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您眼里一颗星

余欣蔚

有多少失去，是在你没有意识到的青春里

每当我想起她时，心头总涌起感谢之意，感谢在年少时光里，她曾抬头撞入我的眼睛里。

一年级入学那天，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校牌别得端端正正的，仰起头，与大家一起仰望着她。她对着我们微笑，但我更愿意相信她是对我微笑。我像所有六七岁的小女孩一样，怯怯地喊她：“宋老师。”我想，她只要微微低下头，认真注意，就可以看到一个小女孩，像看着星星那般看着她的眼睛。

她是个美丽的女子，就像田间的空气，安静而清新。她待所有的人都是如清风一樣的态度，却又像没把任何一个人装进眼睛里。我总能看出来，她的眼睛里是倒映不出我们这些孩子的影子的。然而，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宋老师并不如我想的那样，她就像空气一样，包容着所有她身边的人，无论你在意或不在意。

我9岁生日的那个中午，爸爸妈妈压抑着怒气为我过完了生日。我一回房间，怒火便开始蔓延，渗过缝隙，穿透过墙壁，疯狂地钻进我耳朵里。我的心乱乱的，身子僵硬地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我能做的，是等风暴过去，然后去上学。

“战争”结束在两人各自摔门的巨大声响里。他们也许把我遗忘了，所以我只能背上书包静悄悄地离开这片空气中仍弥漫硝烟的“战场”。

我理所当然地迟到了。站在宋老师办公桌旁边，我很清晰看出了她今天的状态，她的眉毛与平时不一样，漂亮地舒展着，握着笔的手也有几分用力。她似乎很忙，从始至终，都在低头写着什么，从给我一句“解释下为什么迟到这么久”开始，她就低着头在忙。

我一言不发。我仍仰慕她，像仰慕广袤天空中唯一的月亮一样。

宋老师散发的冷漠，突然让我再一次感到家里一触即发的战争，尖锐的，冰冷的。我凝视着她，眼眶在发酵，有些东西似乎欲破眶而出，喉咙里，像是吞咽了一块生牛肉，堵塞在那里。

令人难过的沉默。片刻后，宋老师终于抬起头。我看到她红肿，散着血丝的双眼，也许她也看到了我发红而压抑的眼睛。然后，我惊喜地发现，我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了我的模样。宋老师有些慌张，却很快镇定下来。我看见她弯起眉眼，温柔地，轻轻地，握住我的手，让我坐在她身边，她眼睛里的我，格外渺小却明亮，像一个闪烁的星。“你愿意和我讲讲吗？”

……

过去太多年，我已记不清我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她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唯记得我在她双眼里明亮的模样，如浩瀚夜空里的一颗星。

在往后的日子里，父母的紧张关系并没有缓解，却也没有上演婚变戏码。我和宋老师约定，我能够在需要时，去找她谈谈，也许因为每一次都能感受到自己在宋老师眼里如一颗星，也更因为苦闷有地方释放，让我得以幸免在成长的路上朝歧路走去。

在我离开小学的许多年里，我时常想起宋老师，她的模样愈发清晰，那双眼睛如星星般熠熠生辉。我无时无刻不在感谢，在太多难熬的日子里，她抬起头，把我映在她眼睛里。

指导老师 黄忠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