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军明
[摘要]近义词是汉语二语学习和教学的难点,适用的近义词辨析工具书可以提高词汇学习和词汇教学的效率。目前,市场上的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汉语二语学习和教学的需要,但是也存在一些问题。文章对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的市场现状进行梳理,探究其在出版中存在的问题,提出对当前和未来这类工具书研发出版的思考和建议。
[关键词]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研发出版;语别化;融媒体化
汉语是近义词相当丰富的一种语言,丰富的近义词虽然增强了汉语的表现力,但是也给汉语学习者,特别是汉语二语学习者的学习造成了一定的困扰。近义词习得偏误是汉语二语学习者词汇学习的一类主要偏误[1],近义词辨析也因此成为汉语第二语言教学,特别是词汇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词汇教学的难点。为了帮助汉语学习者更好地掌握近义词,不少外向型汉语学习工具书都设置了近义词辨析专栏,如《商务馆学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2006年)设置“近义词辨析”150余组,《汉语教与学词典》(商务印书馆,2011年)设置“近义词比较”740余组,对汉语学习者不易区别的近义词进行辨析。国际中文教育产品市场也出现了一些近义词(包括同义词)或以近义词为主体(如易混淆词、相似词语)的专项型工具书(以下统称为“近义词工具书”)。文章以这类工具书为主要研究对象,梳理其出版现状,分析其存在问题,并尝试提出当前和未来其研发出版的思考和建议。
一、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的市场现状
文章调查的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涉及词典、手册及专项教材(辅导书)等,共收集到20部(表1)。
从书名及收词类别来看,直接以“近义词(语)”命名及只收录近义词(语)的工具书占多数。在20部工具书中,直接以“近义词(语)”(“同义词”)命名且只收录近义词(语)的有15部,如《商务馆学汉语近义词词典》《1700对近义词语用法对比》《跟我学同义词》。以其他词语命名的工具书有5部,其中,《对外汉语常用词语对比例释》虽未在书名中出现“近义词”,但收录的内容都是近义词。在《HSK易混淆单位速记速练》《汉语水平考试常见易混词语辨析》《汉语相似词语区别与练习(初级)》《汉语相似词语区别与练习(中级)》这4部中,近义词也是主体内容。
从出版时间来看,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的研发出版集中在21世纪,数量占比达90%。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各推出1部;21世纪共推出18部,其中,2000—2009年推出10部,2010年至今推出8部(《汉语近义词典》于2015年推出第2版,不视为独立品种)。最新的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是2017年出版的《汉语水平考试常见易混词语辨析》,2018年至今没有新品出版(如图1)。
图1 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出版情况
从收词规模来看,因选词依据、选词标准及读者定位等不同,这20部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的收词及辨析组数量差距较大,最少的不足百组、百词,最多的超过1700组、2800词。收词及辨析组规模较大的几部工具书是:《1700对近义词语用法对比》收录辨析组1718组、2842个词语;《商务馆学汉语近义词词典》收录辨析组1030组、2402个词语;《跟我学同义词》收录辨析组725组、1600个词语。考虑到汉语二语学习者学习的难点,大部分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所收录的近义词均比内向型近义词工具书要宽泛。
从使用语种来看,20部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中单语工具书有9部,多语工具书有11部。在单语工具书中,汉语单语工具书有8部,如《近义词使用区别》;英语单语工具书有1部,为《汉英汉语常用近义词用法词典》。在多语工具书中,汉英双语工具书有8部,如《汉语常用近义词语辨析》;汉法双语工具书有1部,为《汉法常用近义词词义辨析》;汉朝双语工具书有1部,为《汉朝同义词词典》;汉英日韩四语工具书有1部,为《跟我学同义词》。
从使用便利性来看,大部分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提供两种或两种以上检索方式,以方便读者查找。提供“词语”和“辨析组”两种检索方式的工具书有11部,如《商务馆学汉语近义词词典》。提供“词语”“辨析组”和“笔画”三种检索方式的工具书有3部,如《汉语常用近义词语辨析》。只提供“辨析组”一种检索方式的工具书有4部,如《HSK易混淆单位速记速练》。只提供“词语”一种检索方式的工具书有1部,为《跟我学同义词》。
