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是资本的生产。在资本逻辑的操纵下,资本主义生产内含生产强制逻辑。这种逻辑既表现为生产在数量上的无限膨胀,也表现为生产在空间上的不断扩张。只有无限地扩大生产,资本家才能实现利润的最大化。生产强制逻辑造成了劳动的异化和自然的异化。资本主义工业城市集中呈现出了劳动的异化和自然的异化。
关键词:马克思;生产强制逻辑;生态后果
中图分类号:F06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22)13-0001-03
在资本逻辑的统摄下,资本主义生产内含生产强制逻辑。“支配着生产和交换的一个个资本家所能关心的,只是他们的行为的最直接的效益。”[1]资本主义生产实质上就是资本家无偿地占有工人剩余价值的生产。这种生产方式把一切都卷入了生产和再生产的过程中,并把一切都变成商品。“在现代社会中,由于资本的超越性扩展能力,现代生产逻辑具有明显的反生态性。”[2]
一、生产在数量上的无限膨胀
资本主义生产以剩余价值为根本目的。不顾市场的限制而进行大规模的生产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内在要求。在马克思看来,“进行大规模生产即大量生产。”[3]资本主义生产是资本的生产,这种生产是在不断扩大的规模上进行的。通过大量生产这种方式来生产商品和积累财富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至上目的。
资本主义生产本身不是目的,它只是获取利润的手段。“对于资本主义来说,其独特之处则在于,日常经济活动是由对不断变更的利润的有体系的持续追求构成的。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个体生产物品和劳务,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即时消费,亦非对奴隶主或者经济计划者制定的受政治支配的目标的响应,而是出于获取利润的希望和预期。”[4]对利润的无限追逐驱使资本主义扩大生产规模和范围。只有无限地扩大生产,资本才能够获取最大化的利润。资本主义是不可能缩减或停止生产的,它必须不断地增长和扩大,否则它就会死亡。
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是劳动过程和价值增值过程的统一,它“不仅要生产使用价值,而且要生产价值,不仅要生产价值,而且要生产剩余价值”[5]。资本要在循环运动中实现价值增值,就要不断地扩大再生产。扩大再生产是资本主义生产的重要特征。商品既是经济的“细胞形式”,也是财富的“元素形式”。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商品生产占统治地位。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家生产的动机不是使用价值,而是交换价值。“作为价值增值的狂热追求者,他肆无忌惮地迫使人类去为生产而生产。”[5]因为只有生产不断地扩大,才能为资本家提供更多的剩余价值。在商品生产过程中,资本家不仅要生产出价值,还要生产出剩余价值。“剩余价值的生产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决定的目的。”[5]剩余价值生产的过程也就是价值增值的过程。
资本家追逐剩余价值的本性为生产的无限扩大提供了强大的内在动因,而资本家之间的竞争为生产的无限扩大提供了强大的外在压力。内在动因和外在压力的结合迫使资本家增加资本积累、扩大生产规模。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不是为了满足工人的需要,而是为了攫取更多的利润。资本主义生产逐步扩大的过程,也是资本家不断加强对工人剥削的过程。
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人对物的关系颠倒为物对人的关系。“工人反而仅仅表现为物质劳动力,表现为商品。”[6]资本家为了实现劳动条件的节约,不惜损害工人的健康和牺牲工人的生命。马克思举了大量实例来说明这一点,如在煤矿中,排水设备和通风设备极不完善,矿工的肢体、健康和生命遭到严重损害;又如在工厂中,缺乏保障工人安全、舒适和健康的一切措施,伤亡事故不断出现。
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本家的一切活动都湮没在发财欲中。资本家是卑鄙龌龊的“拜金者”,他们拜倒在金钱所具有的“神的价值”之下,为了赚钱不惜采取任何手段。资本家“把工人只当作劳动的动物,当作仅仅有最必要的肉体需要的牲畜”[7],甚至要工人把对新鮮空气和身体运动的需要都节省下来。也就是说,工人不仅被资本家榨干血汗,还被资本家剥夺了最基本的生活要素,在肮脏的、有害的环境中过着牲畜般的生活。
