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投书问汨罗
风筝,逆风奔跑的孩子
创造了快乐意向,是否
牽动了天空的沉默
黑色洒水车拧开龙头,江湖溢满
龙舟飞得比鸟快,为什么
追不上屈原
海边沙子与他投江时
揣在袍袖中的泥沙,是否
有过短暂的碰撞
捆绑的粽子,箬叶来自
渔夫的斗笠,他们为何不疑心
头顶倒扣的汤镬
离乱,杜甫将自己写成绝句投给汨罗
面对疫情,他将用怎样的平仄
书写这残缺的世界
我诞生在平江一支桨边,在汨罗成长
两只布鞋是否也要灌满泥浆
美人,你身披鸟鸣,为何不用凤眼
读我来自香草的抒情?六月砸下冰雹
损坏我精心打理的庄园,为什么
你的心还那么晴朗
楚国的银杏还在原地生长,只是叶子
换了一茬又一茬。黄昏,我将在
哪一片寄居?一滴清露坠下
弥补了水的空隙。如果清澈的波涛
有一片落叶,你可拿去做一只风筝
孩子,你要逆风奔跑
戈 壁
把女人从戈壁带走,戈壁
就成了脆皮核桃。留下
就要忘记依山傍水的城和
精细米饭,把筷子插在沙砾间
这选择,好比抓住风的两头
用腰刀,把小南风斩断于玉门关外
时间在戈壁上分岔。白天
羊群啃食祁连山脚的岩石。黑马
跑不出空白,不安地打着响鼻
站上土墩,一座城的残喘
呼唤白云改变颜色
夜,柔情无数,用月光捣洗
他身上的盐。这水如同江南的蜜
“水可以复活戈壁上的强盗与刺客”
在兰州通往敦煌的火车上
老知青用眼中的盐花
说起1967至2007年,那场没有到来的
雷雨,叹息被生硬的火车压住
不能让他拔腿就走的女人
头发分岔了,荒漠依旧没有兑现
他承诺的硒砂瓜
写这首诗时,它已留给我十三种回味
半生行走戈壁,无非想从天空引来活水
让了无生气的土地长出泉眼、森林、羽毛
由此确信戈壁的增量,不是一枚
盐碱里痴呆的土豆
而是从筷子上长出的竹笋
竹 简
竹子已高过炊烟。砍倒。条分
在两片锋刃间刮削。甚至火烤
抓取它柔韧的一面,编成背篓
将有用和没用的都扛在肩上
就这样一直把黎明背到黄昏
骨节处,塞满风雪压迫的嘎吱声
我把它取下,重新编织。一把筛子
置于记忆之上。筛去的不只是秕糠
喜欢和不喜欢的,都将如沙子滴漏在昨天
当三个时间重叠,我拉开间距
把一切忘记,只留下三支竹简——
弯曲、伤口和一滴清香
【黄双全,1964年生,湖南汨罗人,居广州。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广州文艺》《羊城晚报》《星星》《作品》《扬子江诗刊》《诗潮》《延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