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
在全世界范围内,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最为畅销。她一生创作了80部侦探小说,被翻译成了一百多种语言,累计销量突破20亿册,被称为“侦探小说女王”。2021年4月,她的故居“冬溪屋”(Winterbrook House)拍卖出售,开价约2477万元,在全球引起关注。正是在这里,她度过了人生最后的42年;也是在这里,她创作了多部经典作品,包括《尼罗河谋杀案》《书房命案》以及《命案目睹记》等畅销书。
阿加莎在自传中写道:“我和丈夫在冬溪屋过得非常快乐,这里是我创作的源泉。”然而,谁也不会想到,她当年搬到冬溪屋时虽已声名大噪,却一直随丈夫姓,用的是“阿加莎·马洛温”,不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阿加莎·克里斯蒂”。阿加莎和小她14岁的丈夫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她为何会隐姓于冬溪屋呢?
从闪婚到离婚,只有一步之遥
1890年,阿加莎·克里斯蒂出生于英国德文郡托尔奎。从小她就具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文学天赋。从记事起,她就喜欢在大脑中臆造一群伙伴,先是小狮子狗、小松鼠和小树,后来是一大群小朋友,彼此玩耍,呼来喝去。
但她的母亲认为女孩子重要的不是接受正规教育和工作,而是相夫教子终其一生,并且认为8岁以前读书对眼睛不好,所以阿加莎直到15岁才上学。正是受了母亲的影响,阿加莎有着传统女性的隐忍、执着和韧性。
随着青春年华的到来,18岁的阿加莎爱上了骑兵队少校查尔斯,但查尔斯比她大15岁。母亲觉得阿加莎还非常年轻,不能草率决定未来,就决定考验他们。母亲让他们6个月不见面,如果在这个缓冲期之后,两个人还能走到一起,就继续交往。
时間一天天过去,阿加莎慢慢冷静下来,认识到他们的性格并不合适。当6个月后查尔斯向她求婚时,她果断拒绝了。
接下来的日子,阿加莎又先后遇见了海军中尉威弗莱德、炮兵少校里吉,但都在短暂交往后无疾而终。
转眼,阿加莎20岁了,在一次大型舞会上,她认识了阿尔奇·克里斯蒂。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的中尉,比阿加莎大一岁,不知为什么,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他。
阿尔奇也对阿加莎一见钟情,一个星期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阿加莎家里,开始追求阿加莎。阿加莎的母亲了解情况后很恼火,她质问女儿:“阿尔奇的经济状况那么糟糕,你们用什么结婚?”
阿加莎说:“我爱他,他也爱我,这就够了。”母亲无奈地摇头,但最后还是尊重了女儿的选择。阿加莎和阿尔奇订婚了,没想到二战爆发,阿尔奇不打算结婚,因为他要上战场,他拥着阿加莎说:“我不想一结婚,你就变成年轻的寡妇。”阿加莎的眼泪簌簌地滑落,她拥抱着阿尔奇:“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你。”阿尔奇说:“可是,我只有一天就要上战场了。”
“那我们今天就结婚。”阿加莎丝毫不放松。看着她深情的眸子,阿尔奇终于改变主意,决定立即结婚。
匆忙之中,他们把教区的牧师从他做客的朋友那里找到,让他主持婚礼。牧师被他们的真情感动,答应为这对新人主持仪式,可到了婚礼现场,又发现少一个证婚人。阿尔奇只好跑到街上,正好看见一个认识的女孩子,就拽她来当证婚人。
接着,他又找了一位正在练习的风琴手为他们演奏婚礼进行曲。就这样,他们走完了婚礼的流程。
这,就是那个年代的“闪婚”。第二天,阿尔奇踏上了出征的道路,阿加莎引以为荣的身份是已婚妇女,她把对丈夫无尽的深情和思念,融进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她喜欢这种感觉,她觉得在漫长的等待中,丈夫的心始终和自己在一起。
一年后,阿尔奇从战场归来,他们终于过上了像模像样的家庭生活。很快,他们的女儿罗莎琳德出生,他们一起周游世界,相亲相爱。1920年,阿加莎发表了《斯泰尔斯庄园奇案》,此书第一次出现了侦探波洛这个人物形象,很多读者一下子就记住了阿加莎。可阿加莎觉得写作只是副业,并不想投入太多精力,她一直认为,照顾好丈夫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如果生活一直这么温馨下去,可能就没有后来的“侦探小说女王”了,生活中很多潜在的危局,往往猝不及防地降临,那种始料不及的爆发力,会把人击得遍体鳞伤。
1927年4月,阿加莎的母亲病逝,但阿尔奇没有参加葬礼,他当时在西班牙,并且极端厌恶病痛和死亡这类的麻烦事情。
几天后,阿尔奇回来,阿加莎却发现他眼神躲闪,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他低着头说:“我爱上了一个姑娘,我们尽快离婚吧!”
