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子
可以打滚儿的田野
我看見我在油菜花旁
我目睹了我的道路最舒心的时刻
我很愿意毗邻青青的麦苗
没有等到收割机,镰刀就来了
蜜蜂中的小我为春天最好的雪蜜而忙碌
我的无为受到最甜的款待
只有油菜花的热烈我才不反感
刺鼻的香气让我意识到
我并不是那么热爱偏重的气息
我看见我套上绳套翻耕一块黄色的沙土地
弟弟在我身后扶着犁
我们种花生,吃花生,剥花生,卖花生
这一生就交给太阳管理
有血有肉的太阳
我们相信他
光焰万丈的人——我们
没有偏见的光照见我的脸
夜幕降临时野梨树发出白色的光晕
这样的夜晚是美好的
在我给自己上锁之前
每一条道路抖动着即将消失的地平线
夏夜,种植闪电这棵大树
一般我们只折个枝丫,纪念似的疯回家
我们的家繁衍光阴
也孵化纷乱
我们提着心,如提着6.5公斤水
在沙丘间行进,听那水声
叮咚,叮咚,叮咚
止住内心的草莽
不必割开树皮,我们就能得到热泪
你可以想象电流干过的坏事
我们一边顾影自怜
一边埋下孤单的电线杆
我们是种植闪电的人,劈开房子
只是为了救出积压于内心的
多肉植物。你说
每棵树都是闪电的私生子
在血缘关系上他们是奇迹的近亲
远山面孔含混,雨前雾
泡制春茶,街上太多的人
因需要或不需要说话
你将耳朵调向低频,倒杯白开水
营造一条激流
这也是内部清淤的办法
刚买来一册新书,几分钟后
你就断定早前在哪儿见过
可它确实是刚出闺阁
飞过楼角的燕子也等你确认
她已经提前上班了
你总是早于封面的性别暗示
又迟于理解燕子的女性身份
因为天空是男性
所以他不承认这个疏漏
不一会儿,你缓步下楼
走到熟玉米良好的教养中
远山如世界一捅就破
在天上,没脚脖子的溪水中
簇拥石头的队列
加入流水的运动会
白条鱼游到第一的位置
水黾紧追不舍,蜥蜴已在终点拉起红绳
云雾当空,充当裁判的乌鸦
看不清到底是谁先撞了终点线
小瀑布反复练习跳沙坑
踏板上贴着新出的纯净水广告
煤山雀一旁加油
自带掌声的瀑布
欢呼后沉入沙石的河道
更激烈的争霸赛已有选手退出
将拳套扔到山外
瀑布上方下来骑摩托车的农家夫妇
向我推销跑得最慢的山韭菜
无污染,无农药
还留下了农家乐的电话和地址
受他们启发
我决定给山韭菜也留一部电话
甭管它愿意不愿意接听
没脚脖子的溪水是最好的响铃
那是饱食后
中午
雨点间歇,有伞花涨开
缓行的杨树
向东,计算着步数
坐在树下的石头,放平时间的面孔
折叠四肢
什么也不想
俯看一段河水,天光磨亮的
一寸寸肌肤
(你的眼球被粗砂纸打磨过吗?)
暗淡
交换着明亮
一条窄路走到开阔将遇到多少新朋友
消失
蒸发了垂柳
变化的父亲
多余的人,左手按着右手
你听到野蔷薇枝条上的呼吁
蓝天刹车时的轰响
斑鸠巨婴般的呼噜
此刻,某个树杈已支开绿色
群体成长不及
不及一块石头扔出的失重的岑寂
涧水经过水泥的封口教育
囤积着舌苔上的自满
不吹牛,牛会死的
每一道小石堰都是休止符
飞行最快的人
撞上了蓝天这堵墙
此刻,白色蔷薇和熊蜂交换私人用品
包括在暗处眨眼的春神
与暮春说“再见!”