从学习性来看,大部分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从词义、用法、搭配等多个维度展示近义词的异同,提供正确用例,适当展示错误用例;有11部工具书设置了练习板块,并提供参考答案。例如,《1700对近义词语用法对比》从词义说明、词语搭配、用法对比三个方面分层次对近义词进行比较和分析;《汉语相似词语区别和练习》按照“相似—区别—练习和答案”的板块进行编排,这样的体例编排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工具书的学习性。
二、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研发出版存在的问题
(一)市场影响力有限,科学规划不够
外向型汉语学习工具书对汉语二语学习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汉语二语学习者对适用的汉语学习词典的渴望也是可想而知的。然而现实是,“一方面全球范围内‘汉语热催生的汉语学习人数不断飙升,另一方面却是支撑汉语学习者汉语学习的对外汉语学习词典的发展迟滞落后”[2]。发展迟滞落后、整体规划不足、现有产品市场影响力有限是当前外向型汉语学习工具书普遍存在的问题。具体到此次调查的外向型近义词工具書,由于科学规划不够,其也存在同质化的现象,大部分工具书在收词、释义、辨析等方面差别不大,特色和优势并不明显,即使是同一出版机构的产品,也并未全部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和“后出转精”。
(二)对新研究成果吸收不及时,更新修订滞后
20部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均已出版5年以上,出版时长超过10年的多达17部。在这些工具书中,仅2005年出版的《汉语近义词典》于2015年推出第2版,其他19部均未进行修订增补推出新版。近年来,汉语二语教学研究、汉语作为第二语言习得研究,特别是面向汉语二语教学的词汇研究、近义词研究、易混淆词研究等不断发展,成果丰硕。但从整体上来看,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对最新研究成果吸收有限,更新修订滞后。这固然与纸质工具书修订和出版的成本较高密切关联,但不可否认的是,通行的职称评审机制、工具书编纂的繁杂辛苦等因素,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教师及相关研究人员投身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编纂修订的积极性。06781BA0-0821-4532-9259-C02AC285977A
(三)泛语别化通用性的多,语别化的少
在20部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中,大部分都在前言或凡例中表明,用户定位是“学习汉语的外国人”“汉语教师”,有的还包括“海外华人华侨”,看似目标读者明确,实则非常笼统,其没有区分学习者的母语背景。在二语词汇习得中,母语语义迁移的普遍性和持久性决定了词语混淆在相当程度上因母语而异,未区分学习者母语背景的近义词词典对不同母语背景的学习群体来说,“一方面,占据着词典不少篇幅的词条所辨析的是学习者并不混淆的词语;另一方面,相当一部分混淆的词语在词典中又查检不到”[3]。在20部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中,英语单语工具书《汉英汉语近义词用法词典》和汉英双语工具书《汉语常用近义词语辨析》的编纂者均在英语母语国从事汉语教学,精通汉英两种语言,工具书内容也是针对英语母语者,而且前者行文全用英语,后者行文为汉英对照,两部工具书的辨析近义词所举的汉语例子也都提供了英译,整体而言语别化程度相对较高。有8部汉语单语工具书无疑是泛语别化的通用性工具书,其他多语工具书虽然在不同程度上进行了翻译(汉译英占绝对多数),但是均未真正做到语别化。据统计,在基于大规模中介语语料库筛查出的89组英语背景学习者特异性易混淆词中,《汉语近义词词典》这部“从英语出发”、基于汉英词汇对比的工具书只收录了其中的13组,未收录的多达76组[3]。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语别化的针对性亟待提升。
(四)基于教学实践和经验的多,语料库应用不够
