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自荣
祝希娟。
祝希娟这个名字早已家喻户晓。她六十年前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因在影片《红色娘子军》中,对吴琼花一角极富个性魅力及激情的塑造,一炮而红,获奖无数。2005年是中国电影百年,她又荣获有突出貢献电影艺术家称号(全国仅50名)。关于这些,影迷朋友都津津乐道,我亦是,但所了解的也仅仅是这些。
可我不应和普通观众一样啊,毕竟我也是从上戏表演系毕业,与她是师姐师弟关系,应当对她有更多了解。但也怪我未有机会见她一面。她本人就像影片中的吴琼花那个样子吗?我对她充满好奇。
总算四十年之后,彼时我已退休多年,终见祝希娟老师从画面上走下来,那是在重庆。
四川的朋友策办了一场诗歌朗诵晚会,歌颂古往今来不屈不挠的勇士们的业绩和精神。交付我朗诵的那首诗既要我激昂慷慨,又不失委婉抒情,很合我口味,也在现场引起了共鸣。祝希娟老师好像是作为特邀嘉宾来出席晚会的吧,当晚庆功宴上,她和她老公双双来到我们饭桌前跟我寒暄。我站了起来,也不知说什么好。她老公侯烽民在学校里当了好多年舞美系老师,我是知道的,感觉他为人很老实、敦厚。他冲着我说:“你这个朗诵真绝了。”我听了连连致谢,心里是高兴的,尽管我自觉还不像他说的那么好。祝希娟老师就站在他一旁,她是内行,我很想听听她的意见,可惜她未置一词。我也不好意思主动请教,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那时我是很怪自己的,这么不见世面,关在录音棚里三十年,简直不会跟人打交道了。
之后差不多又过了十年,我们居然有了一次同台演出的机会,这就是在2021年深圳举办的“崭新的境界”深圳读书月朗诵会。我朗诵的是颂扬疫情中热血青年的作品,祝希娟老师朗诵的是《共产党宣言》。我在侧台仔细聆听,觉着这个作品交给她再合适不过,她亦念得朴实,是用心在抒发,让这部不很容易念的作品变得很有内容很有魅力。看来朗诵这玩意儿,不能只醉心于声音和技巧。
这回我们是同台演出,且同桌吃了饭。我记得很清楚,在感言式的聊天中,我两次提到“祝希娟老师”,她则两次打断我道:“我是你的师姐。”她认真地纠正,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很想坐到她边上去,然演出在即又不便多说。师姐,师姐,我越来越感到我与她的距离拉近了,也挺感动。
倒是我的太太(她现在去远处活动都作为我“秘书”陪同),很有兴趣地找机会跟她聊了聊。巧了,她和祝希娟的妹妹是初中时的同学,且还经常合上一节体育课。我的节目一结束,我太太就赶到后台,迫不及待地告诉我祝师姐的概况。
她说:“本以为第二天上午一起坐火车回上海,但祝师姐他们到了上海还要转车去苏州,因为上海没有房落脚。当初应邀赴深圳电视台创业,上海的房子照规矩立马上交了。做人如此光明磊落,清清白白,仅此一个涉及经济利益的小小细节,就很说明问题。”我连连点头,感觉亦和我太太完全一致。我太太接着又顺着“严格”二字继续她的“汇报”。
“我看祝希娟老师,不管是‘文革’前、‘文革’中,或后来的市场经济大潮中,都时时刻刻把‘我是一个党员’挂在心头。改革开放之初,她便动员老公和自己响应党的号召,一起到深圳去创业,当时愿意从上海‘连根拔起’,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深圳电视台又恰处在那样一个特殊之地,甘冒种种风险开辟出一个新天地,谈何容易。不过,这方面的甜酸苦辣她并没有多说。今天深圳电视台一改过去艰难模样而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作为开拓者的她应是功不可没的。我看她到了退休之时,亦是乐呵呵干干净净把身上的担子交给了年轻的后浪。至于利用职权谋取私利之类在她身上不能想象,何况又处在这样一个高位。在深圳,她老早买过一套住房,也是她唯一的一套。她把房子卖掉之后,就住进苏州的养老社区养老去了……”
太太话音未落,我即很冲动地抢着说:“应当建议报刊扎扎实实采访她一下,这样的为人特别了不起。我们往往只关注她的业务能力,而对她人品方面的杰出表现实在是太忽略了。恐怕从前她能把吴琼花演得这般出色绝非偶然。应该说,师姐为我们母校、为上海文艺界争了光了。”
深圳一别已有数月,我时不时会想起祝希娟师姐,眼前常浮现她年过八十而总不见老的身影。最近欣闻祝师姐荣获广东省文艺终身成就奖,可喜可贺。期望疫情快快结束,届时社会活动多一点,见面的机会概率就会大大增多。或者,我和我太太亦可摸清情况之后,直接去苏州,看望祝师姐夫妇俩。到时候,甫一见面,我一定响响亮亮地唤她一声:“师姐,你好!很担心前一阵苏州疫情严重,会否波及你们?”我极愿意坐在大师兄的画室里(这是一定会有机会的),主动跟她讲讲我这个人,更希望听听她的故事,让我补补课。这样一位业务、人品俱优的学习榜样就在我眼前,我这师弟岂可放过!她的信念如此坚定,任何时候不会动摇,这是最令我敬佩的。
而此刻,首先设法先让师姐看看我这篇拙作。我的感觉告诉我,都是如实写来,唯有不足而无丝毫夸张,你说是不是?
期待着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