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贵锋
像一种经验,自行车棚
不在围墙的那边而是这边。
自行车棚里自行车越来越少。
记忆中的老鼠也被几只游荡的猫
吃掉了。自上而下,
只有棚顶荒芜而干燥地存在着。
看不见的才是最深的基础。
用很多种方式忽略它。而一旦
猫开始狠命叫,雨夜也会醒来
把中断的,叮叮咚咚继续
正好目睹,几个人做着梦
在塑胶草皮上画了一个
小型足球场。白色的,
直线和弧线很稚拙,而
白色球门,以及球网,
让梦更真实。也许无缘
从没看见有一只足球无声滚动
或飞在空中试图长出翅膀。
但喧闹过后的寂静
在早晨多么像:那些
激烈对抗过的星星
已经熟睡,微风在擦去
金球上疲倦的浮尘
蓝也变淡,藏起模仿的构思
或者是另外的,或者一直是
那几只鸽子。天空或者是
学院的,或者是我的,或
各自独立,或交叉与重叠。
不知鸽子说了些什么,或
我们不小心偷听了鸽子
说给对方的私语,而空旷证明了
空旷是一种更真实的关系。
风吹过它,有时也通过
突然打开的窗户吹过我。
五月的风有些出乎意料地冷。
吹就吹吧。几盆
移栽的太阳花活过来了。
我说了,它可听可不听,
它又不会用西边围墙边的一排树,
或其中一棵,换取以物观物的秘密:
即便能活,它也不允许
我挖一棵树种在木地板上
一些考试。一些颜色各异的车。
一些条幅红底白字。一些人。
一些变与不变。一些喧闹与寂静。
“这是它的,而不是我心里的
秩序中的物品”。认领准考证,
认领自己的命运。越墙而过,
我坐在教室里自己的位置上,像一个梦。
还有更多更大的教室,更多的自测。
更厚的雪,看脚印有多深。
一直有一张大网兜住,
我窝在里面,不敢撒手,不敢惊叫。
伤害和阴影都不会留下:
最好的五月,最好的阳光
很年轻的,一群或独自一个
穿过人造草皮。梦里醒来的人
不由自主进入另一个梦里。
分辨这种假设关系,
在不同的事物间会不会继续发生。
发呆。在未来某一天失忆。
“好像尚未开始”“实际
已经结束”,他自言自语
而天空万里无云,什么也不提示
人造草皮举着伞就能长出蓝蘑菇
——如此阐释仿生学
一点意思也没有。教学楼东侧,
两株蟹爪槐,已经碧绿地示范着
对称的美学。石凳还没有
从冰凉中醒来,但大理石
在睡眠与学习之间搭建的走廊上,
爬藤依旧长出新芽。他们
离开了又回来时,咕咕,不见鸽子,
但有宿命,也有热爱。闪电当然
会划破记忆的云袍,唤醒大雨
奔跑的步履。——那么快就生下
一条条船,问题当然会涨满
一条条街道——自行退去的
当然都是一些没有方向的事物。
——淤泥和干净的风景之间,
比较会自觉进行,都能不了了之
——发生就是,还没有发生
墙外三棵树,不属于护理学院
但它们被长久地忽视
反过来证明它们确实
因护理学院而存在。此刻,密码激活
将护理学院与至诚小区分割又
连接在一起。甚至能证明小区和学院
二十多年前都是一片田地,再往前是
一片河滩。再后来是垃圾,规划。
夜晚有一个小摊,灯影明灭,谈论着艺术
我和朋友喝过不止一次啤酒。再后来
就各自独立,界限分明,构成一个城市的一
部分
高处的樱花落了之后,低处的马兰
不声不响地开了。在西边围墙旁
一大片明艳艳的黄给记忆的蓝
带来困惑,将一面山坡从时间深处
带出来又送回去。仿佛铁栅栏
也是美的,唤出阳光里的阴影,
落在同样勃勃的宽大绿叶
和空心的茎秆上。错落有致,
改变着时常瞥过来的目光
让内心更深地静下来。大雪来临
樱花树也是白的,而马兰不在了
这甚至不需要担忧:四月,五月
美悄悄回来,有时随一阵雨,有时
随一阵明亮的风。——什么?
那不是马兰,而是鸢尾?
会唱歌的鸢尾呀,被距离所模糊
它带着时间走上另一条路。事实是
两条路竟然都能够被看见,像
都被走过一样,且都伸进了心深处
在厨房能听见鸟鸣者一定是
无所事事的人。当然,美食
和美声就一字之差。我是说
厨房南边的院子里,不见树荫
但鸟鸣高低。这时候背对着
护理学院高处的天空,和低处的
场景:捕鸟网完成编织
孤独地挥舞着。来自青春的声音
那么快融进了沧桑,
阳光那么快落入了夜晚。
校园相伴的散步,很快成为
独自的隐喻:在厨房
看见月亮的机会少之又少
但看见的时候,月亮往往又圆又大
认识或不认识。高或者矮。
北边和东边不多,但都有。
南边的树稀疏但在长大。西边的槐树
冬天在墙外,从三月开始
就转身守护着校园。在原有形状的
基础上,它们再次虚虚实实地
描画了一番。大约如此。
更多地擴展,和向下向上地挖掘
每一棵树,校园里的每种事物
都在独自而默契地进行。这吸引了
一些新的事物:有的来了
就出不去了;有的有自由的
出入口,明亮的,或黑暗的。
而那些来自时间的,常常是一些雨水
渗透进根须、泥土,或返回云朵。
还没有完成,因此一直在继续,一直在
辨认、更替、积累——未来正滑入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