这20部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的编纂者都为将汉语作为外语/二语教学的从业者,教学经验丰富,在教学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的近义词辨析方法和近义词混淆误用语料,有的从业者更是做了大量面向汉语二语教学的近义词研究。这些无疑都为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的编纂奠定了坚实的基础。21世纪特别是近10来年研发出版的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都在一定程度上应用了语料库,尤其是在用例选取方面。但要了解不同母语背景学习者汉语词汇学习的特点,了解词语的相似性对不同母语背景学习者学习和使用汉语词语的影响,对近义词进行针对性的辨析和提示,就要考察不同母语背景学习者理解和使用近义词的情况,尤其是在近义词使用中的偏误情况,分析偏误词和目标词的异同等。目前,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编纂更多的是依据教学实践和经验进行选词和辨析,对中介语语料库的应用不够深入,特别是基于中介语语料库的近义词相关的计量分析非常有限,因此编纂者对辨析对象的把握、辨析要点的确定等缺乏更为科学的、可靠的、针对性的依据。因此,信息冗余(不需要辨析的却辨析了)和信息匮乏(该辨析的却未辨析)现象在所难免。
(五)传统纸质出版物多,融媒体化出版物少
研究发现,“随着新媒体技术的发展和阅读习惯的改变,海外中文教育图书的出版形态正逐步向全媒体出版形式转变”[4]。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疫情防控倒逼在线教学快速发展,国内出版机构开始国际中文教育类产品研发出版的融媒体化探索,但“目前的融媒体国际汉语教材无论是在教材种类上,还是媒体类型以及不同类型媒体的相互配合上,都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还远远不能满足汉语国际推广的多方面需求”[5]。相较于国际汉语教材的这种情况,外向型汉语工具书存在的问题更突出。就收集到的20部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来看,已经出版的品种都是传统纸质出版物,尚未实现融媒体化出版,难以满足多样化的汉语学习需求,无法适应国际中文教育的发展。只有媒体融合思维下“智能化”的新形态近义词学习资源才能适应新技术背景下的国际中文教育。
三、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研发出版的思考
(一)整体规划,系统多元研发出版
出版机构全盘性的统筹、前瞻性的规划、政策性的支持,有助于实现选题系统化、多元化,同时避免选题重复、跟风出版造成资源浪费。如果说国际中文教学资源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那么外向型汉语工具书的研发出版则是这项系统工程中不可或缺的一个板块。国家相关机构、学术团体、出版单位等要从教学资源建设的角度出发,科学合理规划,系统多元地研发出版相关工具书,以满足不同学习群体、不同学习层级、不同学习目的的需要。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国际中文教育基金会等机构要立足“为世界各国民众学习中文、了解中国提供优质的服务”,做好工具书的整体规划,从政策、资金、技术及后期推广等方面给予支持,为出版高品质的工具书解决后顾之忧[6]。世界汉语教学学会等学术团体要充分发挥人才优势,为工具书的规划及编纂出版提供智囊服务;国际中文教学研讨会、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学国际研讨会等学术会议可组织专题研讨,《世界汉语教学》等国际中文教育学术期刊可设立专栏,创建研究交流平台,以学术促进外向型汉语工具书的发展。
出版机构,特别是相关专业出版机构要从实际出发,发挥自身优势,做好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的选题规划和编纂出版。出版机构应依据相关部门关于国际中文教学资源建设特别是工具书方面的宏观规划,做好本单位相关的选题规划,合理布局普通型工具书和专项型工具书,出版高品质、成系列的工具书。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华语教学出版社作为国际中文教育专业出版社,具有显著的国际中文教育类产品海外推广优势,其可根据海外学习者的不同需求,分别出版不同级别、不同语种甚至不同语域需要的成系列的包括近义词工具书在内的外向型汉语工具书。商务印书馆、上海辞书出版社等专业的工具书出版社,可在汉语工具书的海外传播方面进行规划,在国际中文教育和中国语言文化的海外传播方面展現作为。
(二)学术引导,以科研为支撑
离开学术引导,没有科研支撑,工具书的编纂和出版难以实现可持续发展。新中国成立后,我国面向国际中文教学的词汇研究和工具书编纂出版取得丰硕成果,在国际中文教学中发挥了积极作用。在国际中文教育深化的当下,工具书的编纂和出版需要吸收相关理论研究的最新成果,在科学的轨道上进行。编纂者和编辑要积极参加面向国际中文教育的词汇学、词典学等方面的学术会议,如国际汉语教学研讨会、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学国际研讨会等。全面搜集、学习与近义词及近义词教学相关的学术论文,精读领域内大家、名家的相关论述,如北京语言大学张博及其团队关于易混淆词及易混淆词词典的相关研究成果,上海师范大学方绪军关于汉语相似词语认知与习得研究的相关成果,中山大学赵新、洪炜等关于近义词、近义词教学及近义词学习词典编纂的相关研究成果。关注学术动态,了解学术前沿,吸收学术观点,用最新的研究成果指导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的研发出版。06781BA0-0821-4532-9259-C02AC285977A
