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惠英大姐

2022-06-09 15:22于洪涛
辽河 2022年4期
关键词:秃子小张媳妇

于洪涛

刘惠英离开家的时候天就黑了。走到乱泥头时,已经伸手不见五指。街口还遭遇两条小狗,冲她狂吠不止。一时间,前后街的狗便有了呼应,向街头集结,把夜都吵碎了。刘惠英丝毫没有畏惧,她目不斜视一路向前,把小家伙们甩在后面。

好容易到了秦大凤家门口,刘惠英却发现屋里没开灯,黑漆漆的庭院,像一眼深井,也不知是家里没人,还是秦大凤已经休息。秦大凤家是个独院,左边的三户人家,只有一家开着灯。刘惠英知道老黄两口子去上海哄孙子了,小宁两口子常年在外边打工。她不想马上敲门,在外面稍事休息,身后有个草垛,她拽了捆草,坐了上去。

狗的吵闹声渐息,夜又恢复了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门响,从屋里走出一个人,秦大凤紧随其后。这时的刘惠英就有了某种预感,躲到草垛后面窥视。那个人四下看了看,回身抱了秦大凤一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就把她推回门里,也许是匆忙了些,下台阶时还差点儿摔了。

那个人往外走的时候,步履很轻,生怕踩死苍蝇,路过草垛旁边,还回头望了望。刘惠英多亏躲藏及时没被他发现,但从他慌张的背影里,她确认是小张,差点儿喊出声来!怎么是他?难怪村主任范秃子找不到他。

小张走出不远,便和候在路口的小狗相遇,夜又开始吵了。此时的刘惠英心里七上八下的,百思不得其解。

刘惠英做了多年的村妇女主任,对全村的情况了如指掌,尤其是各组妇女。出于工作需要,她经常夜里走街串巷,入户做工作,差不多人走生了,狗咬熟了,再加上每年的孕情检查,妇科方面她都一清二楚,基本瞒不过她,包括个人隐私。但对秦大凤是个例外,她了解秦大凤的性格,却没听说她有过什么风声。同样,也没听说小张有过绯闻,小张是村里的治保主任,和她坐对面桌,是正儿八经的同事,自以为对他了解很透。看来她消息还是闭塞了,真佩服他们,人多面前太会伪装,把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如果不是刘惠英亲眼所见,打死她都不信。也许是男人到非洲出劳务,两个女儿上大学,儿子念高中,秦大凤不甘寂寞,是女方上赶着。不管怎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不可能一厢情愿,毕竟小张不是大款,也非一表人才,有过人之处。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然,结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有的时候不能以貌取人,男人更不可信。

过了一会儿,屋灯突然亮了,把夜空穿了个窟窿,把房子和院落衬得格外分明,虚实轮廓清晰可辨,韵味十足,狭长的过道似一条清澈的小溪。此时,她也清醒了许多,小张的出现让她犹豫,一想起范秃子的吩咐,权衡再三,最终打消了念头。于是她顾不了许多,趁秦大凤还没睡下,便敲响了房门。

秦大凤像喜鹊似的,一边喊,来了,来了,你看你,这个粗心的家伙,一边跑出来开门。由于她身穿衬衫和短裤,穿戴暴露,开门时,见到的却是刘惠英,差点儿一屁股坐到地上。

刘惠英也蒙了,杵在门口半天说不出话。两个人面面相觑,僵持了许久。秦大凤半晌才透过气来,惶恐地说,怎么会是你,这深更半夜的吓我一跳,不是来查岗的吧?刘惠英赶忙说,凤姐你错了,俺找你有事。一阵冷风吹来,秦大凤打了个寒噤,伸手把刘惠英拽进来。

刘惠英被秦大凤让到炕头,刚想落座,一个红裤头赫然入目。秦大凤也意识到什么,她面色潮红,把红裤头扒拉一边。其实刘惠英哪里知道,秦大凤原以为粗心的小张是回来取这个红裤头的,没想到出现意外。刘惠英注意到裤腰上的商标,立马闪过一念。小张今年本命年,按习俗,姐要给弟弟买一套红衬衣、一个红裤头和一副红鞋垫,意在辟邪和走鸿运,图个吉利。小张没有姐姐,便磨叽上刘惠英。刘惠英二话没说,爽快答应。专程去了趟县城,在专卖店把这些东西买了,刘惠英好面子,买一回当一回,就买了个名牌。她核实准了一模一样,一个牌子。可以断定,这条红裤头就是她买的,等于人证物证俱在。刘惠英不是心疼钱,总感觉自己被人戏弄,一股无名之火直抵胸口。