野蔷薇刺出的锦绣刚好够过夏时遮身。
柿果悬垂,嚅动的嘴唇
——不知道
广场一角,断臂的蜡梅
练习折返跑
死了的喷泉和闪电
在手套里保存一句忠告E547B914-5544-40F2-B110-3C9BEBD0CE74
没看见——这是存在的方式
无须考证,心房似乎少一面火墙
嘴唇和冻梨在接洽
电流发出的指令
储存过寒冷的人
仅仅描述眼前发生的事情是不够的。
岭上岭下都是雪
车辙和脚印忙于分家
围栏里传出几声猪的哼哼
雪的寂静在于运动
两亩麦田的南侧
裸露的红土崖吐出舌头
铁丝网扯着生锈的字迹和敬意
雪坐在山坡的石头上看雪
就像杰作欣赏作者
这感觉多少有些自负
线路的观点,机构的计算
首先要蒙住阿波罗的脸
每一天都是节日,如果你愿意过
谁也不会阻止
重型卡车扬起烟尘
它们才是石灰窑的输出者
而你要画出雪白的追忆
群山的缔造者不喜欢洞穿它的隧道和汽车
——纪念诗人胡续冬
向后退,向后退
——2016年7月29日
石头的责任重
海洋的恩情深
古有出海人一去不知返
今有自拍者
定格为众生
你火辣过,孤独过吗?
我一直想问你,在天骄的朋友中间
狡黠的单纯
在铜鼓岭上也是这样
自拍,自嗨
退后的海浪、掌声、泡沫渐行渐远
你进入另一个时空
你是如何游离于群体的
友爱的孤独
向后退,向后退
那些每年行走一毫米
吞咽海水生下虾蟹的石头
全世界受苦也要买股票的石头
相聚在零花钱的天边
以裸露的拳头为麦克风
你主持过海上的风暴
——热带气旋通天猫眼的嚎叫
橱窗在发火
口袋装着地址和落叶
一些探头在话语后监测风向
每秒都不轻松
小男孩在草地上撒尿
松针覆盖着上午和下午
夜晚无法查阅
星辉来自一口大锅
自然不满人造的境界
人也多次出局
将终点比喻为自己
这很巍峨
鸟巢里掉下一粒松籽
作为种子一旦发芽
你就去理发店
老板的头剃光了前途
散热的沟渠,内容被水草过滤
在透明与不透明之间
插一截枯枝
象征翠鸟的执法权没那么湛蓝
舵手向深水区行进
水手的后人在房顶上种烟叶
鸽群转向画出大圈小圈
在一旁袖着手
一座金山正谋划一场雨
你必须跑步回家
将阳台上疯长的青菜收割一遍
大白鹭飞走了
她的惊慌像是患了人类的病
怎么解释这种毫无必要呢
当它发生的时刻
判断前呼后拥
一切都来不及辨认
凌空一跃和眼神的扫射
整个身体消失于翅膀的扇动
风景的价目表早已排好
你见识过退出
还是把栓塞的内容投注给人的运气
一个人从露珠里回来
我去往露珠
七点钟,朝阳借树影
测量地表的湿度
草坪上,一串脚印
印证我们是有先有后的
时间动物
无论走到哪里
都要留下涉世不深的印象
我看到我的苍白
一会儿又回到
没有对象的相爱中
昨夜无梦,睡前
服下星星般大小的止痛片
清醒的时刻在草根的咬牙中
仿佛没说错梦话
招引的广阔
是不该说的我还是说了
太任性
我没能忍住
但不亏待个人的心灵
此刻,胃里空洞
急需一个蛋黄
一碗集体的甜稀饭
太阳说,他已吃过咸菜
将去往筷子排队出发的上午九点钟
——给智啊威
人不多
地窖有些悶热
你没说你看到了阿莱夫
这不等于没有
你可以说
你有——没削皮的土豆
因果是一棵树,蜗牛爬上爬下
你不换做我
在窗外
不刻意某一时辰
当代了
后现代了