这时,阿加莎才意识到她的幸福、成功和充满自信的部分就此完结了。她苦熬了一年,希望阿尔奇回心转意,可是他没有。阿加莎心灰意冷,第一次婚姻在1928年4月画上句号。
从相识到结婚,年龄不是距离
离婚后,阿加莎陷入拮据的窘境。自从母亲去世后,她没工作,也没写作,几乎没有收入,仅有的一点现金也很快花完了。为了生活,她决定再次拿起笔,书写新的篇章。
为了抓住那些突然出现的灵感,她平时都带着笔记本,一旦听到震惊的故事,都会立刻记下来。当与生俱来的天赋与写作碰撞,便成就了阿加莎令人惊叹的多产和畅销,她总是至少能想到5种绝妙的情节,就连英国著名推理作家朱利安·西蒙斯也认为,阿加莎在迷惑人的诡计方面无人能及。
几个月后,阿加莎在悲痛之中创作了《蓝色列车之谜》,这篇作品为她带来了不菲的回报。随后,她写一篇小说可以带来60英镑的收入,扣除所得税还有45英镑归她,生活慢慢好转。
1929年,她在朋友的建议下登上了东方快车,远赴中东。当地特异的风土人情翻开了她生命中崭新的一页。她慕名参观了考古学家伦纳德·伍利在乌尔的发掘地,并和伍利夫妇成为好友。
在这对夫妇介绍下,她认识了伍利的助手马克斯·马洛温。马克斯26岁,个头不高,相貌也一般,却颇有英格兰男人味。
阿加莎在返回英国的路途中,马克斯陪着她一路游历。她明显感觉到,马克斯对自己有好感,但离婚后她一再告诉自己:“绝不能再婚,不能这么蠢。”
但有些事情的发生,并不受控制,尤其每次接触到马克斯热辣辣的目光时,她也心神恍惚。可一想到马克斯比自己小14岁,便又打消了念头。
马克斯仿佛洞穿了她的心事,微笑着说:“你是知名作家,思想应比普通人更前卫,为什么还这么在乎年龄差距呢?”
“你说的是有道理。”阿加莎说,“可我还是害怕世俗的眼光。”马克斯说:“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就像考古,并不是每个人都懂,我们彼此相爱就行。”
阿加莎再次打量着他,这位牛津大学的高才生虽然其貌不扬,但确实与众不同,自己竟然有些喜欢他了。但是,阿加莎的親友知道后,都认为马克斯动机不纯,纷纷反对。但阿加莎越来越喜欢和马克斯在一起,每次,都有聊不完的话。
1930年9月11日,他们终于顶住“姐弟恋”的巨大压力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再婚后的阿加莎变得生气勃勃,在爱情的滋润下,朋友都说她像年轻了10岁。
婚后,阿加莎经常跟随丈夫的考古队外出,帮助考古队拍照、分类、清理、贴标签和料理后勤,这些经历为她提供了很多创作素材。
丈夫温柔体贴,阿加莎文思泉涌,开始进入创作的黄金时代,先后创作出了《寓所谜案》《东方快车谋杀案》《ABC谋杀案》《尼罗河上的惨案》等一系列闻名于世的经典小说。
并且,她不仅在侦探小说创作中融入了考古元素,还写了一本《告诉我,你怎么去生活》的随笔集,记录自己随丈夫前往中东地区考古时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她称这本书是“爱的劳作”,与丈夫的温情处处可见。
偶尔,阿加莎也有灵感不畅通的时候,每当这时,她就会走出房间,找马克斯聊天:“真糟糕,我没法再写下去,再也写不出一本书了。”
马克斯轻轻一笑,鼓励她:“不用这么悲观,你看看我这一副考古面孔,就马上有灵感了。”阿加莎哈哈大笑:“嫁给一个考古学家的好处就是,他不但能给你灵感,你越老,他反而越爱你。”
生活在欢笑声中滑行,写作和一年一度的探亲成为阿加莎生活的主旋律,她怀着对生活的热爱,把细致观察到的点点滴滴都写进了自己的侦探小说。
从拮据到别墅,微光也会灿烂
1934年,阿加莎在当地一份报纸上看到了“冬溪屋”的售房广告,她非常喜欢那种建筑风格,便和丈夫商量准备买下它。
冬溪屋属于英国二级保护建筑,建筑面积只有581.2平方米,主屋是3层砖墙结构的别墅,包括5间卧室、卫生间、厨房、餐厅、客厅、图书室和书房等。
5间卧室分布在三个楼层,从主卧的窗户,可以俯瞰花园。所有房间天花板高,窗户大,光线充足,通风良好。