二、生产在空间上的不断扩张
资本主义发展的内在逻辑是不断地进行资本积累和扩张。“扩张是资本主义的根本动力,它说明了资本主义从最初的本地商品生产到最终的世界市场疆域的不可抗拒的发展。”[8]在资本增殖逻辑的驱使下,资本主义冲破了地理空间上的一切障碍,拓展了资本主义的发展空间,使所有国家的生产都成为世界性的。
马克思强调,商品流通是在时间和空间中进行的。如果商品流通所需的时间减少,那么就意味着空间的扩大,也就意味着利润的增加。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资本就在空间上不断扩张,力求用时间去消灭空间。资本通过直接的或间接的、公开的或隐蔽的方式将世界范围内的一切都纳入以资本增殖为终极目的的交换体系,这正体现了资本无限扩张的本质特征。“这种扩张不仅是向生产领域内部,而且是向外的,超出了生产领域。”[9]在向内扩张方面,资本把一切自然资源甚至整个社会资源都纳入资本的生产过程,导致普遍的商品化和资本化。在向外扩张方面,资本对一切外在环境进行整合、渗透、利用,把它们改造成有利于资本增殖的新形式。
作为“人格化的资本”的资本家,他对剩余价值的贪欲是无限的。为了获取尽可能多的剩余价值,资本家将自己的爪牙伸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消除一切旧的生产方式,按照资本的要求在全球范围内进行生产。“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10]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突破了民族地域的空间限制,演变成全球性的社会化大生产,加工来自世界各地的原料。“纺织工业所加工的原料大部分是进口的。西班牙的铁矿石在英国和德国加工;西班牙和南美的铜矿石在英国加工。每个煤矿区都把燃料远销本地区以外的逐年扩大的工业地区。在欧洲的整个沿海地区,蒸汽机用英国的煤,有的地方用德国和比利时的煤来发动。”[1]281C1894-11D8-4464-A7BE-27C7D0572966
19世纪以后,英国的资本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南非等国家找到了出路,在这些国家建立了生产和销售基地。“资本主义是一部增长机器。对新市场的寻找驱使它不断向外扩张,从城镇到乡村,从英格兰到欧洲和美国,从19世纪帝国的中心到20世纪‘第三世界的前殖民地边陲,从西方国家到东方的前共产主义国家。”[4]资产阶级通过征服空间,将整个世界联结在一起,从而在全球范围内征服自然力。
资本主义本身具有扩张性,它将触角延伸到世界的各个地方和人类活动的所有方面。“资本主义只是通过向整体空间的扩张才得以保存的(通过侵入它的发源地,侵入增长领域和权力领域:生产的统一性、企业、国内公司和跨国公司)。”[11]它既在依赖过去一切的基础上得到自我扩张,又通过建立新的工业化和商业化的部门实现自我扩张。“‘全球化趋势是资本主义生产模式固有的本质,资本主义活动地理学景观的演变正经受着时空压缩一轮又一轮的无情驱动。”[12]资本主义全球扩张的过程就是资本在全世界寻求利润空间的过程。
资本力求超越生产上的一切空间界限,这是它的内在属性。资本的扩张以市场空间的扩张为前提。只有无限地扩张,资本的价值增殖才能最大化。空间资本化是全球化的一个显著特征。“可以说,全球化就是资本逻辑在空间的布展。空间的资本化表现在空间既是资本发展的结果,又是资本借以发展的手段。”[13]
世界市场是资本主义生产在全球扩张的产物。“它的出现,表面上是为了解决资本主义国内市场上狭隘的消费基础和生产扩大之间的矛盾,但实际上却使这种矛盾更加扩大化和复杂化,根本不可能解决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14]它不仅使生产与消费之间的矛盾扩大化,而且使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尖锐化。随着资本主义生产在全球范围内的不断扩张,资本主义所造成的生态破坏也逐渐向全世界蔓延。
获取最大化的利润是资本的内在逻辑,这种逻辑支配下的社会生产将带来严重的生态灾难。为了追逐更多的剩余价值,资本要求把整个自然界都作为有用物投入到资本的生产中,把人对自然界的全面关系变成单纯的占有关系。“资本一旦得到能够容纳它扩张的市场空间,便会因不费分文而无节制地吮吸生态系统中的自然力,按照资本逻辑不断扩张。”[15]
