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国柳,常启国
[摘要]学术界关于政府减税的讨论由来已久且依旧活跃,目前关心的核心问题在于如何确定最优税率和税制结构来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本文在结合现有国内外主要减税政策的基础上,对政府减税的宏观经济调控效应以及微观企业治理效应进行了梳理归纳。发现政府减税的宏观经济效应聚焦于经济增长、收入分配、就业驱动以及外商投资四个方面,而微观财务效应则集中于企业创新、并购决策、股利支付以及企业价值四个方面,也有学者探讨了政府减税对企业资本结构、股票收益率、盈余管理以及股票回购的影响。最后,本文分析并提出了关于政府减税政策进一步发展的阻碍及未来研究展望。
[关键词]政府减税;经济效应;财务效应
[中图分类号]F922.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1763(2022)04—0085—07
RecentDevelopmentandAnalysisofTaxReduction
HUGuoliu,CHANGQiguo
(SchoolofAccounting,ZhejiangGongshangUniversity,Hangzhou310018,China)
Abstract:Ithasbeenalongtimetodebateontaxreductionandtheissueisstillactive.Thekeypointsoftaxreductionareonhowtodeterminetheoptimaltaxrateandtaxstructuretomaximizesocialwelfare.Basedontheexistingpoliciesoftaxreduction,thisstudysummarizesthemacroeconomiceffectandfinancialeffectoftaxreduction.Thispapershowsthatthemacroeconomiceffectoftaxreductionfocusesoneconomicgrowth,incomedistribution,employmentandforeigninvestment.Thefinancialeffectoftaxreductionmainlyfocusesonfirminnovation,M&A,dividendpaymentandenterprisevalue.Finally,thispaperanalyzestheobstaclestothefurtherdevelopmentoftaxreductionpolicyandprospectsforfutureresearch.
Keywords:taxreduction;macroeconomiceffect;financialeffect
一引言
政府减税是一个涉及多学科的复杂性研究,不仅需要遵循会计、金融、经济和法律等基础性理论,还应考虑到个人、企业、政府机构以及国际税收体系的综合影响。从学科领域来看,不同学科对政府减税的关注视角存在着明显差异性,经济学者通常关注宏观层面上税收减免引起的经济增长效应(Font等,2018)、收入分配效应(Bernasconi等,2013)、就业驱动效应(Parker等,2013)以及外商投资效应(Azémar和Dharmapala,2019)。而会计金融学者则更关注微观层面上税收减免如何影响企业创新(Atanassov和Liu,2020)、并购决策(Edwards等,2016)、股利支付(Colombo和Caldeira,2018)以及企业价值(Doidge和Dyck,2015)等。尽管政府
减税的经济后果已受到学术界特别关注,但如何确定最优税率和税制结构来实现社会福利的最大化,仍是困扰世界各国政府的难题。本文从已有文献中梳理归纳出政府减税在理论研究上的新进展,并在此基础上展望这一领域未来研究方向,对学者和政策制定者们深入理解政府减税的作用和角色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二政府减税的宏观经济效应研究
税收政策具有指向性强、易调控等特征,是推动经济发展和平衡区域间发展差距的重要手段,各国政府部门往往会通过减税政策来优化资源配置效率、促进经济增长,实现社会福利水平的总体提升。目前,关于政府减税经济效应的文献主要集中于经济增长、收入分配、就业驱动以及外商投资四个方面。
