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照亮未来的灯

梁水源

牛钰在上海时装周上走秀

2021年10月20日，有个女孩踩着一条机械小钢腿，惊艳了上海时装周。她用1分钟时间走完了T台秀。1分钟很短，台下的观众甚至来不及反应;1分钟又很长，她等了整整14年。其实，在成都夜晚的街头，不少人早已被这个开朗阳光的女孩感染了。她一头短发，背着双肩包，伴着爽朗的笑声，在大街上昂然而行。乍一看，她和其他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同，再一看，她的右腿闪闪发亮——那是一条装有闪光灯的假肢。她就是“闪光假肢”女孩牛钰。

当年，汶川地震带给牛钰无限的悲痛，11岁的她被埋在废墟下三天三夜。她是幸运的，一位叫于明华的兵哥哥，用双手从废墟中把她挖出来;她又是不幸的，灾难让她失去了右腿。为此，她经历了漫长的术后训练。刚开始戴上假肢的时候，牛钰身上的疼痛是正常人无法想象和承受的，每天不断地佩戴、磨合、取下，无数次地摔倒，又无数次地从地上爬起来。

进入青春期后，爱美的天性让牛钰无法接受残疾的自己。爸爸常常对她说：“你想生活得很好，不是要努力地把自己当作一个正常人，而是努力地接受自己原本的样子。”肢体可以随着时间渐渐康复，但心灵不可以。那时，她不敢出门，每天都很自卑。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很多国际名模脸上不是也有很多斑点吗？很多穿假肢的残障人士不也一样会站在T台上走秀吗？他们依然是闪闪发光的。她突然明白：当你真正接纳了自己原本的样子，你也会喜欢上自己原本的样子，这个时候你才觉得，别人说什么都伤害不到你。

然而，要真正坦然地面对自我，需要很大的勇气。迈出这一步，牛钰用了10年时间。20岁之前，她很敏感，很在意别人的想法，特别想展示自己好的一面，而隐藏自己有缺陷的一面，所以從来没向别人说过截肢的事。或许真的就在那一瞬间想通了，想去做一件她之前不敢做的、特别勇敢的事情。就在汶川地震10周年之际，她想给自己一个生日礼物。那天，她拍了一组写真，然后把写真发到网上，告诉人们：其实我是这样子的。从那一天开始，她想要去面对最真实的自己，告诉大家，同时告诉自己：这就是我原本的样子。

牛钰第一次穿着取掉海绵的假肢，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其实非常紧张。结果如她所想的一样，周围人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但也正是这样，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不太喜欢被偷偷摸摸地看。她决定站出来，为这个群体做更多的事情：分享自己的故事，勇敢地把假肢露出来。她相信总有一天，当她走在大街上，大家会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把她当作正常人看待。在家人的关心和帮助下，她渐渐找回了自信，不仅能平静地接受注视，还主动用视频的形式记录生活：虽然不能骑车，但姿势还是摆得很酷;她去了西藏，挑战了令无数人恐惧的高原反应;她参加了马拉松，即便那天比赛，她是倒数第二名，但她还是忍痛一步步地走到了终点;建军节，她还会给兵哥哥发祝福，她永远记得，是谁用双手把她从废墟里拉出来。

一直以来，牛钰都梦想做一名摄影师，虽然她连基础的下蹲动作都很难做到，但她觉得，生命这么短暂，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她瞒着父母，用打工赚的钱买了自己的第一台单反相机，走上了成为摄影师的路。因为摄影，牛钰的时尚基因被挖掘，有服装品牌找到了她，邀请她出席上海时装周。于是，她成为上海时装周唯一一名靠着假肢走完猫步的模特，尽管只有1分钟，但这对中国时尚界已经具有跨时代的意义。她希望通过自己的走秀，让所有像她一样的人都看到希望和曙光：“我们不完美，但依然很漂亮。”一个人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她擅长做自己。在大灾大难中，有人成为幸存者，却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但牛钰不仅走了出来，还成了阳光女孩。面对无可挽回的残疾，是自卑、消极、回避，还是勇敢、自信、积极面对？她选择了后者。坚强让她更美丽，自信让她更漂亮。

现在，牛钰给自己的假肢装上了闪光灯。虽然还是有人质疑，但她明白：接纳自己，别人的言论就伤害不到你。夜晚的街边，她的小钢腿红蓝灯光闪烁，比霓虹灯还闪耀。她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带着自己的光，平凡的，却是独一无二的。”虽然有时候苦难来势汹汹，但若有一颗不屈的灵魂，那苦难就是照亮未来的灯。

（乔涵涵荐自《知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