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凤
大地消长,有大湖必有大山。
江西因为有鄱阳湖,山就更挺拔、更俊秀、更气势磅礴。山的峻峭和延绵,也让鄱阳湖变得更清澈、更柔美、更苍茫浩渺。
人的天性里就有一种对山水的亲近感,仿若人的血肉就来自这山水。得意时,我喜欢探访山水;失落时,我也喜欢走进山水,喜怒哀乐的情绪只有山水才能装得下,才能过滤得净。
在鄱阳湖北岸有一座最深的山叫武山。武山,山分都昌、湖口、彭泽、鄱阳四县,声闻江西、安徽两省。武山处于武夷山脉末端,绵延数百里,与怀玉山、磨盘山相邻。主峰三尖源在都昌县境内,海拔675米。人称三尖源森林公园是 “小庐山”。其实拿武山与庐山比,除了山峰没有庐山高以外,武山比庐山更加广阔。置身其中,过了一山又一山,仿佛没有尽头,又如进了桃花源,给人与世隔绝的感觉。夏天山里阴雨连绵,驱车出谷,外面竟是烈日炎炎。三尖源森林公园有200多种树,山泉、溪流、密林、翠竹、幽谷等大山应有尽有的元素构成了一个富有情趣的特殊自然空间。
我对武山有过无数次浮光掠影式的探访,却都是过滤焦躁不安的情绪或打发无聊的时光。但今年秋天的一次乡村振兴走访,让我对这座熟悉且陌生的大山有了一次深呼吸。
从鄱阳湖北岸乘车穿过三十多公里的丘陵地带才到达武山入口,从入口进去又有十多公里的长谷,方有一个小镇,叫大港镇。在山里人眼里,大港镇仍算是山外。从最高峰三尖源往南其实分出了两条长长的山谷,两条山谷车程都有二十多公里。一条谷底叫望晓源,一条谷底有两个地标,名高塘和土目源。我的深呼吸便是从大港镇开始。
江西的山水大多被革命先烈的鲜血浸染过,武山地处赣东北,连接皖南,自然也毫不例外。土地革命时期,这里是赣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1926年3月,中共都昌县党小组成立,次年组织了茅垅暴动,建立了以老屋、茅垅为中心的革命根据地,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在鄱阳湖北岸展开。随着方志敏、邵式平领导的红十军到来,在景德镇都昌籍瓷工中一次扩红就达四千多人。1934年6月,中共闽浙赣省委开辟皖赣边新苏区,成立中共彭泽中心县委,下辖彭泽、湖口、都昌、鄱阳等7个党组织。同年秋,中共皖赣分区委书记柳真吾、红十军皖赣独立师师长匡龙海进驻武山,并在望晓源建立地下游击小组。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失利,武山成为南方三块重要游击区之一,陪伴红军游击队进行了三年艰苦卓绝的游击战争。
大山无语,年复一年吐故纳新,只有到了秋冬才显露出已有的沧桑。
人是山的语言,山是人的脊梁。要探访这座神秘的大山,得先找到人。
我们有幸遇到的第一个人叫周忠,今年九十三岁。周忠耳不聋眼不花,一头零乱的白发却无法掩饰岁月的苍老。老人住在大港镇老街一栋小砖瓦平房里,平房前有一个十几平方的院子。院子的葡萄架下砌了一个鸡窝,四五只母鸡在草丛中啄食。空旷处的竹筲箕里是永远晒不完的山货。院外还有一条小溪,溪流常年不息。溪水两岸开着鸡冠花、夜来香、小雏菊以及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
周忠读过几年私塾,在同龄人中可以称为先生。老人写得一笔好字,亦能写诗,因为这些爱好让一个简陋的瓦房变得文质彬彬起来。
老人是这条山谷的一部近代史。
老人原不是住在老街,而是住在山里的汊港周家,离老街还有几十里的山路。他记事时便见证了山谷里最后一次悲壮。
尚在年幼的周忠与山外来的一条硬汉田英做邻居。
1935年4月,田英任中共都湖鄱彭中心县委书记。田英带领几百人的游击队在大山里与敌人周旋,经历的大大小小战斗不下百余次。他劫富济贫,大港街上土豪劣绅最怕见他。好不容易熬过了最艰苦的三年,至1937年底,田英加入了陈毅领导的瑶里改编。新四军大部队开赴前线,田英却继续留在武山,任新四军留守处主任。1938年4月,留守处遭遇国民党保安团偷袭。田英带领留守处人员抢先上了二楼,他一枪一个,战斗进行了二个多小时,僵持不下。保安团只好劝降。田英提出放走留守处人员他便缴枪。保安团答应了。