秦大凤强作镇静,接过话茬,你看我这张破嘴,一来火就把不住门,千万别误会。

刘惠英说,看你说的,都怪我不好,三更半夜来打扰你。

什么事这么急?我听说政策放宽了,管得没有以前那么严了?男人不在家,女人都闲得腰疼,都成棉裤腰了,想怀都怀不上,啥事你说。

凤姐,村里修路占你家地了,我听说不多,二分地不到,我不用说你也知道的。刘惠英知道秦大凤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她也不想拐弯抹角。

知道又咋地,还不是你们说了算?你一进门,俺就猜出来了,这点儿破事,没白天了?范秃子呢?他怎么不来?

刘惠英赶忙解释说,主任忙,成天破裤缠腿,脱不开身,白天来,怕你不坐家。

你就直说吧,能给多少钱?

你家那点儿地,按规定应给1500元补偿,范秃子为了照顾你,多给500元,注意保密,别和别人说。

这么说,得领范秃子个情呗,定下了吗?

定了,上级专项,工程队都进来了,你也看到了,到你这卡壳了,再说了,补偿款得村上自己出,还是东挪西借的,你应该为大伙儿想想,要顾全大局。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我想问问,德民家给多少?瘦狼家呢?平生家给多少?我要是范秃子,往墙上一贴,谁多谁少一目了然。你们可倒好,背后瞎捅咕,黑灯瞎火往人家钻,多亏你是老娘们,如果是大老爷们,我还说不清呢!

刘惠英接连被戗,噎得上不来气,这才注意到,秦大凤盘坐在炕中央,像力压群雄的坦克,反观自己却像只小麻雀,相形见绌。

秦大凤意识到言重了,还自圆其说,你看我,光冲你发火,这事也不赖你。其实,刘惠英心里清楚,秦大凤对她和范秃子,包括其他村干部心里都有个结。

刘惠英磨身下炕,秦大凤横过身来,想客气一下。刘惠英說,天不早了,影响你休息了,不好意思。秦大凤内疚地说,你家老爷们也是,这么晚出来他也放心。刘惠英笑笑说,习惯了,这三邻五村谁不知道你秦大凤。她回头望红裤头,红裤头似乎也在看她。

在院子里,秦大凤说,你回去告诉范秃子,修路是好事,我不当绊脚石,少5000元我不干,这才叫公平。你家要用,我白送,实话告诉你,我上边有人。刘惠英不知她指的是不是小张。EAD71427-029B-4DF2-A467-5DAF60BD4D02

第二天,刘惠英汇报给村主任范秃子,没提半句小张。范秃子一脸铁青,拉着脸不说话。范秃子心急如焚,上级对项目资金要求很严,如果落不到实处,资金就会抽回去,这班车就坐不上了。何况村委会面临换届,想通过修路拉拉票,保住原班人马。知道秦大凤会挑事,想通过补贴打通,没想到计划落空,秦大凤没给刘惠英面子。

这时,多日没来上班的小张露面了。刘惠英发现他脸上有血印,两眼布满血丝,联想起昨晚那一幕,便猜出几分。范秃子把脸子拉得老长,也不愿搭理他。小张笑嘻嘻地讨好范秃子,一再解释说,一只野猫抓上锅台,没逮着不要紧,还让猫挠了。刘惠英捂着嘴偷乐,没当面揭穿。

范秃子硬撅撅地问,让媳妇挠了吧?清静日子不过,总闹别扭。

小张塞给他两盒云烟,一遇到这种情况,他就施点小恩小惠,意在堵堵领导的嘴。这一招果然灵验,范秃子接过烟,一笑了之。

有两名村民来村上找范秃子,问路都这样了,为什么不修,草莓运输不出去,你村主任赔得起吗?范秃子一再向他们解释,说,修,哪能不修,正在做工作。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走了。

