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中张飞到底什么样

邵建国

阆中：川北名城，这座城市在一二十年前大半还鲜为人知，其中一个原因是交通不够便利，没有铁路，位置又比较偏僻，去四川旅游的外地人如是顺路而非专程还真是难以到达这里。

不过且慢，其实这阆中自古就很有些名堂。谁能想到，清顺治年间还做过十多年的四川临时省会，全省的举子会考那时不是在成都而是在此地。这说明这座表面不起眼的小城还很有些文化底蕴哩。往更早一点说阆中能拿得出手的说辞也并非一件两件，单说近一千八百年前的三国时期，这地方当时叫巴西（郡），刘备将他最信得过的“三弟”张飞张翼德派到这里任巴西太守，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差事。当时此城地位相当重要，它北扼汉中，南拱成都，是蜀汉政权的北大门。而这位“莽张飞”在这个重要岗位上一干就是八年（直到他遇害殉职），而且无论从史载还是民间传说上论证，这位张太守的政绩可圈可点，在民众中口碑也不错，你道怪也不怪？

细想也不足怪。小说《三国演义》一般被认为是“七分真实，三分虚构”，其实究竟是三分还是几分，也只能说是一个概数，谁也拿不那么精准的；只不过有不少事关史实的一些情节，在小说中都成了另一番面貌。这里单拿这个“莽张飞”而言，阆中城西街上的张飞（恒侯）庙气势恢宏，张飞的塑像雄武而端肃，既不属于小说中李逵、牛皋之类“黑炭头”系列，当然也不是面如粉团那样的奶油小生。据当地人士讲：无论此庙重修了多少次，但张太守的塑像大致依然；反正从来也不是传说中张飞那样只是一味的粗，一味的莽，一味的大喊大叫，声如巨雷等等。总之这位张太守既是一位武艺高强“万人敌”的战将，又是一位善于理政，有头脑有胸襟的“父母官”。他们还列举了历代传说中这位张太守的业绩：他不仅关心民众的农事、水利，还在“环保”方面也广有建树，离此不远松柏遮阴的“翠云廊”，据说也是这位张太守为利于阆中与成都之间的交通，动用人力物力修建了这条宽阔而又遮荫的古代通行大道，以应信息快速传达和“物流”之需，不仅如此，在翠云廊一旁，还有一眼名为“张飞井”，井口不大俯看却相当澄澈的清泉。当地人士煞有介事地告诉我：这就是当年张飞亲自参与挖掘的，我只能是“信其有”。当地人对张公的好感还远不止此，甚至达到事无巨细的地步。我在阆中接触过的许多著名小吃，都以“张飞”冠名，这便使我有点“爱屋及乌”的感觉，以至于那个“豹头环眼，虬髯怒张”的形象不太沾边了。

但我的确没有理由反证说“不是这样的”。不过，当我离开阆中，沉下心来仔细斟酌，其中还是存在相当的矛盾之处。有的情节，从前也有叫张三爷背黑锅的，如“鞭打督邮”这件事本来是大哥“刘皇叔”干的，就是因为小说家出于维护“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的贵人形象，才移植到莽汉张飞身上，这一点早已被历史学家“平反”正名了。至于刘、关、张三人早年在徐州一带活动时，张飞确因吃醉了酒等而坏了好多事情。这些与他们哥仨徐州失散不能说与张飞的失误没有关系。还有，根据我少年时期在家乡的感受，凡为屠宰行家里手，性格上大都具有相应的表现。张飞出生于涿郡屠宰家世，如小说中所描述的性格特点却有几分吻合；如言其温文稳重，反倒有些离谱了。而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粗豪威猛，方使那个“三姓家奴”吕布也惧他三分，也使得他在当阳长坂坡一声断喝，竟吓得曹方夏侯杰肝胆俱裂，死于马下。曹军一时向后撤退，至少解了刘备方的一时之危。这说明张飞的粗率威猛，在特定情况下的确能够发挥特殊的作用。但也正因其性情躁急暴烈，导致在关羽被杀，刘备急欲复仇飞督令部下筹措一应物件反遭杀害。对此，阆中人士也有解释云：主要是刘备催逼太紧，方使张飞一时乱了方寸而失态致祸。尽管如此，其三兄弟祸已致成，史书难改。正如赵云在向刘备劝阻其以倾国之兵讨伐东吴时说的那样：兄弟之仇，小义也；而国家之利，大义也。张飞之失之死，也给他八年巴西太守的事业画上了句号。

平心而论，既不能说史书上对张飞的记载有误，也不能认为阆中人的世代传说全属讹传；《三国演义》根据史书对张飞性格的描写是小说家的性格化筆法，而部分地域对张飞的良好口碑亦可作一据。人的性格是比较复杂的，一般而言，“两点论”比“一点论”更为辩论更较科学。史传记载虽未见得绝对准确，但我们亦不可搞历史虚无主义。不管怎么讲，张飞及其两位义兄在一些重大举措上的失误是有史据可查的。后世人们从中汲取必要的教训，应该说是有益的一课。

对于一个人的性格（历史人物也是一样），理应进行多方面的观照。至于张飞，不论其有价值的业绩还是负面造成的失误，如用西方的说法“性格决定命运”也许是利于解释的，这位张三爷，应该是一位有长处有缺点的好人。

至于其人的长相，既无照片又有录像存留至今，我觉得还是根据史传记载和民间传说，再加上不同人的感觉与倾向，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最好。多少历史人物都是如此，此点并不特别重要。何况古今上下一、两千年，人的审美观肯定也有不少变化：美女西施、杨玉环又怎样？美男潘岳、宋玉又如何？至于丑女无盐，丑男王粲则更不好说，还是记住他们的优点吧，当然，如果他们确有优点的话。

——选自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