左后方和右后方同时
看到我
在后视镜中
我不换位给你
苹果和梨的区别在于自闭性
针对唾液
杀虫剂打着喷嚏的节奏
书虫从装帧线爬出
就像在小径分岔的花园内E547B914-5544-40F2-B110-3C9BEBD0CE74
我有你的悲伤
不需要回报
再高效的语词也不及
博士扣动扳机的一声脆响
注:借用博尔赫斯小说名《阿莱夫》《小径分岔的花
园》。
——给李双
水波翻动眼皮
球体下沉湖底
雾霾视力不好,淡化前倾的额头
限高是必要的
——人语的极致
一波起自另一波
无穷的爱
在风格的谓词状态
瞳孔下潜
寻找缭乱的往事,试图恢复
灵魂的能见度
今日无舟子比赛
裁判塔锁着的楼梯仍在旋转
你不了解它多维的心
上下分四层
里面放着桌椅,一层灰的视力下
三个纸杯在谈天
西北风猛烈
你记下它扑窗的动作
再用点力,它就能挤进室内
要相信宇宙是扁的
它是卡通的
来自幼儿读物
电脑鱼游过来
语言的鳞片闪着星三期的光
你抬起手臂
指向东北
父亲在黑土地
盖房子
一只公鸡和三只母鸡墙边刨食
你出生的年代
灾害吃了三年的人
你是幸存者
在玉米地和高粱地生长
土坯灶台上的蟑螂
比俱乐部还火热
你的摇篮
系在房梁裸露的圆木上
两个奶奶中的一个
迎着雪花走来
西北风,再用点力
就能挤进来,变成卡通小人
比你更好奇的
是那只飞过房顶的猫头鹰吗?
鸽群精编低空飞行手册
更高处
一只白鹭巡航导弹般悄然掠过
斜阳隐藏白天的目标
把自己也扔进大地的果皮箱
遗漏的事物说
你是筛子
如果你不是,夜幕委员会成员
便找不到开会的地址
——给泉声
搬开一块黑色的石头
你看到蚂蚁的天空
——你对不起天空
赶紧按下石头,按下那些蠢蠢欲动
一条宠物犬在山道上汪汪叫
主人跟在它身后
不远处还有一辆轿车
也许是暴发户
太阳就是个暴发户,她照亮过一切有限
更大的暴发户坐拥宇宙
它是如何一夜富起来的
爆发前做过什么
倒卖过土星的唱盘吗?
夕阳落山前,我们来到了
10亿年前的地貌
任何新生活都不能与其比较
褶皱的断面已经找不到砍伐它的刀斧
大海抛出的意愿,就像一个不明飞行物
“10亿年前,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只记得百年之内发生的事
还不敢保证记忆的数据是准确的
但我可以向这个问题发誓——
“10亿年前,我就有感情。”
立冬,小雨
有药棉和推进的针管
人脸和玻璃淌下大颗的泪珠
一个低音在凹槽中:“我是干净的。”
条条泥泞涌向峰峦
撑开雨伞的小山向后趔趄
人与人之间的壁垒貌似不见
有人在同一时刻进入缄默
地板上,伞花如小山亲切地将头歪向一边
耳朵因兴奋而灵敏
听力似猫,遭遇顽固的洞
收入微薄的麻雀在羽绒服专卖店打短工
辣椒提供给红唇参考
另一种辛辣潜伏在话语里呛着嗓子眼
眼球回到老年活动室
绵延数公里长的难行深得风雪的酷评
鼻子早就被收购,在废品站里打喷嚏
可能还骂过人,陪一堆破烂睡觉
如果它还想走回头路
与一棵杨树分享街头的无助
不能动弹的雪人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发型
你该去哪里
为这个趔趄的下午安装防滑链?
