创新活力,促进创新决策[23]。同时,低位董事也会积极配合高位董事决策建议,提高了沟通有效性[16]。非正式层级也为董事会会议提供了隐性的规则程序,协调与引导成员间的交流合作,比如明确董事会成员与谁交流、何时交流以及如何交流等问题[14]。可见,非正式层级促进了董事间的动态交流,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提高董事对企业创新的认知水平,增强企业的创新活力和创新协同能力。
根据以上讨论,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 1: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创新战略呈正相关关系。
由于创业板上市公司大多是中小企业、高科技企业和新兴企业,看重企业成长性,偏向于创新活动。因而本文选取2010~2018年创业板上市公司数据作为样本,并作如下处理:①剔除具有退市风险的公司;②剔除金融行业公司;③剔除信息缺失的样本。本文关于董事会政治背景相关数据来自于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CNRDS),其他相关数据均来自于国泰安数据库(CSMAR),剩余缺失值手工收集补全。对所有变量进行上下1%的缩尾处理,回归分析通过STATA15软件进行。
本文研究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企业创新战略的影响,选择研发投入作为企业创新战略的替代变量,衡量研发投入的方式有三种:第一种使用研发投入与营业收入之比表示创新战略投入[25],用Rd1表示;第二种使用研发投入与企业总资产之比表示创新战略强度[26],用Rd2表示;第三种通过研发投入取自然对数的方法表示创新战略规模[24],用Lnrd表示。
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是本文的解释变量,以Gini表示。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最佳的表示方法是通过问卷的形式调查董事之间的尊重程度,但是这种方式耗时较长,成本较高,难以采用。所以,本文使用基尼系数表示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其度量方法参见公式(1):
其中:Gini表示基尼系数;y表示董事影响力,用各个成员兼任其他公司董事数量和政治关联之和计算,兼职其他公司董事数量以具体兼职数量取值,担任过人大代表或者政协委员的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ry表示根据董事会影响力在董事会内部对每一位董事的排名;cov(y,ry)表示二者的协方差;N是董事会成员个数;yˉ是y的平均数。
本文借鉴陈仕华和张瑞彬[16]等的研究方式,选取以下控制变量:公司规模(Size)、公司绩效(Roa)、财务杠杆(Lev)、流动负债率(Dar)、资产有形性(Tan)、盈利能力(Pro)、管理费用率(Mer)、营运效率(Laz)和现金流(Cf)作为控制变量。此外,董事会规模会影响非正式层级的清晰度;股权集中度越高,说明公司少数股东掌握的权力越大,股权集中度越低,越能体现民主决策,董事会非正式层级的公司治理作用越明显;董事会会议越多,说明董事会决策耗时越多,效率越低。因此,本文还引入董事会规模(Bsize)、股权集中度(Scen)和董事会会议频率(Bmeet)作为控制变量。各变量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
为验证H 1,研究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本文构建多元回归模型一,具体参见公式(2):
其中,β0是常数项,β1~β23是各个变量对应的系数,ς是随机扰动项。
表2列示了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创新战略的均值分别为0.071、0.018和17,三者的标准差分别为0.061,0.02和0.94,说明创业板上市公司虽然具有相同或相似的董事会结构,但是各个公司创新战略各不相同;Gini的标准差为0.15,均值为0.23,说明不同公司的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存在显著差异。本文涉及的其他控制变量的统计量与其他学者基本保持一致,不再赘述。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利用公式(2)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3。可以看出:Gini与Rd1、Rd2和Lnrd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29、0.007和0.356,且均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说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清晰度越高,越能提高企业创新战略的投入、强度和规模,就越能促进企业创新。
表3 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分析
前文实证结果表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创新战略呈显著正相关关系,本部分将探讨在不同代理成本下,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促进作用是否存在差异。通过STATA软件将高代理成本设置为2、低代理成本设置为1,分析高代理成本和低代理成本下,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大小。参照王晓亮等[17]的研究,使用“(管理费用+销售费用)/营业收入”度量企业代理成本,用Agc表示,控制变量与前文一致,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第(1)、(3)、(5)列表示代理成本较低时的回归结果,第(2)、(4)、(6)列表示代理成本较高时的回归结果。从第(1)和第(5)列可以看出,当代理成本较低时,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创新战略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上呈正相关关系,第(3)列说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创新战略呈正相关关系但不显著。当代理成本较高时,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创新战略均在0.01的置信水平上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说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可以缓解代理问题,降低代理成本,促进企业创新。
