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尧
长久以来,人们一直对精神病患者的世界充满好奇: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是否与他们口中所述一致?我们能否仅凭一个人所说的内容判定他是否患有精神病?正常人是否会被误诊?为了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历史上曾有两人假扮成患者潜入了精神病院。
伊丽莎白·简·科克伦,笔名奈李·布莱,是一名美国女记者。1887年9月22日,《纽约世界报》向布莱发出征询,询问其是否愿意深入精神病院进行调查,但需装成精神病人,与医生、其他病人共同生活一星期。经过深思熟虑后,布莱决定伪装成一个在寄宿公寓突然发疯的穷姑娘。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布莱被送至治安法庭进行诊断,当时对精神病的判定方式单一,主要是简单的提问,比如“是否在墙上看到人脸”“是否在夜里听到声音”,或观察其举动是否异常。凭着精湛演技,布莱成功骗过了法官、警察与多位医生,被诊断为精神病,送至精神病院。
进入精神病院后,布莱发现,不少人未经严密审核就被诊断为精神病,比如一位名叫露易丝·沙斯的德国妇女,因其不懂英文,无法为自己申辩,就被判定为发疯;一位叫约瑟芬·戴普路的法国女人,也同样因语言不通被当成疯子。布菜在回忆录中写道:“我总跟医生们说,我精神正常。但我越努力证明我的精神没问题,他们就越怀疑。”
精神病院内的设施十分简陋,伙食较恶劣,有时还会吃到变质牛肉;病人只能睡在上锁的十人间内;病人被强迫劳动,打扫整个精神病院,甚至要帮护士打扫卫生、洗衣服,照顾生活无法自理的人。如果不服从命令,工作人员会通过强制性命令、推搡或扇耳光等暴力手段进行管理。对那些被认为症状严重的病人,院方会采取更残酷的手段,比如用一根长铁链将几十个人拴在一起,用一辆铁皮车拖着他们“散步”。
布菜感叹道:“纵使一个身心健康的女人,从早上6点到晚上8点坐在硬梆梆的长凳上,在此期间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不让她读书,不让她了解外界信息,让她吃坏掉的食物,粗暴地对待她,两个月就足以摧毁她的精神和健康!”
在《纽约世界报》律师的帮助下,布莱顺利逃了出来,并将经历写成了《疯人院十日》,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轰动。精神病人这一弱势群体得到了更多关注,纽约政府决定多划拨100万美元,用来救助精神病人,精神病院的設施与管理方式也有所改善。
无独有偶,美国心理学家大卫·罗森汉恩也进行了一次“假扮精神病患者”的试验:自己与8位好友一起假扮精神病人,到事先选取的多所精神病院就诊。按照设计,罗森汉恩打扮得邋里邋遢,去某公立精神病院挂号,并向医生诉说了自己的幻听症状。当医生反复确认罗森汉恩能听到“砰、砰、砰”的声音后,即使体温、血压、脉搏十分正常,也要求他住院并服药观察。服药后,罗森汉恩称自己的幻听已消失,但医生却认为他患上了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虽然身体指标正常,出院后也需服药。出院后,罗森汉恩立刻联系了其他8人,没想到大家都被诊断出精神病,平均住院治疗19天,最长52天,最短7天。包括罗森汉恩在内,共有8人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另一人为躁狂抑郁精神病。试验结束后,罗森汉恩发表了论文《精神病房里的正常人》,提出精神疾病的诊断会受外在情况影响,不单是患者的内在因素,因此,诊断并不可靠。
这一结论引起众多精神病医生的不满,美国著名精神病学家斯皮策对罗森汉恩的实验提出激烈批评,指出罗森汉恩并未提供病人的举止神态、言谈内容等详细资料,且罗森汉恩以资料保密为由,拒绝提供原始资料,他的试验并不可信。一家医院向罗森汉恩发出挑战,请他在接下来3个月中派假病人前来就诊,医院定能识破,罗森汉恩宣布接受挑战。3个月后,医院宣布共发现41名“假病人”,但罗森汉恩表示,自己一个人都没有派出,医院的确存在误诊问题。
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的精神疾病判定方法与当时相比有了长足进步,不仅通过病人的言语与“反常行为”,还要测试妄想、幻觉、思维错乱、内分泌、器官功能等阈值,以及家族病史等,正常人不必再担心会被判定为精神病,遭受无妄之灾。
(胡秋荐自《生命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