问题严重了,半拉子工程,搞不好误事。工程机械都进来了,火烧眉毛,当务之急必須拿下钉子户秦大凤。范秃子想亲自上门做工作,被刘惠英拦住,说秦大凤记仇,对你有成见。联想起昨晚看到小张,刘惠英建议范秃子让他试试,没准秦大凤能给面子。范秃子不相信,他面子不如你,把头摇成拨浪鼓。刘惠英说,你听我的没错。在班子里,范秃子很尊重刘惠英,毕竟在村里干了多年,她经验丰富,就依了她。

小张应承下来,完了就后悔,因为他知道秦大凤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和秦大凤有那层关系,秦大凤虎了吧唧的,做起事来不计后果,未必给他面子,担心卷进去,想打退堂鼓。

于是他跟刘惠英商量,两个人结伴。刘惠英没告诉他昨晚去了,秦大凤没给面子,关键是一想起昨晚那一幕,她就感到恶心。小张哭脸巴巴的,拿出可怜相。刘惠英更瞧不起,骂他德性,软蛋。小张反而不恼,说,姐,又和俺老婆闹别扭了,你看我这张脸,怎么去?刘惠英假装吃惊,为什么事儿?有那么严重?小张说,姐,你不去就算了,让范秃子看着办。

刘惠英面硬心软,小弟有难,当姐的又不能看笑话。周全起见,她去水果摊买了几样水果,让小张拎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了秦大凤家。

秦大凤突然发现小张那张脸,就掩口笑起来,拍了小张一把,说,让媳妇挠了吧?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抚在小张脸上,又说,什么事能让你媳妇下死手,是不是你又花心了?刘惠英夹在两个人中间,进退两难。

小张笑嘻嘻地说,嫂子家门槛低,我们俩又来了,不嫌弃吧?秦大凤嗔怪小张,又扯了一把,小张羞红了脸。

秦大凤见两人带了礼物,自然客气多了。秦大凤冲小张说,你要向姐姐学习,姐姐是一所学校,谁都高看一眼。小张说,确实要向姐学习。秦大凤说,你成天想啥了?是不是光盯着大姑娘、小媳妇啦?小张说,哪敢啊,连你都不敢。秦大凤脸上涌起一朵红云,得了吧你。小张伸手想拍秦大凤,突然意识到场合不对,赶紧收回来。

扯到正题时,秦大凤又固执起来,说少了5000元谁也不好使,小张想加1000元,刘惠英没同意,说你这样加来加去,让秦大凤以为我们在作弄她,结果还是不通。这等于刘惠英在秦大凤面前吃了两次闭门羹。

离开秦大凤家时,刘惠英在前,小张故意在后面磨蹭。趁刘惠英不备,秦大凤把红裤头塞进小张裤兜里。小张涨红了脸,赶紧捂住了,生怕刘惠英看见。刘惠英知道两个人没好事,假装视而不见。

两个人走到村外的草垛旁,刘惠英告诉小张,草垛里有一窝小狗崽。小张凑过去,小母狗吠个不停。小张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踢向小母狗,结果由于用力过猛,裤裆开线了。刘惠英乐得不行,撵他回家缝上。好好的一条裤子,变成裙子了,好在周围没有人,就一蹦一跳地跑了,红裤头歪出头来,一闪一闪的。

下午小张媳妇找到范秃子,问上午小张和谁在一起?范秃子说,刘惠英啊,怎么啦?小张媳妇说,这日子没法过了,离了算了。范秃子说,为啥?过够了?小张媳妇说,你看这是啥?范秃子见是一个红裤头,不解其意。她的脸红了,说,小张今年本命年,穿红衬衣为了辟邪,昨天晚上回家,我发现他的红裤头没了,问他去哪儿了?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们就打起来了。上午他急赤白脸跑回家让我缝裤子,我发现了裤兜里的红裤头,你说是哪出来的?能和刘惠英没关系?我要报警,鉴定。范秃子说,啥?你彪啊?鉴定也是你男人的东西,我对天发誓,这事绝对与刘惠英无关!我们一个槽子吃食这我还不知道?小张媳妇说,你们官官相护,我不信没说理的地方!