这栋房产还包括一栋小屋,内有一间卧室、浴室、厨房和客厅。小屋有单独的出入口,也可以通过主屋别墅进入,特别适合阿加莎安安静静写作。
在这栋房子外面,是一栋传统的英式房屋造型,红砖白窗的样子十分古雅。在室内的装修设计中,秉承了英式风格设计,无论是古旧的黑铁壁炉还是丝绒沙发,都呈现出一种复古的风格,古朴中透露着内涵,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阿加莎说:“这是一所漂亮的‘梦想之家’,它的绝美让我感到晕眩,这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地方,它几乎让我窒息。”
于是,阿加莎买下了这座别墅,和丈夫住了进来。虽然此时的她已声名大振,但她却喜欢低调生活,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入住冬溪屋时,她登记的是“阿加莎·马洛温”,在别人眼中,她就是“马洛温夫人”,根本没人将她与大名鼎鼎的“阿加莎·克里斯蒂”联系在一起。
温馨宁静的生活让阿加莎的创作再次进入巅峰,几乎每年都有数部作品推出,并且相当一部分都成了世界级的畅销书。
从《罗杰疑案》到《东方快车谋杀案》,从《尼罗河上的惨案》到《无人生还》,她声名日盛,成了无可争议的“侦探小说女王”。
1947年,英国广播公司打电话邀阿加莎为玛丽王太后八十寿辰的专题节目写一部广播短剧,广播剧《三只瞎老鼠》由此问世。由它改编而来的舞台剧《捕鼠器》1952年登台,很受欢迎,成为全世界连续上演时间最长的经典剧目。
接着,阿加莎又把《空幻之屋》一书改编成剧本,由彼得·桑德斯搬上舞台,大获成功。这部剧上演十几年,演员阵容几经更换,剧院的座椅和帷幕换了一批又一批,可仍然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在冬溪屋里,阿加莎创作的精品越来越多,在她的笔下,人人都可能是凶手,处处是迷宫,遍地是伏笔,条条是线索,每个人都是戴着假面的伪装者,不到最后一刻,绝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阿加莎侦探小说最大的魅力,就是对日常性邪恶的戏剧化表达,她在笔下将恶的部分充分彰显,让那些对邪恶的感知仍旧浑噩的普通人惊悸,警惕自我被贪婪、仇恨和孤独所腐蚀,警醒自我不要被邪恶所控制。
日常性邪恶在她笔下幻化出各种版本的“拍案惊奇”,从《ABC谋杀案》《尼罗河上的惨案》中的谋财,《啤酒谋杀案》《魔手》中的为情,再到《东方快车谋杀案》的复仇,人性深层的邪念被包装成各种犯罪动机展现出来。
1968年,马克斯因考古学的贡献而被授予爵位。1971年,因为对文学的贡献,阿加莎被任命为大英帝国的总司令,相当于骑士。
1976年1月12日,85岁高龄的阿加莎躺在马克斯怀里,安详地离开了世界,安葬在牛津郡的圣母马力教堂墓园。直到这时,冬溪屋附近的人还是不知道她就是“侦探小说女王”。
直到2021年,“冬溪屋”的蓝牌匾再次被挂起,不明真相的人们才恍然大悟。据吉尼斯世界纪录统计,全世界只有圣经和莎士比亚的著作的总销量超过了阿加莎,影迷们称她为“侦探小说女王”一点也不过分。
从30岁出版第一部《斯泰尔斯庄园奇案》,到84岁的最后一部《帷幕》,在长达50余年的创作生涯里,阿加莎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侦探小说奇迹,她与马克斯的“姐弟恋”,也成为令人羡慕的传奇。
直到今天,阿加莎的书仍然每年销售400余万册,人们记住了她的小说,也记住了发生在冬溪屋里的姐弟之恋。就像阿加莎曾经所说:“当你对这个世界感到疲倦的时候,你不需要去迎合这个世界,只要遇到了对的人,就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
编 辑/征 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