(一)经济增长效应
长期以来,世界各国政府都将税收政策作为寻求经济增长的重要手段,通过减税推动总供给和总需求增加,以达到提高总产出、促进经济增长的目标。学者们关于政府减税对经济增长积极作用的研究主要存在以下两种观点:
一是基于有效需求理论的凯恩斯主义学派,该学派认为政府减税不仅能减轻消费者税收负担以增加其可支配收入,同时还能减少企业税收成本以降低产品价格,最终推动社会总需求的增加(Arnolddeng,2011)。具体而言,减税能提高消费者收入水平和降低产品价格,增加社会總需求并刺激经济增长,而反过来经济增长又会增加社会需求,最终实现经济增长的税收乘数效应,即凯恩斯主义学派的“税收乘数”效应(Lucas,1990)。且税收乘数大小由社会边际消费倾向决定,但通常认为社会的边际消费倾向在一段时期里会保持稳定,因而政府减税能刺激总需求增长,增加经济社会总产出。
二是基于边际税率的供给学派,该学派认为降低边际税率可以提高劳动者工作积极性,增加产品总供给,进而促进经济增长(Romer等,2010)。20世纪70年代,西方国家出现的“滞涨现象”引发了凯恩斯主义危机,供给学派由此开始受到重视并被许多国家政府部门所采纳。以萨伊(Say)为代表的供给学派认为,大幅度降低税率是改善供给、刺激经济的重要手段,不仅有利于降低生产成本、增加产品供给,还有利于扩大生产规模,增加社会总产出。具体而言,降低边际税率可以提高劳动者工作积极性并增加产品供给,同时提高消费者可支配收入,进而扩大消费需求,而供给和需求增加会进一步提高产出并实现经济增长的税收乘数效应,即供给学派的“税收乘数”效应(Michaelis和Birk,2006;Font等,2018)。由此可见,供给学派的观点并非与凯恩斯主义学派的思想完全分离的,其也是在凯恩斯主义学派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只是其侧重点在于减税对总供给的作用上。供给学派还指出,减税政策虽然在初期会导致政府税收收入的大幅减少,但随着减税政策对经济的带动作用逐步显现,税基会不断扩大,政府税收收入也会再次回升。
(二)收入分配效应
财富不平等的加剧正推动着全球许多国家不断深化个人所得税改革,而要对税收工具的再分配效应进行全面评估,就必须同时考察纵向和横向的公平性。公共经济学早期研究认为,个人所得税政策不仅具有筹集政府财政收入的作用,还具有定向再分配居民收入的功能(Kakwani,1977)。而决定再分配效应的关键在于如何使用个人所得税政策下的免征额、边际税率以及税收抵免这三个减税工具,但究竟何种税收工具更为重要理论上仍存在争议。Barbetta等(2018)分析了税率降低、免征额和税收抵免在意大利个税改革中的再分配效应,发现超过50%的再分配效应是由税收抵免(包括个人就业税收抵免和退休收入税收抵免)引起的,而边际税率的贡献约为40%,免征额对居民收入再分配的影响最小。此外,也有学者指出个人所得税改革尚未涵盖大部分金融和财产性收入,无法处理现实中的财富差距难题(Bernasconi等,2013)。
(三)就业驱动效应
拉弗曲线(LafferCurve)表明,减税会增加劳动力供给,因为低税率能激励居民工作积极性,促进就业增长。Sedlacek和Sterk(2019)研究发现,减税可以大幅提升企业活力并刺激企业进入市场,推动劳动力需求和工资增加,具有明显的就业驱动效应。但Wang(2013)基于中国“全国税收调查”数据评估了2009年增值税改革对就业的影响,研究发现营改增对我国就业并不存在显著影响。此外,也有学者考察了政府减税就业效应的影响因素。Zidar(2019)利用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的纳税申报数据,研究发现减税对高、中、低三类收入群体的就业推动是存在差异的,对处于低收入群体减税1%时,两年内就业增长率大约为3.4%,而高收入群体并不存在显著就业增长。他们指出这可能是因为低收入群体具有更高的边际消费倾向和福利工作积极性(Parker等,2013),减税使其具有更强的劳动力供给和消费动机。Benzarti和Carloni(2019)认为法国2009年增值税削减(VAT)的就业效应非常有限,原因在于55%以上的减税福利被企业主收入囊中,销售商从中也获得大量利益,而员工与消费者分享的减税福利则非常有限,难以产生明显的就业效应。
(四)外商直接投资效应
