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的幸福生活

何国庆

过年前半个月，新寨变得热闹起来，学生放假回家，在外打工的人陆续回到村里。阿果手舞足蹈地对阿木说：“我爸妈今年回来就不出去了，他们要开农家乐，做农家菜，照顾爷爷奶奶和我。”

阿木打电话问爸妈什么时候回来，不料他们说：“今年没挣着钱，不回家过年了。”她很失落，那几天她甚至有些害怕遇到阿果，可是她又不想承认自己在嫉妒。以前她觉得大家是一样的小孩，父母都不在家；今天她感觉到了不同，这种不同让她很想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的形象在她心里越来越模糊，连视频聊天时，阿木都觉得视频里的人不真实。只有奶奶和小狗花花让她觉得真切。

回家后，阿木赌气地爬上楼顶，一个人坐着发呆。她家的屋顶是整个村最特别的地方——在两山中间，位置好，眼前起伏的群山和远处的集镇都尽收眼底。

“外面的世界很好，但是家里也不差呀！”阿木觉得大黑山和新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她想不通父母怎么能一走就是四年，过年也不回家看看。

大黑山是县城海拔最高的地方，山顶云雾缭绕，风呼呼地吹，云嗖嗖地跑，忽而在天空的左边，忽而奔到右边。“风云变幻”“风云诡谲”每天都在这里实景演出。别看成片的黄杨木矮矮地匍匐在地上，但它们的年纪比奶奶的还大。各式各样的石头随意组合，或两两聊天，或三五聚会，或上百演出，或成千上万地排兵布阵。一群群羊在石头和灌木间穿行，随风时隐时现。

新寨是大黑山下彝族人的村庄，在村里大家都说地道的彝语。他们的服饰非常艳丽，大红、粉红、玫红的衣服配果绿、草绿、嫩绿的裤子，衣服上绣着荞麦花、玉荷花、洋芋花，似乎要把空中的蝴蝶引来，让蜜蜂迷路；绣着布谷鸟、画眉鸟、山瓦雀，仿佛能听见阵阵鸟鸣。同色同花的背包下缀满了小绒球，俏皮可爱。

海拔高，天气冷，这里出产的高山藠头远近闻名。整个大黑山上到处都种着藠头，有的人家一种就是几十上百亩。成熟的藠头呈瓷白色，腌上红红的小米辣，红红白白的，颜色很好看。配白米饭，阿木一口气能吃掉三碗。把藠头剁碎炒肉末，味道可以驻留舌尖几天，回味一辈子。

市里来的乡村振兴指导员黄栀总在寨里跑来跑去，隔三岔五地就带人上大黑山。她像一个真正的新寨人，为外面的人介绍寨里的情况。有些人来了又走了，走了又回来。来看风景、拍婚纱照、露营的人络绎不绝。有一天，黄栀兴奋地告诉大家：“有厂家要来新寨建藠头加工厂，到时需要很多的工人。”没过几天，黄栀又开心地宣布：“以后女人们可以一边干活一边照顾小孩了，净菜公司会安排活儿给大家。”寨里的老人们对黄栀的话将信将疑，阿木却觉得这完全有可能，要不阿果的爸妈也不会回新寨开饭店。

这几年奶奶的背越来越驼，头发越来越白。“如果爸妈不外出，我去上学时，奶奶就不会那么孤单了，我也不用担心奶奶生病，不用操心家里的猪有没有人喂，鸡有没有人管……”

“阿木，吃饭了！”奶奶的叫声打断了阿木的思绪，她心事重重地从屋顶下来。

考虑了一整天的阿木觉得自己12岁了，很多事情自己可以发表意见了。她又爬上了屋顶，先拨通了妈妈的电话，然后又拨通了爸爸的电话。除了大黑山上刮来的风，谁也不知道阿木和爸妈讲了什么。

每年春节，新寨都有迎春表演，男女老少在这时尽情欢歌乐舞。今年藠头加工厂将借机搞奠基典礼，表演更盛大。其他乡也会派人来观礼，村支书大喜特别看重今年的表演，挨家挨户动员大家来排练节目，向山外人展示最有特色的彝族文化。

阿果妈妈特意为阿果缝制了新衣服，选最好看的绒线花图案配上亮晶晶的装饰，缀上彩色的小绒球做帽子。瓦片一样高耸的帽子让原本不算高的阿果看起來增高了好几厘米。阿木嫉妒地想：如果妈妈在家，是否也会为自己做一顶帽子？

“反正爸妈也不回来，我演得再好也没人看，不参加也罢。”阿木赌气地对奶奶说道。

“阿木，你好好演，奶奶就是你的观众。”奶奶的安慰显得有些无力，但她还是继续鼓励阿木，“我们阿木能唱会跳，大家都会为你加油。”

“可惜啊，他们看不见。”阿木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害怕奶奶听见了难过。

排练时，阿木一次也没缺席。她的手臂非常舒展，像展翅欲飞的蝴蝶；她的腿动作很轻柔，像从大黑山上流下的潺潺溪水。头饰上的小绒球忽左忽右，像玩捉迷藏的孩子。阿木在老人们的竖笛声中翩翩而起，踏歌旋转。阿木似乎踩上了云，飞上了天。站在一边的奶奶只希望阿木开心点儿，再开心点儿。

演出那天，新寨的空地上停满了各种车，到处都是人。宽宽的舞台上铺着红红的地毯，迎宾的牛角号一直吹着。小伙伴们化了妆，着了盛装。阿木化妆时眼睛一直往人群里望，她心酸地想：“如果爸妈在就好了，或者他俩有一个在也行。”演出时，阿木的眼神一直在人群里找寻着什么，奶奶接住了她的眼神，用混浊的眼神鼓励她。阿木决定不再分心，大喜和黄栀的小品《乡村振兴中的新寨》结束后就轮到她们上台，她要回想一下舞蹈动作。

上台前，阿木又看了一下台下，她日思夜想的那两个人依然没在。

竖笛声起，阿木找回了排练时的感觉，她尽情地跳着、舞着、旋转着……音乐戛然而止，一个大转身转过来，阿木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他们一起给她竖起了大拇指。阿木呆呆地站着，傻傻地看着他们，舞蹈结束半天都忘了谢幕。

“阿木，你跳得真好！”妈妈说。

那一夜，她睡得特别香。第二天，她拉着妈妈在寨子里转了几圈，逢人就笑，甭提多开心了。

新年刚过，阿木的爸妈接到了藠头加工厂的聘书。

“这次你们真不走啦？”阿木拉着爸妈的手问。

“真不走了，要陪我们阿木参加中考，参加高考！”妈妈满眼慈爱。

“阿木，你说得没错，外面很好，我们的家乡也不错。”爸爸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木幸福地想：这次我真的和阿果一样了。

看不到的地方同样精彩

杨   悦

阿木盼呀盼呀，终于把爸爸妈妈盼回了家！小朋友，你也为阿木高兴吧？我们能看到电话这头阿木的失落，却看不到电话那头阿木的父母无奈的眼神；我们能看到阿木在一举一动中对父母的思念，却看不到父母为了能够长久陪伴在孩子身边所做出的努力；我们看到阿木终于不再与父母分隔两地，更要看到在乡村振兴的大潮下，还有许许多多的“阿木”不再孤单。小朋友，多用心灵的眼睛看一看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吧，那里也同样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