一部优秀工具书的面世,通常凝聚了许多人多年的辛勤付出。工具书虽然需要推陈出新,但是也不应全盘否定既有的工具书。“前修未密,后出转精”,我们要在整体规划的基础上,对现有的用户反馈良好的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进行分析研究,吸收借鉴其经验,研发出版新品、精品,以更好地满足读者需求。
(三)语别化,以用户为中心
我们不能希冀一部教材走天下,同样,我们也不能希冀一部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能够覆盖各母语背景学习者的近义词辨析学习需求。随着国际中文教育的不断深化,母语环境下的汉语二语学习者将成为主体。因此,语别化是国际中文教育产品未来发展的趋势。语别化不是在母本基础上不同语种的简单翻译,即便翻译时做“本土化”处理,但囿于母本的限制,难以实现真正的语别化、本土化,也就难以满足特定母语背景学习者在汉语词汇学习上的实际需求。
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的研发出版,要改变泛语别化通用性的用户定位,实现语别化转向,真正以用户为中心。一是要“在对不同母语背景学习者的共通性易混淆词和特异性易混淆词进行全面调查的基础上,为不同母语背景学习者‘量身定做语别版辨析词典”,“既辨析该母语背景学习者与其他母语背景学习者的共通性易混淆詞,又辨析该母语背景学习者特异性易混淆词”,真正做到“谁有混淆,为谁辨析”[3]。二是要从“使用者的实际需求和词典效用出发,使用学习者的母语辨析易混淆词。当然也可以采用汉外对照的形式”[7]。
(四)基于语料库,科学合理释辨
现代词典的编纂出版离不开语料库技术的支持,语料库技术在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编纂出版中得到广泛应用。是不是所有的近义词都需要进行收录和辨析?如果不是,哪些需要辨析,哪些不需要辨析?哪些差异需要重点辨析,哪些差异可以简单带过或忽略?哪些混淆误用是普遍性的,哪些混淆误用只是个体性的?如何发现词语混淆误用的原因[8]?诸如此类的问题的解决,仅凭编纂者的经验是不够的。想要解决这些问题,“要基于特定母语背景学习者的汉语中介语进行大规模词汇调查,以中介语词语混淆的量化统计数据为依据”[7]。
汉语中介语语料库可以为大规模词汇调查和量化统计提供有利条件。目前,国内已经建立的中介语语料库主要有北京语言大学“HSK动态作文语料库”和“汉语中介语语料库”、中山大学“汉语中介语语料库”、暨南大学“留学生汉语中介语语料库”、南京师范大学“外国学生汉语中介语偏误信息语料库”等。出版机构研发出版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应充分利用好中介语语料库,要基于语料库的统计分析,依据词语的混淆度来确定收词,依据语料库来分析导致混淆误用的原因,进而进行针对性的辨析和提示。中介语语料库可以提高工具书编纂出版的效率和准确性,而熟练掌握语料库技术,是工具书编纂者和编辑必须具备的技能。
(五)纸质出版物是核心,融媒体化是趋势
媒体融合能为读者提供全新的阅读体验。出版行业的融合发展步伐正在加快,传统工具书纷纷多路径“变身”。目前,工具书融媒体化的模式主要有数据库模式(如商务印书馆“百种精品工具书数据库”),单个产品App、小程序模式(如商务印书馆“《现代汉语词典》App”),聚合知识服务平台模式(如上海辞书出版社“聚典数据开放平台”),U盘、光盘、硬件系统以及PC端在线服务模式(如上海世纪出版集团辞海阅读器)[9]。
目前来看,在面向国际中文教育的工具书中,纸质出版物仍是主体,但融媒体化是发展趋势,转型势在必行。出版机构应兼顾传统纸质出版物和融媒体化出版物,可在现有纸质工具书的基础上进行资源整合,实现融媒体化;也可将纸质工具书和App等融媒化出版物同步,根据市场需求实现不同的融媒体化,为读者提供更多选择。比如,在研发出版近义词工具书时,纸质出版物、App版、网络版同步进行,纸质出版物的内容是核心,App版或网络版在纸质出版物的基础上融入多模态文本如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资料,以及知识数据库等,突破纸介质的局限,增强互动性。同时,纸质出版物分为不同的语别版,App版或网络版则可以实现资源化、智能化,用户按需选择,实现一键切换不同语种。
四、结语
虽然目前我们在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研发出版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特定时期内汉语二语学习者词汇学习的需求,但是随着国际中文教育的不断深化,中文学习的需求越来越多样化,国际中文教育市场也越来越细分化,对近义词工具书的需求也越来越多元化、细分化。因此,我们必须正视当前外向型近义词工具书存在的不足,做好出版规划和选题策划,以学术为引导,以语别化为方向,基于语料库,走融媒体化道路,提升这类工具书的规范性、科学性、针对性、资源化和智能化,以适应中文学习的多元化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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