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洛蒂的小说中,教育成为男女之间爱情的催化剂。在课堂中讨论文学或艺术,让饱受社会压抑的人们,打破凡俗礼节,表达真正的个人欲望。在维多利亚时代,教学环境可以让情侣们短暂隔离于社会,进行隐私交流,这种教育状态在夏洛蒂小说中屡见不鲜。路易斯把谢莉叫到教室,交流一些不宜在公共场合讨论的话题。卡罗琳纵容罗伯特在她的书桌旁徘徊,修补钢笔,整理书籍,罗伯特心甘情愿地帮助卡罗琳解决学习上的任何困境……
在小说中,老师和学生都清楚教室内两性间的情愫暗示,双方往往都知道如何应对,才能让双方都称心如意。在读书时,罗伯特的胳膊搁在卡罗琳的椅背上,书放置在两人中间。当罗伯特无意间要她把头发别到耳朵后去,卡罗琳迟疑了,虽然觉得老师稍显冒昧,但还是照做了。在维多利亚时期的小说中,教室的功能与病房相似,暗生情愫之人同处一室,没有他人妨碍,可以亲密接触、吐露心声。不和谐因素都消失不见,双方不为外人所知的天性自然坦露,情感自然流露、水到渠成。
事实上,要推测出弗朗西丝和克里姆斯沃思、谢莉和穆尔的婚后生活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的婚姻不受外部压力影响,是自由恋爱的产物。而且读者很难相信一个有点忧郁的家庭教师,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谢莉的商业事务和教区责任;也难以想象弗朗西丝和克里姆斯沃思在面对家庭事务时,讨论内容与文学、教学相关。《维莱特》模棱两可的结局,大概是夏洛蒂的有意为之,据此推断出作者倾向——露西和保罗间的心智吸引和志趣相投,正是他们的感情催化剂,教学场景消除了传统的社交隔阂。而《维莱特》的开放结局,暗示了夏洛蒂虽然承认志趣相投可以催发两性感情,但若想走向婚姻,则要跨越文化差异和社会分歧,这种关系能否牢固,正是夏洛蒂的不安和困惑。
在夏洛蒂的作品中,师生关系总是在男老师和女学生展开;没有迹象表明女教师会和男学生发展关系,并不因为她们的学生都是女生,还因为若男人被置于从属地位,会打破维多利亚社会既有的权力平衡。夏洛蒂对这种传统的权力构架喜恶参半,虽然她主张女人独立自主,男女平等,但女主人公似乎害怕获得和男性平起平坐的权力。她们想要独立,甚至渴望支配权;但是她们同样也有着服从强势男性的冲动。在夏洛蒂的笔下,那些才智超群、值得称道的人物,大多都是教师或导师;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女学生们总是称呼这些男性为“老师”(master)。
因此,读者在查阅夏洛蒂小说中关于“教育”的议题时,处处弥漫着对于教育的深切关注。小说对于维多利亚女性的教育背景、女教师的尴尬地位、维多利亚社会男女教育的差异以及教育在小说中的功能的描述,可以看出夏洛蒂在小说作品中,流露出对于教育矛盾的冲突观念。在她的作品中,女主人公都渴盼独立、实现自我价值,但是又需要强大男性角色的肯定,女性才能获得满足。这种矛盾心理,显然夏洛蒂本人也无法调和,所以小说最终并未提供合理方案,来解决这一棘手的维多利亚男性和女性的平等问题。一言蔽之,夏洛蒂小说中的教育议题,归根结底是男性和女性的权力平衡的问题。
——摘自张静波《夏洛蒂·勃朗特小说中的女性教育主题》,《江苏外语教学研究》2021年第3期
職业的性别隔离也是一种长期存在的现象,可分为横向的职业性别隔离和纵向的职业性别隔离。横向的职业性别隔离,是指职业类别、行业类别的性别差异,例如科学家、技术工人等往往被认为是“男性的职业”,而护士、保育员、幼儿教师等常常被认为是“女性的职业”。纵向的职业性别隔离,是指职业发展程度、职业声望的性别差异,例如女性就业人口往往聚集在某些技能要求较低、发展前景较差、社会声望较低和工资报酬也较低的职业,而且容易面临职业发展的“玻璃天花板”。职业性别隔离反映出来的不仅是不同性别劳动者的聚集状态,更是社会不公平的内在度量。职业的性别隔离不仅制约了劳动力资源的开发、利用和优化配置,而且由于职业性别隔离是收入、晋升机会、工作场所权力和其他社会分层结果的前导因素,常常与女性的弱势就业地位、性别工资差距、性别歧视等问题紧密相连,可能导致女性失业和贫困化,不利于女性地位的提高。
——摘自杜声红 何爱丽《我国教育事业发展与女性教育赋权》,《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21年第5期
