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伦
油画《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和他的兄弟》。
“杀害我的是法国的雅各宾派,请宽恕杀我的人吧!”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临终前只留下了这样两句话。就如同歌剧中的演员,他死前还在为刺杀者求情。总的来说,“文艺”二字能够很好地归纳古斯塔夫三世的一生,因此,与其说他因推行多项改革而取得了历史成绩,还不如说他将瑞典的艺术事业推向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他被枪杀的事件后来被意大利作曲家朱塞佩·威尔第改编成了歌剧《假面舞会》。虽然这部歌剧还原了古斯塔夫三世与贵族阶级尔虞我诈的真实历史,但其中也有杜撰虚构的成分,如古斯塔夫三世与身为人妻的阿米莉亚间的恋情。
古斯塔夫三世(1746—1792年)出生在贵族阶层掌权的年代,有人认为他是一个同性恋者,但其真实性至今仍值得商榷。但可以肯定的是,从数次政变中不难发现,他确实有着欺骗和伪装的性格。这或许是因为他对历史、歌剧等艺术的痴迷,使他始终都像个生活中的演员。细细回顾他的成长过程,显然促成他这样的原因在于诸多因素。
从18世纪20年代以来,由贵族阶层控制的议会实则掌控了瑞典政府,而王位也仅仅是徒有虚名罢了。就这样,古斯塔夫三世从小就在王室和贵族相互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中成长,耳濡目染了这一切。因为对艺术的狂热,他将歌剧中“演员”的很多素养都融入到了现实生活中,学会伪装自己,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作为资深的“审美家”,他自小在音乐、歌剧等艺术方面展示出极强的天赋,并且他的这些爱好得到了父母的支持。年幼的他曾用法语编写了剧本,同时他还喜欢设计各类服装道具,甚至还自导自演自己编写的剧本。他的艺术天赋在王室之间传开,即便是他最为敌视的老师也对他的天赋感到惊奇,后来古斯塔夫三世创作过讲述古斯塔夫一世的歌剧《古斯塔夫·瓦萨》。古斯塔夫三世所处的年代正好是欧洲启蒙运动时期,在他的积极推动下,瑞典文学当时能与法国、普鲁士以及俄国文学相媲美,使瑞典文学、音乐、歌剧等方面呈现出熠熠生辉的景象。而他后来遇刺的地点——瑞典皇家歌剧院,也恰好是由他在1773年一手建造的。
古斯塔夫三世在沒有得到国会支持的情况下,冒然对俄国发动了战争,政变时国王胳膊上戴着政变策划者的标记。
1772年8月19日早上,古斯塔夫三世离开斯德哥尔摩宫的房间,开始政变行动。
1788年8月9日的晚上,7名瑞典高级军官会面,为了结束对俄国的战争,他们给俄国女皇凯瑟琳写了一封信。
古斯塔夫三世将大量公共资金用于瑞典的文化事业,这引起了诸多贵族阶层的强烈不满。瑞典的议会制度自18世纪30年代开始实行,政党也随之发展壮大,加之政见不同和利益迥异,议会中各类党派斗争也趋于白热化。到古斯塔夫三世时期,“礼帽党”(指大贵族阶层)和“便帽党”(指市民阶级)分庭抗礼的局面逐渐拉大,“礼帽党”一举拿下瑞典政府的执政权,架空了王权。