小张媳妇找到刘惠英,又拿出红裤头,问,上午小张和你在一起吗?刘惠英说,是啊,怎么啦?她把红裤头举起来,问,你见没见这个?刘惠英当然知道,但她哑巴吃黄连,说不出口。刘惠英越是这样,小张媳妇越是怀疑,瞪圆了眼睛说,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时间点你不在家,你上哪儿了,和小张在一起吧?天这么冷,怎么没冻死你们俩。刘惠英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她辩驳不清。小张媳妇又说,傻了吧?戳到你血管子了吧,我问过你男人了,他想翻供都翻不了。小张媳妇把红裤头踩在脚下,往上吐唾沫,然后使劲儿碾。刘惠英有苦难言,红裤头是自己花钱买的,小张媳妇糟蹋红裤头,就是打她的脸。小张媳妇还不算完,从地上捡起来,甩在刘惠英脑袋上。

刘惠英实在忍不住了,含着泪说,小张媳妇,别胡乱猜疑了,我都快给他当妈了。小张媳妇却说了狠话,你少来那套,你饥不择食啊!这下惹恼了刘惠英,扑向了她。

刘惠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跌倒了爬起来,又被她打倒,连连被摔。等范秃子闻讯赶来时,刘惠英已倒地不起了,被范秃子送到了医院。

CT片子出来了,大夫交待,是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刘惠英说,我可待不了,男人瘫在炕上,我不回家,什么都停摆了。她想起床,怎奈脑袋像灌了泥浆,脑门子疼得厉害,老半天动不了身。范秃子把她按在床上,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官不差病人,家里的事我自有安排。刘惠英一再叮嘱范秃子,千万别说漏了,就说我去参加培训班了。EAD71427-029B-4DF2-A467-5DAF60BD4D02

两名警察来医院了解情况。刘惠英问是谁报的案,怎么能惊动你们?警察没说是谁报的案。刘惠英说,我是当事人,我不追究,谁也不好使。气得她拔了吊瓶,打电话让范秃子来办理出院手续。

范禿子劝她说,身体重要还是工作重要?病还没好,出啥院,观察两天再出院也不急。刘惠英说,她哪能不急。

说起来刘惠英能当村干部,缘于参加乡里的以案说纪比赛,她得了第一名。正赶上村妇女主任嫁到外地,位置空缺。刘惠英当时是不二的人选,就接替了村妇女主任,没想到干了这么多年。

刘惠英能到村里工作着实令人羡慕,因为人长得漂亮,工作又好,人们都以为能找个好婆家,谁知她和齐忠好上了。齐忠是村里的养虾大户,挣了点钱在当地小有名气,不幸的是结婚后老婆死了,刘惠英嫁给他等于是二婚。这在当时颇有争议,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包括范秃子都不看好。

那是一天中午,在上班的路上,时任村民组长范秃子把刘惠英给堵在了村口,直截了当地问她,想嫁给齐忠这事是真的吗?刘惠英顿时红了脸,说,是啊,弟弟啥意思?范秃子笑了,你拍拍你的良心,我觉得齐忠嫂子对你不薄。刘惠英低下了头,说,这我知道,可是……说起来范秃子和刘惠英沾点亲戚,关心姐姐在情理之中,担心刘惠英嫁给他得不到幸福,就说,我是对你好,凡事要多长点儿心眼,我也不是想挑拨你俩的关系,想给你提个醒。刘惠英想了想,但她什么没说,转身走了。

不听劝阻的刘惠英,还是和齐忠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也不知何故,后来齐忠的日子就不好了,先是养虾赔钱,后来就得了一种怪病,医学上还诊断不出来,结果就卧床不起了,需要人照顾。

范秃子和齐忠不同,不管有钱没钱,人生的信条没有变。找了个老婆个子不高,相貌一般,但他没有嫌弃,这么些年一直没有绯闻。

和刘惠英接触的人,都觉得她心地善良,谁家有了困难,刘惠英能帮的尽量都帮,给育龄妇女做孕情检查,如果查出子宫肌瘤之类的疾病,刘惠英就陪着去医院,找大夫,忙前忙后,有时还垫上住院钱,事后有的还了,有的欠个一年半载的,她也不急要,所以,刘惠英在村里享有很高的威望,工作也出色,年年都是先进。那年赶上村委会换届,刘惠英是村主任意向性人选,她却以家里脱不开为由推荐了范秃子。

