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矿泉水

王辉

夏日炎炎。父亲拉着一辆装满货物的板车像蜗牛似的爬行在一段斜坡上，车轮不堪重负，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父亲弓着腰，喘着粗气，身体几乎贴到了路面上，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看就要到坡顶了，突然两腿一软，车子又“骨碌骨碌”滑到了坡底。

这时儿子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小宝，你去哪儿？怎么不去上学？”父亲问。

儿子刹住车，一只脚踮地，说：“爹，今天没课，我约几个同学出去玩玩。”

父亲说：“你来得正好，帮爹一下，把车子推上去。”

儿子撇撇嘴，停好车。父子俩哼哧哼哧好不容易把车弄上了坡。儿子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我口渴，嗓子眼儿都冒烟了。”

“你歇会儿，我去前面买两瓶矿泉水。”父亲站起身来。

过了一会儿，父亲买回来两瓶矿泉水。父亲笑着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说：“喝吧。”儿子接过去，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

儿子说：“爹，这活也太苦了，你就不能换个别的活干？”父亲笑笑说：“爹没文化，只能卖苦力。爹就指望着你好好读书，以后不用像爹这样辛苦。”

父亲确实很辛苦。儿子从小没娘，是父亲一手把儿子拉扯大的。父亲像老黄牛一样，每天起早贪黑出去干活，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好东西都留给儿子。

好在儿子很争气，考上了省城的大学，父亲就跟着儿子到城里打工，也好照顾儿子。

喝完了矿泉水，儿子站起身来，说：“爹，同学在等着我，我先走了。”儿子骑出一段路，忽然想起忘了告诉父亲一件事，便掉转车头往回骑。

再看见父亲时，父亲正蜷曲着身体蹲在地上，脸色惨白。儿子问：“爹，你怎么啦？”父亲捂着肚子，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肚子痛……”儿子赶紧背着父亲来到附近的诊所。

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你们刚才吃了什么东西？”儿子说：“我爹就喝了点矿泉水，我也喝了。”说着儿子将父亲喝剩的那瓶矿泉水递给医生。经过检验，医生说：“这瓶水不干净，细菌超标。”儿子一听，就要去找店老板算賬，父亲连忙制止住，说：“不关老板的事……”

原来，父亲为了节省一瓶矿泉水的钱，就只给儿子买了一瓶，自己却从路边捡来一只空瓶子，灌了生水……

儿子听后沉默了，他原本回来是想告诉爹，这个月的零花钱快用完了，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儿子好像在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他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好好读书，再也不乱花钱了。

离萧天摘自《三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