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集聚的力量

☉香 帅

稀缺是人类社会的基本特征，所以资金约束永远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之一。

但资金约束不是指“时刻被资金约束”，而是指在某些关键的节点可能会面临巨大的资金缺口，比如，个人结婚、买房、生病、出国留学时，或者企业创业、研发投入、项目投产时……在这些节骨眼上，我们需要拥有迅速筹集大笔资金的能力。

毋庸置疑，资金集聚能力是个人和企业成长最重要的助力。那战争胜负、城市兴衰这些更宏大的事情，是否也需要资金集聚能力的支持呢？

美国南北战争的第二战场

在南北战争中，北方取得了压倒性胜利，废除了黑奴制度，彻底地改变了美国的命运。但你可能没有想到的是，这场战争的背后其实是金融的较量。

战争初期，北方军队节节失利，战争资金告急。北方政府必须在短时间内筹集一大笔资金，否则军队开支无以为继。财政部决定发行5亿美元的国债。但是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军事上的节节失利让北方政府的信用大打折扣，没有银行家愿意认购国债。几个月过去了，5亿美元的债券才认购了28%，军队连军饷都发不出来，士气更是十分低落。

这时，一位叫杰伊·库克的银行家挺身而出。他设计了一套融资方案，改变向富人筹资的传统思路，转而向普通的美国家庭兜售债券。这个方案包括以下内容：

降低投资门槛。为了适应普通家庭的购买力，债券发行面额降到50美元，保证普通人也能参与。

地毯式宣传。库克深谙营销的重要性，他雇用了大量的金融中间商，深入美国中部、西部的各个农村，进行大力宣传。

理念塑造。媒体和传单都传达了一个清晰的信息——买债券是一个“爱国＋投资”的双赢举动。一方面，投资人可以享受国债6%的利息，而且利息是免税的；另一方面，只要北方政府取得胜利，债券就会疯狂涨价，投资人相当于以少量资金分享国家的胜利果实。

这个日后被奉为圭臬的融资方案大获成功，库克一年之内就为北方政府筹集了4亿美元的资金，这些资金迅速被转换成粮食、军备和医药，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战场上。

与此同时，旷日持久的战争导致南方的资金开始告急，军队的补给跟不上，战斗力下降。《乱世佳人》里对此有一段特别传神的描述：大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南方士兵在战场上受伤溃败，流浪到斯嘉丽家的塔拉庄园讨生活。

南方军队的惨状是南方财政的一面镜子，战场上的失利又使政府的筹资能力变得更弱。为了解决资金问题，南方政府在一年内印刷发行了17亿元钞票。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案虽然短期内让南方政府看上去有了钱，但是这些钞票一下子涌入南方市场，导致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整个南方的经济迅速崩溃。经济的崩溃加重了军事危机，南方军队节节后退，一直退到弗吉尼亚的阿波马托克斯。最后，同盟军统帅罗伯特·李不得不决定投降。

回看历史深处的细节，我们会发现，资金集聚的效率决定了军事力量的对抗结果。战争胜负背后其实是金融的较量。难怪有位南方的将军不无悲情地说：“我们不是输给了北方的士兵，而是输给了北方的金融。”

纽约繁荣背后的力量

资金集聚不仅仅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城市兴衰的背后同样是资金集聚在起作用。

19世纪的纽约是一个寂寂无闻的港口小城，直到伊利运河出现。

在这条运河修建以前，美国西部的一吨面粉运到东部，要绕过密西西比河，在路上花3周时间，运费约为120美元，但这条运河修通以后，相当于在美国东西部打通了一条交通动脉，运输时间减少到8天，运费则从120美元下降到6美元。随着运输效率的提高，纽约的外来货运量飞速上涨，到19世纪中期已占据了美国货运量的62%，纽约人口也从10多万激增到100多万。

很多历史学家都说，纽约的奇迹是伊利运河的奇迹。但很少有人知道，如果没有金融的助力，伊利运河差点成为海市蜃楼。

修运河这种工程耗时长、耗资大。当时估算投资建设这样一条运河最少要700万美元，而当时美国全年的财政收入不过2200万美元，联邦政府不可能进行投资。而纽约的老百姓不知道运河能给他们创造什么收益，也不愿意纳税支持。资金问题不解决，再宏伟的计划也会泡汤。

这时，华尔街的银行家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他们主动提出帮助纽约州发行伊利运河债券。由于对伊利运河的未来缺乏一个统一预期，银行家们想出了“分期发债”这种金融创新形式：第一笔通过发行债券筹集的资金就用来修第一段运河，如果第一期发行和建设成功，后面的筹资和建设再迭代进行——这与信息技术行业常见的“小步快跑，迭代试错”的方法论类似。

作为美国第一个市政债券、华尔街第一个工程债券，伊利运河的首次融资非常成功：100万美元的债券通过华尔街的全球销售网络，被迅速销往全美国和欧洲。资金快速到位，运河第一段的工程于1817年如期开工。两年之后，第一段运河通航，当年的收益就高达25万美元。

丰厚的收益激起了投资者的热情。如华尔街的银行家所料，伊利运河债券开始受到追捧，资金源源不断涌入，工程的速度也大大加快。1825年，整条运河通航。仅当年就有1万多艘船驶过运河，美国国内的贸易和全球的贸易都源源不断地涌入纽约。从1820年到1860年，纽约用40年时间上演了麻雀变凤凰的故事，从一个不知名的小港口城市一跃成为美国东部乃至世界的贸易和金融中心。

和南北战争的胜负一样，纽约繁荣的背后，是资金集聚的魔力，是金融的力量。

一言以蔽之，不管是银行，还是债券、股票，金融工具的核心功能都是类似的：帮助人类将散落的、点状的资金累积起来，突破时间、地域的限制，进行更快速有效和规模化的资金集聚，从而实现更宏伟的目标。个人成长、企业发展，甚至战争胜负、城市兴衰，莫不如是。

（羽惊林摘自中信出版集团《香帅金融学讲义》一书，辛 刚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