田英缴枪后仍不肯屈服,被保安团活埋。周忠是亲眼看到田英被活埋的人。田英死时才29岁。这样一个平时见面和蔼可亲的大哥哥,面对活埋竟然悍不畏死。就这一件事改变了周忠的一生。按周忠已有的人生轨迹,或许去做个木匠桶匠,再或者做一个农民,农忙时种田,农闲时卖山货,也衣食无忧。然而,成年后周忠却参加了土改工作队,后来又在大港公社做了文书。文革时,曾被关进过牛栏,还挂牌游过街,但田英给他的那点火种一直在心里未曾熄灭。
退休后,他仍回到了汊港周家,开始写诗,还写回忆录,写人生百态。
一次暴雨过后,村里人找他说,老哥哥,别写了,村子都让洪水包围了。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找人造座桥?周忠放下笔作沉吟状问,找谁呢?村里人说,自然是县上的交通局。周忠问,现在是谁当交通局长?村里人说,听说是汪胖子。周忠一拍大腿说,是那个爱喝点小酒的汪胖子?前不久还捎信来要俺的诗集。俺去找他。周忠拿了一本签名诗集,提了两瓶酒来到交通局。推开局长的门他愣住了。此汪胖子非彼汪胖子,老脸丢大了。汪胖子问,有事?周忠脑子没转过弯,仍说,送诗集。汪胖子也愕然,但还是接过诗集,翻了两页便放下问,老同志,应该还有事吧?周忠结结巴巴说,想修桥。汪胖子问,哪里的桥?周忠说,大港汊港周家的桥。汪胖子说,那地方我知道,是该修。要多少?周忠脱口而出,七万。
周忠熟悉县上的项目规则,来之前也做过不少“功课”,如怎么修最省钱,修在哪儿最方便?还画了一个草图,桥需两个大桥孔,左右还要两个小桥孔,平常水走大橋孔,雨季四个小桥孔也能泄洪。他还找人作过测算,造价不少于十万。自筹四万,项目七万。汪胖子见到草图,又看了预算,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周忠出门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仿佛走了一回钢丝。
1999年底,汊港周大桥通车,村里热闹了三天。周忠又回到了书斋,继续完成他的《诗词联史》卷五和卷六。他写诗不求发表,只求写。武山的景色武山的人步步成诗。
周忠的儿女读书走出去在城里安家,他没觉得少了什么,老伴去世后,他才觉得一个家空了。当他走出书斋,又发现一个村子都空了,村里人已大都走出了大山。老人曾尝试着去城里生活,但以失败告终。
一次,在老街上遇到一个同样丧偶的老熟人,两人也聊得来。之后,一来二去便过起了朋友式的同居生活,也走出了大山,继续写诗。这年,他已88岁。儿女有想法了,这不是入赘吗?老都老了,还做这事,脸往哪儿放!周忠或许觉得愧对子女,又缩回了山里。一个人的山里难以成诗。诗不能成,人却病了。儿女来了一两次便再没时间陪伴在父亲身边,倒是山外的女朋友每天走几十里山路来照料。儿女看到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老人,感动了,主动跟父亲说,你俩在一起吧,情义是最光彩的一张脸。
情义在两张苍老的脸上闪烁着熠熠光芒。
风过林梢悄无声,鸟掠过涧方听鸣。
大港地势如一把太师椅,左拥右抱是山,后背是山,山下是大港水库。大港水库是九江市第二大水库,内湖水面16万亩,集雨面积100万亩。大港镇坐在这样一把太师椅上,背靠山水,手扶大山,永远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大港老街虽称之为街,却少有车马喧嚣,人口不过两万,其中还有几千外地人,且多为河南商丘移民,均是躲避战乱灾祸而来。