表4 不同代理成本下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
1.董事会正式层级、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影响的差异分析。正式权力和非正式权力组成了领导者的权力影响力。受组织制度安排影响而产生的董事间等级差异构成了董事会正式层级[27]。企业是否创新不仅会受到董事会非正式层级的影响,还会受到董事会正式层级的影响。正式层级中权力最高的董事往往是重要的企业利益相关者,他会更加关注企业未来发展,也会鼓励其他董事增强创新战略决策,提高企业创新能力。层级的存在可激励成员努力工作,职权高的董事在实现低层次需求时,会积极追求更高的成就,将自我价值与企业价值结合在一起,做出符合企业长期发展的高质量决策。职权低的董事为提高在正式层级中的地位,也会努力工作,并做出实现企业价值最大化的决策。所以,董事会正式层级会积极地推动企业创新战略的制定以及创新投入的增加。那么,董事会正式层级和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哪个更大?本文对此差异进行分析。使用对董事会正式权利赋值的方式表示董事会正式层级[28],对于既不是总经理也不是董事长的成员赋值为1,对于是总经理或者董事长的成员赋值为2,对于既是董事长又是总经理的赋值为3,进一步计算出董事会正式权利的均值和标准差,均值与标准差的商即为董事会正式层级,以董事会正式权利分布的变异系数衡量董事会正式层级,用Bfp表示。为了研究董事会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本文构建模型二,具体参见公式(3):
本文首先求出董事会正式层级和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回归系数,用回归系数除以标准差得出变异系数,然后通过比较变异系数的大小,分析董事会正式层级和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影响的差异,如表5所示。从第(1)、(2)列可以看出,Gini和Bfp对Rd1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29和0.03,且均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说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和正式层级的清晰度都可以提高创新战略投入,非正式层级的变异系数4.143大于正式层级的变异系数3.333,说明与正式层级相比,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投入的正向影响更大。从第(3)、(4)列可以看出,Gini和Bfp对Rd2的回归系数均为0.007,且分别在0.01和0.0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说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和正式层级的清晰度都可以提高创新战略强度,非正式层级的变异系数3.5大于正式层级的变异系数2.333,说明与正式层级相比,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强度的促进作用更大。从第(5)、(6)列可以看出,Gini与Lnrd的回归系数为0.356,且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Bfp和Lnrd的回归系数为0.159,但不显著,说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创新战略规模的正相关关系更显著,与正式层级相比,非正式层级对提高创新战略规模的作用更大。
表5 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影响的差异
2.不同情境下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分析。本部分分析不同股权集中度、是否存在两职合一和不同产权性质下,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投入Rd1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股权集中度用Scen表示,低股权集中度取值为1,高股权集中度取值为2,回归结果如表6第(1)、(2)列所示,可以看出:低股权集中度下Gini和Rd1的回归系数为0.009,且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高股权集中度下Gini和Rd1的回归系数为0.004,但不显著,说明股权集中度较低时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投入的影响更大,可能是因为股权集中度较低时不同董事可以自由发表各自看法,有利于民主决策和科学决策。两职合一用Dual表示,设定方式为当董事长和总经理两职合一时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回归结果如表6第(3)、(4)列所示,可以看出:当存在两职合一时,Gini和Rd1的回归系数为0.008,且在0.0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可能是因为公司设定两职合一之后董事长和总经理由同一人担任,能够有效抑制管理层的自利动机,从而使得股东、董事会和经理层三者目标一致,有利于企业增加创新投入;当不存在两职合一时,Gini和Rd1的回归系数为0.005,但不显著。公司产权性质用State表示,非国有控股公司取值为0,国有控股公司取值为1,回归结果如表6第(5)、(6)列所示,从中可以看出,非国有控股公司中Gini和Rd1的回归系数为0.007,且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国有控股公司中Gini和Rd1的回归系数为0.023,但不显著,说明非国有控股公司中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投入的影响更大。出现这种差异的原因可能是,非国有控股公司市场化程度更高,比国有控股公司面临的市场环境更加激烈,所以非国有控股公司更加重视董事会非正式层级的作用,更愿意增加创新投入以占据有利的市场竞争地位。在国有控股公司中,公司决策更多地受到政府的干预,使得董事会的作用被削弱了。
