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诗经》，古人如何用？

胡礼湘

依据《诗经》传递信息

《说苑》中记录了一则“父慈子孝”的故事。魏文侯将自己不太喜爱的太子击封于中山，三年间都很少往来。一次，太子击派舍人赵仓唐向魏文侯进献礼物，魏文侯问太子平常读什么书，赵仓唐答《诗经》，魏文侯又问太子读哪些篇章，赵仓唐答《晨风》《黍离》。熟悉《诗经》的魏文侯知道，《晨风》写的是“未见君子”的忧伤心事，而《黍离》则抒故国之思，于是立刻赐给太子一袭衣裳，并敕令赵仓唐在天明之前一定要送达。太子击受赐开箧之后，发现下裳在上、上衣在下，立马吩咐安排车驾，就要前往晋谒魏文侯。赵仓唐大惑不解，太子击解释道：君侯赐衣，其实不是让我御寒，而是下令召还，这就是《齐风》中的“東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果然，太子复归其位，父子君臣皆大欢喜。魏文侯、太子击依据《诗经》中的诗句“编码”“解码”，这样交流沟通，既能矜持含蓄地传递信息，又使信息交换的过程具有一定的保密性。

巧借《诗经》回应问难

《三国志》中记载了一则“张问秦答”的故事。建兴二年（314），东吴派使者张温来西蜀修好，百官都前往饯行。众人都到了，唯独秦宓未到。诸葛亮几次派人催他，张温问：“他是什么人？”诸葛亮说：“益州的学者文士。”秦宓到后，张温问他：“你学习吗？”秦宓说：“五尺高的孩子都学习，你何必小看我！”张温又问：“天有头吗？”秦宓说：“有头。”张温问：“头在何方？”秦宓说：“在西方。《诗经》云‘乃眷西顾’。由此推论，头在西方。”张温问：“天有耳吗？”秦宓说：“有。《诗经》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如果天没有耳，用什么来听？”张温问：“天有脚吗？”秦宓说：“有。《诗经》云‘天步艰难，之子不犹’。如果天没有脚，凭什么行走？”张温问：“天有姓吗？”秦宓说：“有。”张温问：“姓什么？”秦宓说：“姓刘。”张温问：“你怎么知道？”秦宓说：“当今天子姓刘，因此知道天姓刘。”张温问：“太阳诞生在东方吧？”秦宓说：“虽然诞生在东方，而最终归宿在西方。”至此，张温对秦宓十分敬服。面对张温的问难，秦宓的回答看似无稽之谈，实是围绕谁是正统的论题，巧妙维护了西蜀刘氏政权的尊严。

引用《诗经》妙对调笑

《世说新语》中记述了一则“孙习调笑”的故事。晋代一位著名大儒孙绰造访桓温，此时习凿齿与孙绰还不曾相识。于是，桓温便让他们两个人在家中相见交谈。孙绰本性通达率真，喜欢开玩笑，开口便朗诵：“蠢尔蛮荆，大邦为仇？”（大意是，你们这群无知的荆蛮，敢与大国为仇？）这是《诗经·小雅·采芑》中的诗句，原是周天子警告蠢蠢欲动的荆州蛮族，要他们不可与中原大国作对。而习凿齿恰好是湖北襄阳人，襄阳在古代属于“蛮荆”之地。孙绰引用这两句诗，是对初次见面的习凿齿开了一个善意而又带嘲讽的玩笑。然而，习凿齿更是饱学之士，便也毫不示弱，立即大声朗诵：“薄伐猃狁，至于太原。”（大意是，驱除胡人，一直将他们赶到太原。）这是《诗经·小雅·六月》中的诗句，“猃狁”是周代北方的民族，曾被周天子下令讨伐，被驱赶到山西太原一带。而孙绰恰好祖籍是山西太原，习凿齿引用涉及孙绰祖籍的诗句，也巧妙地笑讽回敬了孙绰。孙绰喜好调笑，而习凿齿博学多才，应对敏捷，反唇相讥，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