那时,古斯塔夫三世对贵族阶层当权深恶痛绝,他想要通过政变削减贵族特权,恢复瑞典昔日大国的地位。1771年初,古斯塔夫三世在出游巴黎时,他听到了父亲猝死的噩耗。为了顺利登上王位,古斯塔夫三世事先向国内贵族议会发出信号,声称自己十分重视议会的存在,并保证将继续沿袭父亲的政策。在法国国王路易十六提供了500万里弗尔的资金援助以及普鲁士弗雷德里希大帝的帮助下,他回到了瑞典。如此一来,他成功地掩饰了自己的真情实感,骗过了贵族议会,使瑞典贵族们内心得到了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最后,古斯塔夫三世顺利成为了瑞典国王。当时的瑞典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瑞典的朝政在“亲俄派”的控制下,而他不甘心自己的国家落入俄国的圈套,进而成为俄国政治野心家的牺牲品。因此,他希望有一场迅速而突然的政变发生,以维护瑞典的独立。然而,他却难以改变现实的政治环境,随着日渐衰败的国力,奢侈的生活也让他逐渐堕落,他所做的两件事更是加速了贵族阶层誓要铲除他的决心。
一方面,古斯塔夫三世违反了自己订立的《1772年宪法》,在没有得到国会(尤其是大贵族)支持的情况下,冒然对俄发动战争。虽然这场战争通过他个人的“演员魅力”成功化解,但也招来了当时部分贵族的强烈不满。另一方面,古斯塔夫三世利用民众强烈的反贵族情绪,在1789年通过了当时瑞典的《统一与安全法》,这条法案大大加强了他作为君主的权威,但在某种意义上也废除了贵族阶层除税收以外的一切权力。终于,在1792年当他打算组织军队去帮助他的朋友法国国王路易十六时,在自己修建的皇家歌剧院里的一场假面舞会上被贵族阶级枪杀。
这场刺杀计划涉及多场假面舞会,贵族阶级计划分别于1792年3月16日、17日在斯德哥尔摩皇家歌剧院举行的任何一次假面舞会上进行暗杀。而刺杀者由多人构成,主要包括:瑞典军官雅各布·约翰·安卡斯特罗姆,他是御林军的一名队长,出身在贵族家庭;阿道夫·里宾伯爵,他是瑞典议会的议员;克莱斯·弗雷德里克·霍恩伯爵,他是前瑞典皇家宫廷管家,其后台正是当时瑞典的大贵族皮萨林将军。暗杀集团计划一旦国王去世,就立刻发动政变。
1792年3月16日午夜,皇家歌剧院的这场假面舞会开始了。古斯塔夫三世很早就到了现场,但他没有与他的妻子索菲亚·玛格达莱纳前往歌剧院,而是与朋友汉斯·埃森伯爵在歌剧院吃了一顿清淡的晚餐。国王将前往歌剧院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暗杀集团耳中,一大早,安卡斯特罗姆和霍恩伯爵就前往里宾伯爵家中共谋暗杀的细节,3人约定在假面舞会上都会穿上黑色长袍并戴上白色面具,由安卡斯特罗姆执行刺杀行动,霍恩伯爵和里宾伯爵则是帮助其转移古斯塔夫三世及扈从的注意力,而此时的安卡斯特罗姆随身携带了两把手枪和一把匕首。
在古斯塔夫三世享用晚餐期间,一位在歌剧院做面包的男孩将一封匿名信交给了古斯塔夫三世。这封信是用法语书写的:“以最谦逊的态度致国王。请允许我冒昧地告诉您,当前,有人对您充满了仇恨,甚至想通过谋杀来缩短您的寿命!我希望您不要出席这场可恶的舞会,这样,对您现在和将来都更有利!”埃森伯爵知悉后,随即请求国王不要参加本场舞会,但由于古斯塔夫三世过去曾收到过许多类似的威胁信,所以他对这样的警告置之不理。甚至为了让躲在暗处的刺客们胆战心惊,他径直走到了舞台的中央,如同歌剧里的英雄一般张开双臂并不屑地说:“现在正是开枪的好机会,来吧,打倒我们吧!”安卡斯特罗姆等人则在人群中密切地关注着古斯塔夫三世的一举一动,按照既定的计划,他们3人先于古斯塔夫三世混迹到舞池中央。
随后,古斯塔夫三世执意戴上面具,头顶着三角帽,披着威尼斯的斗篷,并佩戴了象征身份的六翼天使皇家勋章,与汉斯·埃森伯爵手挽手在舞池周围走了一圈,然后步入了舞池中央。据说,当时舞池里戴面具的人共有20或30人之多,这也让古斯塔夫三世只能缓慢前行。但由于他的穿着在人群中格外引人瞩目,不久他就被安卡斯特罗姆等人团团围住,霍恩伯爵和里宾伯爵二人中的一人在古斯塔夫三世身后,用蹩脚的法语对他说:“你好,美丽的面具人。”这句话似乎是同伙间的行动信号,同时也为了引起古斯塔夫三世的注意。古斯塔夫三世转过身正想与问候他的人进行交谈时,安卡斯特罗姆连忙从左口袋中掏出一把手枪,扣动了扳机,子弹从古斯塔夫三世的第三腰椎左侧的角度射入了左髋部。