河南商丘人来,也带来了传统曲目“打岔伞”。《彭氏六修宗谱》首卷记载:“我彭氏由商迁赣以来,迄今已有九百六十一年矣。”打岔伞源自一个传奇。隋末,秦王李世民率部与隋军在商丘作战,战败遭敌围追,李世民急中生智,让兵将化装成花鼓娘和花鼓腿,自己扮成丑头,撕破盖伞,手摇大蒲扇与众軍士们既唱且跳。隋军盘问时,答非所问,众人又故意打岔,装疯卖傻,骗过隋军,脱离险境。商丘民间艺人将这一形式编成传统歌舞,名曰“打岔伞”,在上元灯节演出,寓意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打岔伞”源起帝王,最早的“打岔伞”表演都是以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为主角,多是脂粉味。传入大港后,融入大港的民俗民风,经历代民间艺人改进,形成了独具地方特色的表演风格,有了更浓郁烟火味道,并流行于武山以南,被列入江西省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名录。商丘的“打岔伞”已销声匿迹,江西的“打岔伞”却如火如荼。“打岔伞”表演已不局限于元宵节。正月十五要闹元宵,到了油菜花开时,还要在田间闹春耕,称之为“开耕”。遇到传统节日或谁家有喜庆之事,首选节目便是“打岔伞”,山里男女也趁此机会逗乐打趣,疯狂一回。
“打岔伞”表演由九人合作完成。表演时先由丑头举着伞灯出场,伴随着明快的锣鼓声,四男(花鼓腿)四女(花鼓娘)上。锣鼓声采用夸张的滑音,烘托出热热闹闹的气氛。演员的步调也十分快,并随音乐节奏不断穿梭变换,表演各种舞蹈动作,如“拜四方”“扭麻花”“踮脚步”“跑场步”“扬手跳”“旋伞点扇”“犀牛望月”“双甩手”。在表演的同时,双手有节奏地敲响竹板或挥舞彩巾,既唱且跳。所有的表演都是在于闹、在于乐。
在老街,我见到了社区的支书,他姓石,是土生土长的大港人。
石书记知我想看“打岔伞”,直言不讳,尽管现在很多人都会唱打岔伞,但唱不出河南人的浑厚又粗放的调子。
又说,要看打岔伞还得去繁荣村或大田村找河南人,就如喝酒要喝老谷烧,醇烈。
同行人撺掇他来一段打岔伞,他憨厚一笑说,打岔伞人少了便唱不出那味道。唱段过山丢吧。
田里耘禾青又青,禾秆稍上出黄金。桑树梢上出绸缎,姐姐怀中出观音。
山歌好唱口难开,果子好吃树难栽。白饭好吃田难种,馍馍好吃磨难挨。
……
过山丢是劳动号子,重在唱,代入感也很强。听过山丢似有画面从眼前展开,一群田间劳作的男女,高挽裤腿,撸起袖子,打情骂俏,此起彼伏,乐的闹的,嘻嘻哈哈就把农活干了。
这时一个汉子走进来,讥笑,破锣嗓子,别唱了!
汉子递给石书记一支烟。
石书记还是憨笑,人不服老不行,以前俺吼一嗓子,能招来四县两省的女人。
汉子笑,好汉不提当年勇,再唱就不是招女人,而是招鬼。
石书记也不生气,与汉子嘀咕了一阵。
汉子转头看着我们问,你们想看打岔伞?
我们点点头。
汉子说,俺带你们去繁荣村。
我们穿过一片金灿灿的田野,来到一个遍地都是小洋楼的村庄。汉子说,这就是繁荣村。汉子也是个热心肠,先是去找人,回来又带我们走进一栋小洋楼,招呼茶水。我问汉子,为难不?为难就算了。汉子笑,不为难,你们来帮山里振兴,看个打岔伞算啥!又说,好在还没有开始收晚稻,人都闲着,道具服装又是现成的。
小洋楼门前就是一个大晒场。没过多久便听到外面有杂乱的锣鼓声。汉子说,来了。我们一窝蜂往外走。
果然是来了九个男女。领头的是小丑打扮,扎蓝头巾,着一暗红印花唐装,一手举五颜六色的伞盖,一手拿破蒲扇。众人中,男人着黄装扎白头巾手拿竹板,女人着红装手拿丝巾。
小丑问,开始吗?
汉子说,开始,演全套。
密集的锣鼓声响起,小丑登场,男女交叉踩着碎步跟上,男女的步子都很快,往来穿梭,手还要表演各种舞蹈动作。小丑先是说,后来又唱,众男女附和。小丑说唱皆随心所欲,见物说物,见人说人,众男女或附和或打岔。让我们惊讶的是小丑竟然是一口河南腔。小丑用河南腔唱出的打岔伞的确韵味十足,且如饮原浆。
我悄悄问汉子,都来了几百年,为什么还是河南腔?
汉子说,繁荣、大田基本上是河南人,能说河南话,也能说山里话。
我又问,为什么这两个村都是河南人?
汉子回,早年山里闹血吸虫,本地人都死绝了,河南人便来了。
又是一阵锣鼓声歇,小丑领着男女在晒场转了一圈,用破蒲扇示意男女围成一圈,小丑站在圆心又开始唱:
打竹片,
敲锣鼓,
金花花,
银花花,
一场秋雨来打岔。
众人附和:
来打岔!
来打岔!