去吧,节日的繁花
为了释放欢颜
硫磺的表情自与古人不同
去吧风雪,礼节性索引
萬物有家,冻结我们的
铁路、水管和山川
纵然蒜苗极力反对
我们还是把水仙摆放窗前
去吧婚姻,即使我们还爱着
对方,包括反感
不良饮食,但总该变一变
去吧木马,恶评插件
电脑没完没了的下载
更新比爱还麻烦
因为恨如此单纯
去吧孔明灯,不纠缠高压线
能飞多高就吹多高
叙事熄灭在心头,顶多
留下一块疤
永恒比睫毛还短
去吧诗意,小说家和散文家
才喜欢谈论它,并用以E547B914-5544-40F2-B110-3C9BEBD0CE74
摩擦火花的故事
去吧心跳,如此单调
为什么我要重复这个
可怜的频率
却像宇宙一样没有昨天?
我手臂环绕的黑夜,我睡去
我脚趾倒挂的白昼,我睡去
任何访问都是惊扰
恐惧醒来吃早饭
死亡醒来喝牛奶
我是个会讲故事的精灵
你们的精灵故事里没有我的位置
人类,听好了
我没有燕子那般讨人爱怜
但燕子将傍晚的低空管辖权交给了我
不要害怕
我吸天空的血
对于人类,我没兴趣,也不反感
你可能不相信
但人类中的天使认识我
我也不是天使的另一面
我保存着自然最原始的蛮力
提醒你要有一颗戒备之心
我的库房锁得好好的
测算黎明来临的时刻
就像你在大汗淋漓的梦中踢开被窝
颠簸,作为波浪的图表
预示迟到的波谷和终于来临的褒贬
同时,冒名于幽人
属于弃船的那种不加思考的投入
栀子花已在加油站加过油
仿佛世界是癫狂的烈酒
望江亭上,青山续写着成败
汉水之外的汹涌
注入蜻蜓的吸管
老之将至,不再把苦涩兑换为资历
分发给写小楷的蜜蜂
一只蚂蚱在岩壁上攀爬
树荫下,蛱蝶打开手电筒
浩然的字迹,没有保险绳
作为文字的希望
我愿意和长有关节的动物相处
在一个野蛮的世界中实践微妙的一跳
注:鹿门山位于襄阳城东南约15公里处,因汉末
名士庞德公,唐代著名诗人孟浩然、皮日休相
继在此隐居而名聞遐迩。
没有,所以要挖一条,
为现代性加一条隐性的沟槽,
由此找到谈话节奏,
回应胸怀起伏的山坳。
你这样理解彩虹——不为交通,
象征不可沟通之远景。
不做什么却可以直达对方,
不信就面对面。
沟在喜鹊往返的途中倾倒
垃圾和水彩颜料,
大脑的加速器以最大的误差
擦伤最小的可能性。
莽撞间说了错话,
话就是要说错,道理才会撒娇,
正确性坚持不了一分钟。
譬如,蜻蜓点头并不是赞成什么,
而是指它在水沟出生。
鱼儿如诗一般可观、可群、可怨,
就是不落实藏身之处。
话语是铁锨,
也是搅动眼前景物的汤匙。
你觉得这很荒唐,
沟是备战备荒为防御假想敌挖的,
这样,你就理解了
落日的温柔和对细腰的偏好。
细雨一阵小跑,轻快落地,
厚嘴唇的人私下承认
当面向人表白是件麻烦事儿。
泥水和钢筋的原野,
人不过是剪修过的青草和编号的树木。
天堂伞旁,
窨井盖露出熊猫标志性的憨态。
很少有翠竹半空练轻功,
很少有我和雨点拌嘴,味道有些苦。
燕子压低了下午的价格,
鸽子团队仍然有溜号的跳下楼梯。
太阳闪着银光,
资历不深的蒿草随声附和“多幸福啊”。
房子里仍然有喊声,
在建的楼盘仍然戴着安全帽。
写几个字吧,先去洗把脸,
镜子里的黑色人冲我傻笑。E547B914-5544-40F2-B110-3C9BEBD0CE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