在中国最古老的诗学典籍中,诗的最初含义可不是什么文字书写,而是“言”“歌” 等口舌动作。“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 (《尚书·尧典》),班固对其中“诗言志,歌永言”的解释是:“哀乐之心感,而歌咏之声发”(《汉书·艺文志》),发声运动占着第一义的位置。“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毛诗序》)孔颖达亦做这样的释解:“诗者,人志意之所适也。虽有所适,犹未发口,蕴藏在口,谓之为志。 发见于言,乃名为诗。言作诗者,所以舒心志愤懑,而卒成于歌咏。故《虞书》谓之‘诗言志也。”(《诗大序正义》)可见,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付诸口舌才是由“志”到“诗”的铁门限。
因此,对于口语诗的“说”千万不要小觑,它可能就是诗的本真状态。朱光潜在谈到民歌本质的时候,曾有一个判断云:“民歌都‘活在口头上,常在流动之中。它的活着的日子就是它的被创造的日子;它的死亡的日子才是它的完成的日子。”这个说法按到一般诗歌头上其实也合宜,书写只是诗歌的完成形式,“说”之时才是它“活着的日子”,亦即“被创造的日子”。
诗歌如何说话? 类型大约有两种:一是自言自语的“表现”:情动于中而行于言,情不能已而付诸咏;一是与人分享的“表达”:模仿一种现象,模仿一个事件,把信息传递给对方。中国古诗大体属于前者,抒情被称为其“道统”;西方诗大致对应后者,以致史诗、剧诗特别发达。 口语诗大约摇摆于两个传统之间,它弃绝抒情、意象而转向叙述、故事,表现出对东方抒情传统的有意背离:“‘后口语便有了更明显的结构,通常是由一些事件的片段构成,所以,口语诗人写起诗来‘事儿事儿的,在我看来这不是讽刺和调侃,而是说出其‘事实的诗意的最大特征。”后期口语诗的骨架,大体就是由这种“事儿”支撑着……
口语诗人宣称,要“到语言发生的地方去把意义还原为一次事件”,“呼唤源头性语言去叙述或描述‘一次事件”。从这些实践与理论的诉求看,口语诗至少存在着两种革命性冲动:一是返本的冲动,从书写、书面、纸上、文化到说唱、口头、现场、朴野的回归;一是偏离抒情传统的冲动,离开自语式的情感表现而走向互动式的信息表达。
把“事儿”说与你听,“说”是一种直接的交流,它以口耳相传的方式,把说话人与听话人连为一体。
……关于诗及语言与存在的关系,海德格尔有一系列精辟的见解。他认为诗是一种纯粹的语言,它与语言一样也有“显-隐”二重性。如何让诗呈现这二重性呢?与语言一样,是“道说”,也就是“让显现”。在他看来,这是语言的本质,也是诗的本质:“我们猜度,语言之本质就在道说中。道说,意思是显示,即:让显现,既澄明着又遮蔽着之际开放亦即端呈出我们所谓的世界。”按照他的描述,在这混沌未开、乍明还暗的世界中,诗人以一道亮光参与了这一创世工程。这光就是语言,亦即诗。 而语言或诗又是如何创建世界的呢? 他认为靠的是源始性命名,“诗乃是对存在和万物之本质的创建性命名——决不是任意的道说, 而是那种首先让万物进入敞开域的道说”,显然,这种命名乃是一种召唤,一种令物到场,在物的到场中语言“绽出性地直临存有”,进而“创建”存有。如此,诗、语言与存在,既具有功能关系,又具有同一关系。 诗或语言又是如何导入了人的存在呢? 在他看来是对话,对话规定了人的此在,他说:“我们是一场对话。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语言构成并规定了我们的存在。”又说,“我们——人——是一种对话。人之存在基于语言;而语言根本上唯发生于对话中。……对话及其统一性承荷着我们的此在。”这里,他把“说”即“对话”,置放于与存在并列的位置,存在就是“此说”,也就是“对话”,“‘相互说话意味着:彼此道说什么,相互显示什么,共同相信所显示的东西。‘共同说话意味着:一起道说什么,相互显示在所讨论的事情中那个被招呼者所表明的东西,那个被招呼者从自身而来带向显露的东西”。存在、在场、说、对话、显示等,在此取得了同一关系。
——摘自赵黎明《此在、声音与废话的诗学:当代“口语诗”的语言哲学》,《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2期72232DEF-F64D-401B-8CE7-D6C5B9B553A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