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淑芬
今年35岁的刘俊兰是安徽省临泉县人。大专毕业后,她回到家乡的一家外资企业做会计。她还开了一家服装店,隔三岔五地会跟朋友们一起出去吃饭、唱歌、逛街,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2012年的一天,公司一个同事对她说:“我的远房表弟是一名军人,至今还没有结婚成家。你沉着、稳重,看你俩挺般配的,他回家来探亲,你们要不要见上一面。”“是军人!”听同事这样一说,刘俊兰心动了,从小她就崇拜军人,向往军旅生活,高考填志愿时她还填报了军事院校,最后却因几分之差与军事院校失之交臂。“考不上军事院校,交一个军人朋友也是可以的。”刘俊兰当即点头同意。
第二天,在一家茶室里刘俊兰和赵克克见面了。眼前的赵克克,憨厚的笑容中透出阳光般的温暖。他身体笔直地坐着一动不动,像在部队开会一样,刘俊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咱们都是年轻人,不用那么正规吧,这又不是在部队。”刘俊兰这一笑,顿时让赵克克不再那么拘谨,两人开始有说有笑地交谈起来。赵克克说自己在部队训练的趣事时,刘俊兰托腮听得入迷,流露出向往的神态。随着交谈的深入,两个同龄人相见恨晚,临分手时互相存下了对方的联系电话。
回到部队的赵克克出门巡逻结束后,会打一个电话问候远方的刘俊兰,话少的他也会跟刘俊兰开玩笑,逗她开心:“我正面朝大海背靠青山,山林间不时有各种小动物跑出来,你最爱爬山,以后我带你‘征服’驻地周围的大山。”听着赵克克的甜言蜜语,刘俊兰心花怒放。但刘俊兰根本不知道赵克克为了跟她通一个电话,正满山遍野地寻找手机信号最强的区域。刘俊兰也会把工作中的喜怒哀乐跟赵克克分享。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感情日渐加深。2013年1月4日,刘俊兰和赵克克在老家举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之后,刘俊兰辞去了会计工作,又把生意红火的服装店低价转让给了别人,跟着赵克克去了驻地部队的小县城。通过朋友的介绍,她很快就在县城的一家教育培训中心找到了一份美术老师的工作,两人心里憧憬着把小家安置在县城里。
那天是周末,赵克克从部队回到在县城租住的小屋,和刘俊兰打一声招呼后,就钻进厨房里又是煮饭又是烧菜。一会儿的工夫,一桌美味可口的饭菜就做好了。刘俊兰开玩笑地说:“做这么多的好菜,你不会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吧!”赵克克犹豫了一下说:“对,是有事和你商量。我们部队在北山上有一个哨所,别看哨所小,但是它承载着重要的工作任务。守哨的老班长退伍了,他把‘接力棒’交到了我的手上。經过一天一夜的深思熟虑,我决定上山守哨。”北山哨所,刘俊兰有一次跟赵克克去巡查线路时,见过那个座落在山沟里孤零零的小小哨所。哨所既没有网络也没有邻居。有时遇上刮风下大雪,吃水都要去远处的湖里打水。
刘俊兰有些不理解地问:“让别人去不行吗?非得你去。”赵克克解释说:“因为我是班里的技术骨干,老班长走了,我就是班里的核心力量,我要给新兵起带头作用。而且我已经熟悉了哨所周围的一草一木,所以我去是最合适的。”虽然不理解,但刘俊兰还是尊重了丈夫的选择。
一个人“驻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北山上没有手机信号,哨所与外界联系仅靠一部电话,物资运输还需要肩挑手拎。独自守在山上,每周只能下山一趟,山上的赵克克牵动着山下刘俊兰的心。
一天晚上,瓢泼大雨下个不停,刘俊兰担心山里降温,于是马上拨打哨所的电话想问问情况,可是话筒里却传来一串忙音。不甘心的她又改打手机,依然没有回音。那天晚上,刘俊兰辗转反侧一夜未合眼,因为坐落在峡谷地带的北山哨所,风大、潮湿又阴冷。
天亮后,放心不下的刘俊兰背着棉衣和被子上山了。看到赵克克的那一瞬间,刘俊兰愣住了,面前的赵克克又黑又瘦,胡茬乱糟糟,像变了个人似的。夏季防汛期,赵克克守在山上,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下山了。进到宿舍,刘俊兰伸手一摸赵克克床上的被子,一股湿气传来。刘俊兰坐在床边默默地流泪了。赵克克却笑着安慰说:“其实我在山上挺好的,别担心。”
下山的路上,刘俊兰心里不是个滋味:一个人守哨,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如我上山跟他一起守哨,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多一个人商量。经过一晚上的反复考虑,最后她做出上山守哨的决定。天一亮,刘俊兰马上去驻地找部队领导,把自己想上山跟丈夫一起守哨的想法说了出来。一周后,她的申请得到了批准。那天,当赵克克看到战友们把他在县城里的家当搬进哨所,他才知道刘俊兰不仅辞掉了工作,而且还退了租来的房子,一心一意地上山跟他守哨。顿时,赵克克热泪盈眶,他明白,刘俊兰要跟自己在山上同甘共苦了。
那天晚上,是刘俊兰上山的第一个夜晚。赵克克按时出去巡查输油管线,他阻止了想要跟他一起出去的刘俊兰。空荡荡的哨所归于沉寂,百无聊赖的刘俊兰正想上床休息,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哐啷、哐啷”的拍门声,吓得她不敢出声,心里想:这荒山野岭的,天又这么黑,不会是有坏人吧?不一会儿,她推翻了自己的结论,这是部队的辖区哨所,怎么会有坏人呢!