此效应主要探讨的是本国减税政策对国外资本吸引作用。从积极效应来看,该观点认为政府减税能有效吸引外商直接投资(FDI),刺激本地区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Cheng和Kwan(2000)认为,税收优惠政策是影响外商直接投资(FDI)进驻的重要原因。Tung和Cho(2000)通过研究也发现,设立税收优惠区对吸引外商直接投资是积极有效的。但也有学者指出,减税对外商直接投资(FDI)的流入并不会起到显著作用。Jensen(2012)利用1980-2000年间19个OECD经济体数据,研究发现企业所得税率降低与外商直接投资流量之间并没有显著关系。Hsu等(2019)基于中国1998-2008年的省级面板数据,也发现税收优惠并不会对外商直接投资(FDI)的流入产生直接作用,而市场规模和地理位置则会显著影响外商直接投资(FDI)的流入水平。
三政府减税的微观企业财务效应研究
(一)政府减税与企业创新
税收减免是影响企业研发创新的重要政策工具,其在实践应用中也很普遍。已有文献主要从税率降低、税收抵免以及营改增三个方面考察了政府减税对企业创新的影响。
一是税率降低与企业创新。创新产出的外部性会使得创新投入总是低于社会最优水平,因而需要政府这只“有形之手”参与到资本市场中,并以有效的政策工具来推动企业研发创新。而税率调控是缓解企业融资约束的重要途径,能有效促进企业研发投入增加。Atanassov和Liu(2020)考察了美国各州企业所得税税率削减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研究发现企业所得税削减显著促进了企业创新投入增加,且大多数创新变化发生在税收减免第2年以后。此外,在治理较弱、融资约束较大、有形资产较少、专利存量较小以及避税程度较高的企业中,减税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将会更大。Brown等(2012)证明,财务约束是研发(R&D)的重要阻碍因素,而通过减税能有效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增加企业内部资金并推动创新。
二是税收抵免与企业创新。税收抵免和抵扣也是鼓励企业创新的重要手段,其能有效降低企业研发成本,短期内刺激企业研发支出增加。目前,学者们关于研发税收抵免与企业创新的探讨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是对税收抵免政策有效性的探讨,即税收抵免能否促进企业创新。Dong和Zhao(2018)基于美国2004年颁布的《美国就业机会创造法案》(AJCA),考察了临时免税期对企业研发支出的影响,研究发现AJCA提供的临时免税期会使得美国跨国公司在其国内的研发支出显著增加。Yang等(2012)以我國台湾地区制造业上市企业为研究对象,研究发现R&D税收抵免使得企业R&D支出平均高出53.8%,R&D支出增长率平均高出14.47%。但也有学者认为,税收抵免对企业创新并无显著作用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会抑制企业创新活动。Shen和Lin(2020)检验了“中国制造2025”对制造业自主创新能力的影响,发现研发税收减免对制造业企业研发投入并不存在显著影响。RomeroJordán等(2014)研究发现,研发税收抵免对西班牙制造企业的研发投资的影响极小,甚至在某些情况下研发税收抵免会抑制企业研发支出增长。
其次是对税收抵免政策有效性的影响因素探讨,主要考察了企业规模、企业类型以及地理位置等对税收抵免政策有效性的影响。Kasahara等(2014)研究发现,在规模较小和有较多未偿债务的企业中,税收抵免对企业研发支出的促进作用将会更大,而对于不太可能受到融资约束的企业则并不会存在显著影响。Shen(2019)研究也发现税收抵免仅刺激了私营企业(POE)和外资企业(FIE)研发支出增长,对国有企业(SOE)的R&D支出无显著作用,抑或是仅对规模较大和位于东部省份企业有效。Koga(2003)利用1989-1998年间的日本制造企业数据检验了研发税收抵免的有效性,发现研发税收抵免主要刺激大型企业的研发投资,而不是中小型企业。