古斯塔夫三世惨叫了几声,但没有立即死去。安卡斯特罗姆见状后惊慌失措,他后退了几步,手枪和匕首掉在了舞池里,不知是哪个同伙大声喊“快逃”,他们一起迅速向门口仓皇跑去。汉斯·埃森伯爵第一时间命令禁卫军封锁了剧院的各个出口,让在场的所有人卸下面具,但在现场并未抓获凶手。在古斯塔夫三世遭到枪击后,漢斯·埃森和几名扈从立即上前搀扶国王。没有失去意识的古斯塔夫三世说:“我感觉很虚弱,把我带回我的住所。”最后,他被禁卫军带回到了斯德哥尔摩的皇宫。
为什么刺杀者安卡斯特罗姆会准备两把枪却不用来“补刀”?他的本意是用一把枪杀国王后,若未能成功,再由霍恩伯爵或里宾伯爵接过他手中的匕首施行第二次刺杀,最后再用兜中的另一把手枪自杀。但在混乱的人群中惊慌失措逃跑时,他把两把枪和匕首都丢在了歌剧院。而第二天一早,这些枪被送到了城里有名的几位枪械匠那里,一位曾为安卡斯特罗姆修过枪的枪械匠立刻认出了这些枪。当天,安卡斯特罗姆就被捕入狱,他立即承认了犯罪过程,但他却否认另有同伙存在,直到他被告知霍恩伯爵和里宾伯爵也被逮捕了。
安卡斯特罗姆于1792年4月16日被判了死刑,个人财产和贵族特权全部被剥夺。经过3天的监禁后,他被公开鞭笞然后处决,他的尸体被剁成了好几块。至于同伙霍恩伯爵和里宾伯爵,他们尽管也被判处了死刑并剥夺了贵族身份,但最后还是被赦免并被逐出了瑞典。霍恩后来定居在丹麦,改名为弗雷德里克·克莱森,为一家报社撰稿。里宾定居在法国,改名为阿道夫·德·鲁汶,成为了一名作家。
回到故事开头的那封匿名警告信,事后调查得知这封信的发出者是一位名叫利利霍恩的上校。起初这位上校与安卡斯特罗姆等人为共犯关系,但不知何种原因他反悔了,所以他决定通过将匿名信藏在面包里的方式将此次行动告诉国王。可惜的是,古斯塔夫三世并没有听他的劝告,事后利利霍恩也被流放,并定居在德国,改名为贝格·冯·贝格海姆,成为了一名教师并娶了一位富有的女人。
古斯塔夫三世与贵族阶层的权力冲突日渐强烈,贵族阶层开始对他实行刺杀计划。古斯塔夫三世最终死在瑞典皇家歌剧院举行的一场假面舞会上。
古斯塔夫三世在假面舞会上的服饰。
刺杀古斯塔夫三世的武器。
许多史料也能够证明这场戏剧般的刺杀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可惜历史的舞台上却没有这样的“如果”。除了匿名警告信外,还有许多其他的消息都曾告知了古斯塔夫三世将遇害的事情。比如,乌尔里卡·阿夫维德森是古斯塔夫三世时期全瑞典有名的灵媒,早在1786年,古斯塔夫三世就曾拜访过她,灵媒也告诫他不久将会有被暗杀的可能。尽管这些都纯属巧合,但周围的人都知道她有遍布全城的细作,这为她获取各类情报提供支撑。后来,这位灵媒被要求针对古斯塔夫三世的死作供。古斯塔夫三世的刺杀案就这样戏剧般地发生在历史的舞台上,永远地见证了他那天生的“演员魅力”。
古斯塔夫三世在假面舞会上受到致命的枪伤后,因为那个年代没有抗生素,在13天后他因医治无效而死于炎症。在生命即将画上句号的时候,他还在继续担任国家元首行使职能,并成功平息了贵族阶层的多次起义,同时他还收到了许多政敌的致歉。临终前他的话语也如同戏剧一般:“我感到困倦,休息一会儿对我有好处。杀害我的是法国的雅各宾派,请宽恕杀我的人吧!”最后他被葬于瑞典骑士岛教堂。后来尽管古斯塔夫·阿道夫继位,但贵族又重新夺取了政权,并于1809年通过了新的宪法,对君主权力再次作了明确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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