表6 不同情境下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
为了验证结论的准确性,本文进行了如下稳健性检验。
1.工具变量回归。考虑到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企业创新可能存在因果关系,本文使用工具变量法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表7所示。本文将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用L.Gini表示。一般来说,滞后一期的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当期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存在相关性,但当期的创新战略不会影响上一年的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即该工具变量满足相关性和外生性的条件,弱识别检验表明该工具变量不存在弱工具变量的问题。第二阶段回归结果表明,L.Gini和Rd1的回归系数为0.076,且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L.Gini和Rd2的回归系数为0.016,且在0.0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L.Gini和Lnrd的回归系数为0.673,也在0.0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得出的结果与前文结论一致。
表7 工具变量回归结果
2.PSM检验。为了克服样本选择偏差和遗漏变量造成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首先根据中位数大小对董事会非正式层级进行分组,高分位组取值为1,低分位组取值为0,结果变量为创新战略,协变量为本文的控制变量。然后采用1∶1近邻匹配方法,检验通过之后就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创新战略的关系进行回归分析。回归结果表明,Gini和Rd1的回归系数为0.024,且在0.0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Gini和Rd2的回归系数为0.008,且在0.0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Gini和Lnrd的回归系数为0.369,且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得出的结果与前文结论一致。
表8 PSM回归结果
3.固定效应模型。为了消除不能观察到的不随时间变化的个体异质效应产生的内生性问题,本文使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同时控制年度和行业,回归结果如表9所示。Gini和Rd1的回归系数为0.012,且在0.0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Gini和Rd2的回归系数为0.004,且在0.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Gini和Lnrd的回归系数为0.073,但不显著,不过仍然可以证明模型一和模型二的稳健性。
表9 固定效应模型回归结果
4.剔除独立董事重新计量董事会非正式层级。考虑到独立董事的特殊地位,在计算董事会非正式层级时剔除独立董事,仅计算非独立董事的兼职董事和政治关联数量,仍使用基尼系数来表示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并进行回归分析,回归结果如表10所示(限于篇幅,控制变量结果略,下同)。Gini和Rd1的回归系数为0.025,且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Gini和Rd2的回归系数为0.004,且在0.0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Gini和Lnrd的回归系数为0.214,且在0.0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这说明剔除独立董事之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依旧可以发挥公司治理作用,并提高创新战略。
表10 剔除独立董事回归结果
本文基于委托代理理论和关系契约理论,通过分析2010~2018年创业板上市公司数据,考察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得出的主要结论有:董事会非正式层级能降低代理成本,促进创新战略;进一步分析发现,与正式层级相比,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在公司治理中的作用更显著,对创新战略的影响更大;在不同情境下分析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可以发现,在低股权集中度、存在两职合一和非国有控股公司情形下,董事会非正式层级对创新战略的影响更大。
研究结论对公司管理的启示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企业要积极发挥董事会非正式层级的作用,优化董事会成员结构,吸收社会资源丰富和个人能力强的成员进入董事会,形成清晰的董事会层级。在等级观念的社会环境下,董事会非正式层级越清晰,对企业创新战略决策的作用越大。二是优化董事会沟通渠道。良好的沟通可以使董事会快速达成一致意见,提高决策效率,比如定期召开董事会会议、董事之间有序发言等。三是企业在制定创新战略时要积极考虑股权集中度、两职合一等因素的影响。董事长和总经理不宜由同一人担任,同时股权不宜过于集中。
本文研究的局限主要在于:仅以创业板上市公司为样本得出的结论是否适用其他上市公司还有待考证;在衡量创新战略时仅考虑了资金投入,未考虑人力资本投入,还可以使用研发人员占员工总数之比表示创新战略,分析其与董事会非正式层级的关系;在分析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创新战略的关系时,并未直接研究董事会非正式层级与创新产出、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对此需继续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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