最后是对税收抵免政策效率性的探讨,即税收抵免在促进企业创新过程中是否存在效率损失。Bloom等(2002)则利用9个OECD国家考察了税收抵免对企业R&D投资水平的影响,研究发现研发税收抵免虽能促进企业研发支出增长,但税收抵免使得研发成本下降10%时仅能增加研发水平约1%,即税收抵免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存在较大的效率损失。正面观点则认为,税收抵免在推动创新过程中具有效率累加性。Sterlacchini和Venturini(2019)以欧盟四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和英国)制造业上市公司为样本,研究发现R&D税收抵免都对企业研发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且1欧元税收抵免促使意大利企业研发支出增加1.5欧元,英国企业研发支出增加1.6欧元,即研发税收抵免在企业创新中具有效率累加性。
三是营改增与企业创新。目前,学者们对于营改增在企业创新中的效果并未一致认可,部分学者认为营改增能有效降低企业税收成本、促进企业研发创新。Wang等(2020)以2010-2016年A股上市公司高新技术企业为研究样本,考察了我国高新技术产业增值税转型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研究表明增值税转型显著促进了企业研发投资和技术创新活动。此外,企业税收转移能力越强时,营改增对企业研发强度的促进作用将越明显。但也有部分学者指出,营改增并不会显著影响到企业创新活动,Howell(2016)检验了2004年中国增值税改革对企业创新活动的影响,发现营改增对企业研发创新并没有显著影响,甚至也不会影响到企业投资决策,他们认为这可能是营改增中某些设计不善的税收激励政策使企业“操纵”研发费用而非真实增加研发投入引起的,因而难以对企业创新产生实际促进作用。
(二)政府减税与企业并购
目前,学者们对于政府减税与企业并购的探讨主要从税收抵免和税率降低两个角度出发。一是税收抵免与企业并购。Edwards等(2016)研究发现,临时的遣返税抵免允许美国跨国企业以更低的税收成本将海外现金收入遣返国内,使得被困海外的公司将不再进行利润较低的海外现金收购活动。他们认为这是因为遣返税成本降低使得跨国企业持有海外现金的动机减弱,降低了海外收购行为。Hanlon等(2015)利用1988-2004年美国跨国公司的海外交易数据,同样发现遣返税成本的降低使得跨国企业国外并购行为明显减少。已有关于税收抵免与企业并购行为的文献主要从海外并购角度出发,发现了政府减税会降低跨国企业海外并购的动机,这表明遣返税可能是导致跨国企业低效率投资行为的重要诱因。
二是税率降低与企业并购。由于并购可以降低主并企业的税收负担,因而区域性或行业性税收优惠政策可能是诱发企业并购行为的重要原因。Atanassov等(2020)研究发现,美国州层面所得税降低使得目标企业更可能被收购,且在对低税负州目标企业进行收购后,主并企業通常将经营业务转移至低税负州以降低税收负担。而这也可能会引发效率低下的跨国收购,因为大量的海外资金被遣返也会诱发跨国企业自利性并购动机。此外,也有学者认为税率降低并不会显著影响到企业并购活动,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会阻碍企业并购活动地产生。Scholes和Wolfson(1990)基于1986年美国减税改革的经验证据,发现税率降低阻碍了美国本地企业之间的并购交易。
(三)政府减税与股利支付
目前,关于政府减税与股利支付的相关研究还存在着一定的争议。Ohrn(2018)认为税收优惠能有效激励美国上市公司向股东支付股本利息。Hasegawa和Kiyota(2017)基于日本属地制改革背景检验了减税对日本跨国企业股利支付的影响,研究发现在改革之前拥有大量留存收益的海外子公司(排名前10%)显著增加了股息支付。但也有部分学者认为,减税并不会影响企业股利支付。Faulkender和Petersen(2012)研究发现,临时免税期使得美国跨国企业将汇回的大部分资金用于被批准的国内投资项目,而非支付股利。Nessa(2017)利用美国2009-2014年的上市公司数据,研究发现临时免税期并没有对跨国公司的股息支付或股票回购产生显著影响。他们认为可能的原因在于:一是美国政府对遣返资金使用的限制性条款起到有效约束作用;二是美国跨国公司可以通过税收规划或海外再投资等对海外现金进行更高效的使用,使得遣返税成本可能难以影响到其股息支付或股份回购。