资本主义本质上是一种积累和扩张的制度,它不断地把人类生活世界纳入资本所编制的运转体系中,从而在全球范围内支配着人类的一切活动。资本趋向于制造危机、不平等和环境破坏,资本全球化的过程是一个充满矛盾和危机的过程。20世纪以世界普遍危机而告结,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扩展到整个大地,逐渐使人类所有活动都受商品支配,并产生了两个严重恶化的现象,首先便是社会秩序的恶化。尽管生产出来的财富大大增加,世界范围内的贫穷和不幸却没有减少:有13亿人口平均每天可支配的金钱不到1美元,还有同样多的人不能获得可饮用水和基本的充饥食物,有8.5亿人是文盲,有8亿人营养不良,至少有1亿儿童非法做童工。在近40年期间,20%的最贫穷的人和20%最富有的人之间的不平等率已经从1∶30发展到1∶80。其次是自然和生态系统的严重恶化,它们受到某些不可再生资源枯竭的影响以及各种污染的威胁和破坏[16],这两种现象都是资本在全球空间范围内积累和扩张的结果。
三、生产强制逻辑的生态后果
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类通过劳动活动而形成的人化的自然界是以一种异化的形式出现的。“人同自身以及同自然界的任何自我异化,都表现在他使自身、使自然界跟另一些与他不同的人所发生的关系上。”[7]这就表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异化使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变成了相对立的异化关系。
马克思把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分离称为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异化。人类劳动既不是纯粹的自然过程,也不是纯粹的社会过程,而是自然过程与社会过程的紧密结合。自然异化只是一种外在的表象,其本质上是劳动的异化。“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劳动异化必然产生自然异化,异化劳动导致的自然异化表现在工业化、城市化对自然环境的严重破坏和污染。”[17]
在马克思那里,异化劳动造成了“自然的荒芜”和“日益腐败的自然界”,使得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关系出现了裂缝。这种裂缝的出现意味着人类向大自然排放的废弃物无法被大自然分解和还原,最终成为破坏大自然的因素。“在反生态的劳动目的指引下,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劳动加剧了对自然资源的使用和掠夺,加速了对自然资源的耗竭和对生态环境的破坏,现代工业文明成为对自然破坏的文明。”[18]
劳动异化既造成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又导致人与自然的本质相异化。劳动本来是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和对人的“类本质”的确证,自然界作为劳动的对象本来是人的本质的对象化,但劳动异化却使劳动本身变成了工人维持肉体生存的手段,并使人失去了表现人本质的自然界。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生产的对象,也就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类生活,即他的现实的类对象性,把人对动物所具有的优点变成缺点,因为人的无机的身体即自然界被夺走了。”[7]人的自然本质是人在自然界中的对象性存在,而劳动异化造成了自然对象的丧失,使人成为非对象性的存在物。这样,劳动异化不仅夺走了自然界,也夺走了人的本质。
马克思注意到,在英国和法国的每个工业城市都有由爱尔兰人组成的工人区。在那里,工人们蜗居在被污浊毒气所污染的洞穴中,肮脏、堕落和腐化成了工人的生活要素。结果就是,工人“不仅不再以人的方式存在,而且不再以非人的方式因而甚至不再以动物的方式存在”[7]。可以说,资本主义工业城市集中呈现了劳动的异化和自然的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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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1-03-29
作者简介:万冬冬(1985-),男,江西南昌人,副教授,从事马克思生态学研究。281C1894-11D8-4464-A7BE-27C7D05729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