初始的时候,范秃子工作没有经验,遇事不敢拍板。乡里安排审核低保,意在把不符合条件的拿掉。范秃子为难了,想顶着不办,又怕交不上差,刘惠英那段时间身体不好,请假了。

实在没办法,范秃子把她请到村上,想听听她的意见。刘惠英说,这种好事,都三猫六眼瞪着,也不能藏着掖着,只要一碗水端平,首先一把手带头,发扬民主,走群众路线。

真是不启不发,范秃子脑子开窍了,说,拿我开刀可以,然后呢?刘惠英说,然后以组为单位开户代表会,背靠背推荐,结果公之于众,接受群众监督,谁有异议当面提,你看谁能说你一个不字。范秃子说,说得轻巧,怎么操作呢?刘惠英说,村干部包组,组干部包户,你们先挑,剩下的给我,你跑面上,遇事大伙儿商量。

结果,名单确定张榜公布,及时上报乡民政办,全部过关。范秃子对刘惠英刮目相看了。这件事以后,刘惠英就成为这个班子的核心,受人尊崇,称她为刘惠英大姐。

小张媳妇找到村上,说家里的存折没有了,让小张偷了,小张已关手机了,找不到他,就怀疑村里明知小张在哪儿,故意瞒着她。

范秃子说,你自己男人都看不住,你来找我,我找谁去?小张媳妇说,你是村主任,是当家人,我不找你找谁。

范秃子把这件事告诉了刘惠英。刘惠英没想到这样,关键是小张不回来,秦大凤的事办不了,还得指小张。

说起来,小张能到村里工作,也和刘惠英有关。小张当时承包了二十亩水田养殖河蟹。那时候很多人不敢养,苦于不懂技术,小张靠学习得来的知识,在全村先行一步,其实这种养殖说起来简单,在水田地挖上环沟,田埂圈上塑料布,地面保持二十公分水深,不影响插秧,定期投料,科学养殖。小张很快就有了效益,也带动了一方,有了些名气。

那年村里缺团支部书记,刘惠英推荐了小张,进了村委会,小张成为名副其实的村干部,自然也没忘了这个大姐,处处尊重她。

后来,一位姓高的客商投资建起了河蟹苗孵化场,专门为当地蟹农提供河蟹幼苗,彻底改变村里河蟹苗由外地供应的历史。客商让小张全权代理,负责技术和管理。说起来,河蟹孵化场用女工较多,活不累,工资不高也不低。刘惠英家境不好,就想在场里打工。小张说,我用谁都得给人家工钱,这种活没有技术含量,你也不是干不了,你干我放心。刘惠英说,我有一个条件,只上半夜的班,因为家里还有个病人。小张答应了。

刘惠英也和村主任打好招呼,怕人家挑理。村主任说,只要你不耽误工作,打工挣点儿钱我看行。

就这样,刘惠英就成为了小张的员工,孵化场在海边,距离刘惠英家五公里。刘惠英就比平常累了许多,做饭不及时,那天齐忠也许是饿了,想够柜子上的面包,结果他摔骨折了,刘惠英回来那个气呀。

给齐忠送医院的时候,小张送来了2000元钱,刘惠英感动得哭了。小张说,你去医院伺候我姐夫吧,不用来孵化场上班了。

给刘惠英钱的事让小张媳妇知道了,非要他从工钱里扣回来。小张不干,两个人为此还打了一仗。就凭这点,刘惠英觉得小张可交,她认定这个弟弟,小张媳妇比他差远了。刘惠英知道,小张媳妇时常到场里去,比比划划,说这干错了,那干不对了,还盯小张的梢,老是疑神疑鬼的。小张用的出纳员,是小张表妹,表妹是离婚的,人长得漂亮。小张和媳妇直说,说那是我表妹,和谁我也不能和她。有一天晚上,两个人在对账,被小张媳妇看到,她当两个人的面把小张给骂了,说,我白天看到你打麻将,晚上你倒工作起来了。小张解释说,这笔账今晚必须算完,明天盘锦那边来算账,漏掉一笔,损失是我们。小张媳妇说,纯粹是借口,你俩常在一块儿喝酒。小张也不和她说,他表妹说,表哥陪的都是得罪不起的人。小张媳妇哪肯信,说,我不听你讲,你俩穿一条腿的裤子,气得小张把表妹拽上车,说咱换个地方。EAD71427-029B-4DF2-A467-5DAF60BD4D02

