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一根筷子

陈志宏

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披上神秘的外衣，化身人生之谜。

就拿那次晚饭来说吧，好端端的，一根筷子从手里滑落，直溜溜，滑落在地，清脆的咔嚓声，仿佛在嘲笑我：“真没用，连根筷子都握不住。”

好在是一根筷子，如果打碎一个碗，就彻底毁了用餐的心情。仅收拾干净一地的碎瓷片，都得费大半夜的工夫。想到摔碗，恐惧如影随形，把心塞得满溢。这是儿时沉淀下来的心理，难以消散。

小时候，吃饭都不落桌，我随便夹点菜，覆于饭上，端碗就跑到外面去了，似乎外面吃得更香。吃饭倒挺快，回家却很慢，一群小伙伴边吃边玩。玩和好动是孩子的天性，这一天性让多少饭碗遭了殃，碎了一地。

那时，家家都穷，破了一个碗，就像现在砸碎了手机一样，令人心痛。对孩子来说，一地碎瓷片，堪比碎了一地的心。母亲的责骂，像密集的箭矢一样袭击而来，把惹祸的孩子击倒。好在那时的孩子，个个都铜皮铁骨，健康长大了。

一通刀光剑影，孩子边抽噎边收拾残片，妥善保存好，待补锅修碗的师傅来村里，交予他们修复后，又可以再用。

現在，摔碎一个碗，只是一餐饭吃不好。那时，我估计十天半个月都没好饭吃，母亲的碎碎念可比唐僧的紧箍咒厉害得多。

人虽小，但鬼点子多，有人居然研究出破解良策。要是在外面吃饭，不小心摔破了碗，该怎么办才好呢？对，把筷子也丢掉！回头母亲问及，就说没吃饭。每家每户孩子成堆，母亲也许会觉得自己记错了，于是再添一碗饭，一场祸事化为乌有。

或许，摔破一个碗带来的打击太过沉重，将心比心，我不能让这一恐惧进行代际遗传，必须到我这里为止。所以，女儿小时候要是摔破一个碗，我首先问的是：“没伤到吧？吓着了吗？”然后，一通贴心安慰，再去收拾残局。这样，女儿不需要耍小聪明，碎碗之后，也不必偷偷摸摸扔掉筷子。

因为掉筷子的触动，我想起看过的一个小视频。

秋风起时，有个人着急赶火车，不小心挤掉一只鞋。火车缓缓启动，看那只鞋孤零零地待在站台上，鞋主人一脸着急，无能为力。突然，他灵机一动，把脚上的另一只鞋脱下来，往窗外扔去。纵秋风再凉，站台上的孤鞋不再寂寞。若是有人捡到，合脚的话，还可以穿，鞋子又能继续自己的使命，只不过换了主人而已。

那个晚上，我把掉落的筷子捡起来，洗洗再用，坐回餐桌，思绪飞入茫茫夜幕。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很多无法解释的事，与其破解，不如跟自己和解。碗打碎了，就连同筷子一起丢掉;鞋挤掉一只，索性将另一只也扔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