吓人的拍门声刚停下来,突然又有“啊呜、啊呜”的响声传来。不一会儿,又传来了拍门声,吓得刘俊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时她听到赵克克在焦急地喊她的名字,这才意识到是赵克克巡查回来了。
惊魂未定的刘俊兰把怪事说了出来,赵克克笑着说:“你刚来还不习惯,那是风在作怪呀!不信,你再听听。”刘俊兰侧耳细听,果然是风在作怪。山沟里的风太大了,来回地吹,把树叶、铁门还有一整条山沟吹奏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揭开了怪声的秘密,刘俊兰不再害怕。
北山哨所不大,赵克克每天的工作任务就是查看洞库里的阀门仪器是否运转正常,还有巡护管线和收发油值班以及查看监控等。现在刘俊兰来了,赵克克就分了一些简单的事情让她做,他出去巡查管线,刘俊兰就留在哨所里守哨、查看监控、做记录。
3个月后,习惯了山上环境的刘俊兰就开始跟着赵克克一起出外巡查管线。1500米的山路,他白天巡查3次,晚上还要巡查1次,主要是查看是否有人或者是动物破坏管线。
一天晚上,刘俊兰准备和赵克克一起出门巡查,但赵克克并没有同意:“白天路都难走,晚上你不怕山沟里发出的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了吗?”刘俊兰举起手轻轻擂了他一拳头嗔怪道:“你傻呀!有你在身边,我怕什么?”于是,赵克克带着她出了门,有接口的线路,他会停下来仔细用电筒查看,还特别提醒刘俊兰以后巡查时一定要多注意。
1500米的巡查路线并不是很长,但是道路崎岖,常有落石从山上掉下来。有一次,夫妻俩趁雨停的空当去巡线,一前一后,有说有笑。突然,熟悉山况的赵克克听到有石块滚落的声音,猛一抬头,只见几块碗口大小的石头正加速向他们袭来。“小心!”赵克克大喊一声,然后猛地一把将刘俊兰拉到自己怀里,用身体紧紧地护住她。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山石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刘俊兰刚才站立的位置,瞬间摔成了小碎石块。从那以后,一上山路,赵克克便会拉着她靠山一侧走,刘俊兰心里暖暖的。
刘俊兰上山的第二年夏天,连队组织官兵把山上的巡线路整修一新,刘俊兰不仅和大家一起背土和水泥,还每天早早起床,熬上一锅绿豆汤或者薏米水,给施工的战友送去。也是在这一年里,他们的小家增添了一名新成员——女儿出生了。
女儿的出生给哨所带来了欢乐。可是,赵克克清楚地知道,有国才有家。于是他们把10个月大的女儿送回老家跟父母一起生活,夫妻倆以哨为家,日复一日巡山、查库,他们的“守哨日志”记录了各类险情和排故处置方案。
一次夜间巡查,刘俊兰跟在赵克克的身后。正是初春融雪的时候,路上布满一层冰凌,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小腿当场被铁丝网划出一道血口子。怕赵克克担心,她并没有吭声。第二天一大早,刘俊兰留下一张纸条,悄悄下山处理伤口,等她背着一筐菜回到哨所时,迎接她的是赵克克的一顿“训斥”:“受伤了为什么不说一声,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回来了还要背一筐的菜……”理亏的刘俊兰只好向赵克克保证下不为例。
守哨的日子有苦有甜有抱怨,但刘俊兰从来没有打过退堂鼓。那天,赵克克回驻地部队参加会议、政治教育和训练考核。临走前,赵克克再三地交待工作上的事情,刘俊兰却调皮地说:“放心去吧,我都跟你巡了多少次线路了,保证完成‘首长’交待的任务。”刘俊兰送走赵克克后,先下洞库检查储油罐,阴冷、潮湿的洞库散发出一股股呛人的油气味,但她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仔细地检查油罐的每一处,查看是否有渗漏现象。查完洞库,她又接着巡线……
一年又一年,日子如流水般向远方流去。赵克克和刘俊兰在北山相伴相守的故事感动了很多人,他们获得了中央文明委“全国文明家庭”称号,全国妇联“最美家庭”称号。
弹指一挥间,刘俊兰到北山哨所跟赵克克守哨已经9年,9年间,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土路修成了水泥路,哨所也接上了水管,二人世界也变为四口之家。每次巡查回到哨所,赵克克远远地看到两个女儿站在门口迎接自己,他的心里就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
2021年底,赵克克在部队已经服役16年了,在“走”或“留”中需要做出选择。最后,他毅然选择了延期服役留在哨所。他说:“现在哨所条件越来越好,我们喝的水,孩子上学,巡逻的水泥路,都是组织为我们解决的,我们只有把工作干好了,才能对得起组织的关怀。只要组织需要,我会一直干下去。”
如今,赵克克的大女儿已经在县城上小学,一家人只有周末才能团聚。夫妻俩依然每天检查洞库、巡查线路……1500米的山路,以及山上的洞库,永远是刻在他们心中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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