小张媳妇对谁都不放心,包括刘惠英在内,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本来小张也属于公众人物,小张媳妇这么做,无非是打小张的脸,让他下不来台,影响了小张做生意。小张对此很无奈,媳妇越这样,小张越疏远她,常常十天半月不回家。小張媳妇也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两个人的婚姻出现了危机,甚至到了崩溃的边缘。刘惠英看不过眼,做小张的工作,要他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维系这个家。小张儿子在上高中,学习成绩不错,很讨人喜欢。小张在刘惠英的开导下,主动把媳妇找回来,两个人重归于好。

刘惠英后来才明白,小张媳妇是反复无常的人,也正因为她的诚实,才让小张媳妇误解了,这么一想,刘惠英的气也就消了许多。问题是,小张媳妇还想借题发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小张又不在家了。她气不过来,就往刘惠英头上撒,以为罪魁祸首还是刘惠英,是她挑拨了他们的家庭关系,小张媳妇又不听刘惠英解释,怎么解释?越解释越糊涂,越抹越黑。

一筹莫展之际,秦大凤拎着水果来看刘惠英,给她赔不是,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这不白之冤,受了委屈。不管怎么说,秦大凤能主动认错让刘惠英欣慰,就说,没关系的,你也不用自责,事都赶在这儿,回想起来,我也有过错,被小张媳妇刺激了一下,没控制好自己,兴许,忍忍就过去。秦大凤说,忍是忍不了,搁我,早把她打趴下了。不过,小张也挺不容易的,我理解小张,小张讲义气,你要对他好,他能把心扒给你。刘惠英问她,这么说,你早就和小张好了?秦大凤的脸红了。

刘惠英想起修路的事,对秦大凤说,你别要那么多了,村里修个路不容易,照这样下去,会引起民愤。秦大凤却说,轻易答应,总感觉对不住小张。

刘惠英听出来了,以为秦大凤讲究,面子想给小张,看来两个人的缘分不浅,就说,你自己联系小张,我现在不方便。

说到这,秦大凤的眼睛红了,眼泪快下来了,说,哪能不打,关机,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刘惠英劝他,不会的,真的不会,我了解小张,他心胸开阔。

那他能去哪儿,不会又有相好的吧?没想到秦大凤的心眼儿那么小,看来秦大凤还是钟情于小张。

不会的,不管怎么说,小张对家庭还是负责任的。

屁,我早知小张想离了,离了更好,我都想……秦大凤看看刘惠英,意识到自己失言,别过脸去。

刘惠英突然意识到,早听说,世上最毒莫过女人心,秦大凤是个爽快人,说话不拐弯,都是大实话,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搞不好真会出事。

刘惠英虽然没做通秦大凤工作,却弄清秦大凤的来意,知道她是来探风声的,打听小张的下落。

刘惠英出院的第二天就上班了。范秃子告诉刘惠英,那条路还没修,秦大凤躺在铲车前阻工。刘惠英说,报警啊,也只有报警。范秃子说,报警了,警察把她带走了,说不够拘留又放了。

刘惠英有些惭愧,毕竟没啃下这块硬骨头,辜负了范秃子。剩下的,也只有范秃子去做工作了,兴许能给面子。

范秃子说,面子值多钱,想当年我帮她办了那么多事,谁想到她能忘恩负义。这种情况我更没法找了,秦大凤已经把矛头指向我了,怨我报警了。

刘惠英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想做通秦大凤工作,还得靠小张。

范秃子告诉刘惠英,小张已经多日不见,不知去向。刘惠英也觉得奇怪,自从她和小张媳妇闹翻,住院以后,小张理应去医院看她,可小张打了个问候电话,再就没有音信。实际上,祸是他惹的,刘惠英纯属伤及无辜,反而成为受害者。

