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伟
致下午
匍匐着,史前的虎
潜在下午灼热唇里的虎
一开始便闪闪如夜的虎
信任的光
凌乱的耳语
抽打成耀眼的条纹
下午,光芒透过隔断的松条
淋湿一张皮囊
一只隐忍的虎
九曲的塔里木河碎在背上
如我们看过欣欣向荣的花
经历不名一文的悲喜
眼前,英气逼人的葱青之虎
不明来历的秋分之虎
金色屏息紧贴苇叶
狼藉在额头
如大钺砍下献祭
拉成一根弓弦、一对锁骨
和一个下午平静的边际
苇 草
苇叶把塔里木河的伤口
舔舐成一张古老的船、纵横的脸
河水被暗光抚成镜子
苇草们没有勇气凝望铁镰的月
潜藏在光与地闭合处
青黄相结的手保持锋利的距离缓缓交握
苇草们偃伏于秘密
盐碱,这洁白的、枯荣一季的负荷
紧贴塔里木河苍狼一样的发旋飛行
苇草们追随塔里木河
多少壮丽的日落月行
对草而眠,绵延亘古的进化史也许并无力量
苇草们成熟,抵挡一束风中的火苗
而塔里木河
睡成湿漉漉的独木舟
在身体里无声无息
凝结的河
身体里有条大河
波浪黏稠得近乎凝结
一层层堆叠、淤滞
所有的运动积蓄着力量
我努力让眼睛自在
把激流抚平
让种子回归
让我们的面容一声不响
还好是个冬季的清晨
霜沉埃定
今春玲珑细致的念想
而今陈腐收拢,燃着絮絮叨叨的青烟
还好是个冬季的黄昏
经年人鸟遁迹
三里外的塔里木河天地一体
我们的扉页无字
别离安静而崭新
科克勒库的午后
树影缓慢地从窗前走过
冬季里交错的枝条
如凝固在土陶腹部迟疑笨拙的急流
那一刻也许我们和祖先们一样
把对灵魂和未来的惶恐共同刻入泥沙
科克库勒的塔里木河空空如也
树丛勾勒我的醉意
我并不知道该怎么改变沉默的荒野
说:跨过斜阳的苇花如站在镜子前的孤独
不经意又把模糊不清往事晃动起来
往复季节一样把杨树相拥的枝条擦得亮白
科克库勒的红柳丛低矮卑微
那些不可明说的心迹投射你丢弃在空瓶里
把昼和夜揉成光影
像树丛的间隙里闪耀着的拥抱
我们都听到时光拾起,折叠压碎
漫延成整个河畔那纵横的荒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