……
围观的人也情不自禁跟着手舞足蹈,随声附和,乐在其中。
高塘,在山的最深处,是都昌海拔最高的村庄。曹泗又是高塘的“行政中心”。
这种季节的曹泗,村前屋后晒的都是山货,黄色的小粟米、红色的朝天椒、黑色的木耳、灰色的栗子,还有煎的豆折,晾的香菇、竹笋。屋檐下,准备搬家的燕子飞进飞出,比山里其他鸟儿更显得忙碌。村前小溪从寂静的空谷流出,愈加响亮。村头到处冒着淡淡的青烟,这是烧炭翁在自己开挖的土窑里烧炭,山里的冬天比湖边更加寒冷,所以他们不得不在秋之将尽时烧好过冬的木炭。当然,也有不少山外人光顾土窑,木炭甚至供不应求。木炭要数大港的好,大港又要数曹泗的好。
曹泗是山里的交通要衢,奇人能人多。
“扁担”医生石瑛,终其一生,在深山行医。一根扁担,一头药箱一头药筐,药箱装西药,药筐装草药,用脚丈量大山,五十年所走的山路相当于绕地球八圈。草根医生石瑛因此上了中央电视台。
高塘村小也在曹泗,学生最多时有三百多人,这在农村村小中十分少见。这得益于一位老师,叫石岩。石岩是全省的师德师风标兵,一辈子扎根此山,育人无数。我去村小时,学校仅剩三名学生,石岩老师仍在坚守。
我问,学生为何这么少?
石岩说,年轻人都去了山外,学生自然少了。
我说,为何还要坚守?
石岩说,只要有一名学生,就得站好讲台。
石岩是一个很风趣的人,且装着一肚子的故事。石岩的故事都与高塘有关。
譬如说高塘,他脱口便是四句打油诗:高塘本姓游,水往四方流,芭茅烧石头,石头烧出油。
我问,石头还能烧出油?
石岩说,你猜。
我说,猜不出。
石岩哈哈大笑,笑完才说,石灰。
一行人哑然失笑。
高塘最负盛名的特产便是石灰。石岩又讲了一个传说。六百多年前,鄱阳湖大战。朱元璋的部分散兵流落在武山,其中有一个姓游的将领来到了高塘,无意间发现高塘青石能烧石灰,且烧成的石灰特别白,特别有黏性。他欣喜若狂,如获至宝,便把家安在高塘。《本草纲目》有云,今人作窑烧之,一层柴,或煤炭一层在下,上累青石,自下发火,层层自焚而散。这便是石灰。最佳石灰遇水便会噼噼啪啪炸开,升起热腾腾的雾气,青石变成白粉。
高塘的石灰黏性有多强?石岩说,用高塘的石灰砌墙,一次可以粘住九块砖而不掉落。高塘石灰因为有这口碑,高塘的窑火便日夜不熄。就算如此,欲买高塘的石灰还得预订。进山的人往往是半夜动身,到了高塘,窑主还未起床,他们来后先敲敲窗,再把购买石灰的钱依次搁在窗台上,自己去窑里装石灰。等到窑主醒来,再一一点钱验货。山里人纯朴得就如这石灰。
石岩除了教书育人,还是一个怪才,充满奇思妙想。
石岩说,高塘有三奇。
我问,哪三奇?
石岩说,青石烧成灰,竹子不空心,山顶上长出沼泽地。
高塘有一种实心竹,属乔木状竹类。山顶长出沼泽地又是怎么回事?石岩又讲了一个故事。水从山尖上流下来,汇聚于谷,谷中有塘。高塘因塘而得名。高塘水顺势而下,又流过一片烂泥地。一年,村里一大嫂去放牛,到午饭时还未见人回来。众人去找,遍寻不着。不但人没见着,牛也不知去了哪里?大家扯开嗓子喊,却只有空谷回音。突然,有人喊:“快看,烂泥地里在冒气泡。”有一性子急的人冲上去,瞬间就往下沉,众人七手八脚才把他拉上来。女人和牛从此失踪。大家分析,牛和女人应该沉入了淤泥之中。烂泥地水草丰茂,牛先沉了下去,女人去拉牛,也随之沉了下去。
石岩又说,古有“沉枭阳,浮都昌”的说法,高塘未必不是从湖底升上来的,要不这山顶上怎么会长出沼泽地?
石岩通晓山里事,且善思善讲,一些事到了他嘴里便变得饶有趣味。譬如说高塘地处四县交界,他不说四县交界,而是说,高塘立足,鄱阳一扭,彭泽一溜,湖口一昼。细细品味,才能品出其中的味道。站在高塘,去鄱阳扭个身就到了,去彭澤县则需一溜烟的工夫,去湖口稍远,要一个中午的时间。又譬如说高塘人的境况,他不说出山难,进山难,而是说,出门就爬岭,不是石头割了脚,就是芭茅割了颈。我想,石岩一定还是一个很有趣味的老师,从这山里走出去的学子也一定如这大山一般富有,如这溪流一般婉转。
深秋,高塘的山依然蓊蓊郁郁,只是多了一份成熟。林中山雀唧啾唧啾地叫,总是那么快乐。红嘴山鸦扑扇着翅膀,从一棵树梢飞到更远的枝头,永远不知疲倦。
村口有一棵披着金灿灿盛装的银杏树,辨识牌上标注:560年。这远远不是大山的记忆年轮。我无法看透这大山,但我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责任编辑 张 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