找不到人,最急的还是小张媳妇,赖在村上不走。小张有个亲戚在黑龙江,小张媳妇说多年没联系,找不到地方,还是范秃子想办法找到了地址,又帮她买了车票,送上了车,小张媳妇开始了寻夫之旅。

听范秃子说,这个工程有大包二包,二包姓张,大包姓徐。平时和范秃子接触的是二包,大包看不到。工头都是范秃子接触,那天范秃子开会去了,只有刘惠英在村上。来一小老头,刘惠英一看这不是徐五嘛,老同学,二十多年没见面,也没有联系。徐五自我介绍,说他就是包这项工程的,刘惠英这才对上号,他就是那个大包。

两个人就开始唠嗑,一直唠到天黑。徐五想去刘惠英家。刘惠英说,齐忠心眼儿小,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徐五说,有些事我都忘了。刘惠英含着眼泪说,还是不去吧,你是大老板了,再看看我,人这一辈子,唉,信命吧,老天爷早安排好了。徐五劝刘惠英,不管怎么着,你那口子还在,我老伴都走六年了。刘惠英说,不管怎么说,你身边也不缺女人。其实,当年徐五也追求过她,差在条件上,徐五家哥五个,家里穷得连房子都盖不起,那个年代谁想嫁个穷汉。谁能想到他能有今天,看起来这都是命。

临走,徐五才把正事说了。刘惠英告诉徐五,我看路要修不成。徐五问怎么回事?刘惠英说差在秦大凤那。徐五说,给钱不就完了,哪有那么难?刘惠英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事情没那么简单。徐五说,你急死我了,这项工程是我包的,钱我都垫上了。这段路干不上就不能通过验收,你具体告诉我怎么回事?

刘惠英述说了事情的主要经过。徐五说,这好办,你领我去见秦大凤。

见面时,徐五先甩给她1000元钱,然后附在她耳边嘀咕着什么。秦大凤听完,把脸沉下来,说,徐老板,我可以给你面子,前提是,你得领我和刘惠英去,还得把钱给我拿走,你把我秦大凤当成什么人了?我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小人。徐五佩服秦大凤,连连说好,咱姊妹处着看,我不会亏待你的。刘惠英不明就里。徐五说,明天我领着你,还有秦大凤,咱一块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别人是进不去的,我有个哥们在那当领导,保准咱能见上面,你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我派车拉你们俩,吃喝我全包。刘惠英掐了徐五一下,说,还像当年那样顽皮。

从戒毒所出来,两个人以为上了徐五的当,因为他们看的不是小张,而是小张孵化场的投资人老高。老高除了孵化场,还有自己的买卖,这几年挣了些钱,没承想染上毒品,到后来控制不住只有强戒。

他们关心的是小张,他去哪儿了。回来的路上,徐五才说出实情,老高吸毒发展到刹不住车,动用了企业资金,包括个人借贷。讲义气的小张当然也跑不了,背着老婆把家里的钱拿出来。所有这些外人不知情,我和老高关系好,都是他告诉我的。眼看企业快败光了,小张去了南方,催要货款去了,据说是一笔死账。为了不影响家人,小张想耗在那里,手机也关了,很少有人能联系上他。

徐五还感慨说,这人也怪,老高好的时候,那么多人都围着他转。落魄成这样了,根本没人关心,只有我时常来看他。咱不能没良心,他也帮过我。

他们这才明白小张的孵化场停产的原因,关键是知道了小张的下落,吃了定心丸。小张的工作由刘惠英接过来,她不能看笑话,刘惠英一点儿没觉得累。倒是徐五经常来,也去了刘惠英家,见了齐忠,齐忠认得徐五。经历了大病的齐忠心态早就放平了,多年不喝酒的他,还沾了点酒。

徐五问齐忠,老哥你信命不?齐忠说信呀,但我也信天无绝人之路,我能活到现在全凭心里那团光亮,那光亮让我有盼头,那光亮就是刘惠英。EAD71427-029B-4DF2-A467-5DAF60BD4D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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