(四)政府减税与企业价值
学者们主要从以下三个角度探讨了政府减税对企业价值的影响。一是税收抵免与企业价值,支持了政府减税的积极效应,即认为税收抵免能显著提升企业价值。Doidge和Dyck(2015)利用加拿大上市公司数据检验了税收激励与企业价值的关系,研究发现税收抵免部分增加了企业现金流,使得公司价值提升约4.6%。二是税率降低与企业价值,也支持了政府减税的积极效应。Gourio和Miao(2010)研究发现,削减股息税可以减少企业间资本再分配的摩擦,从而提高总生产率,促进企业价值的提升。具体而言,当股息和资本利得税分别从25%和20%被永久性地削减到15%时,企业长期资本存量将增加约4%,这使得企业价值显著提升。三是营改增与企业价值。已有研究主要是基于国内制度背景,且对于营改增的作用效果尚未有一致性结论。Huang等(2019)研究了中国交通运输业由营业税转为增值税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研究发现增值税改革对运输业企业的盈利能力和成长能力均具有正向影响。而Sun等(2020)的研究表明,新能源产业实行营改增会导致实验组的净资产收益率(ROE)比对照组降低4.7%,他们认为这主要是由于税收优惠造成产业链扭曲、产能过剩和创新动力不足。
四研究启示与展望
总体来看,在宏观层面上学者们主要考察了政府减税对经济增长,收入分配、就业以及外商投资的影响,且研究结论还存在着一定的争议。从微观企业财务效应来看,现有文献主要探讨了政府减税对企业创新、并购决策、股利分配以及企业价值的影响。尽管政府减税的经济后果已受到学术界特别关注,但如何确定最优税率和税制结构来实现社会福利的最大化,仍是困扰世界各国政府的难题。首先,永久性的减税政策作为短期刺激措施可能并不可靠,因为税收减免政策的实施过于复杂,往往难以达到税收中性的改革效果,不仅难以达到经济层面效益性,可能亦难以实现法律层面的公平性。如累进税制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居民收入差距,但也会降低税收的透明度,增加税收遵从成本和税务机关行政负担,降低资源配置效率,最终难以实现缓解收入差距的功能。其次,对部分企业给予特殊性税收优惠虽能扶持特定类型企业,但同时也可能诱发低效率创新与投资、恶意并购以及其他自利性行为。因此,为确保政府减税政策有效地调控资本市场,真正起到推动经济和就业增长的作用,还需要为政府税收优惠政策的提供一定的法律控制,创造一个公平高效的市场环境。具体而言,后续研究可在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拓展:
第一,政府减税会影响企业许多财务决策,但减税政策的叠加效应仍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已有文献重点考察了不同减税政策在企业财务决策中的作用。但现实中政府所颁布的税收优惠往往是同期叠加的,在同一时期相同企业可能面临税收抵免和营改增,抑或是其他税收优惠政策的扶持。那么,在不同减税政策的同期叠加究竟会对企业税收成本产生“替代效应”还是“互补效应”,以及企业会如何利用多种减税政策进行最优化决策来实现企业价值最大化。实际上,企业可能是利用混合型减税政策组合来达到降低税收成本的真实效果,因而简单地分裂式研究不同减税政策的效果可能会导致研究结论存在一定的偏差。但文章并不是认为分别考察不同的减税政策对企业决策的作用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更确切地说,关于政府减税与企业决策研究在同期叠加的减税政策的背景下进行探讨可能更符合实际,因为假定“其他条件不变”而考察“某单一参数调整对于某单一指标的影响”可能会造成研究减税目标和政策实践的脱节。尤其是在当前我国“减税降费”这一重大政策出台的背景下,考察减税与降费政策的叠加效应将更具理论和实际意义。
第二,当前关于政府减税的学术研究与实践仍然存在一定的脱节,这绝不仅仅是机制探讨的缺乏,更是对减税政策“微观归宿”的量化不足问题。已有文献发现在宏观层面上,累进税制一般会使得低收入群体税负降低而高收入群体税负增加,从而能发挥收入再分配作用,即将高、低收入群体分别作为税收归宿来实行结构性减税政策能实现宏观层面的收入再分配效应。但在微观层面上,涉及企业经营活动不同主体(如高管、员工以及消费者等)的税收负担在减税政策之后究竟会如何变化,又会对企业财务决策以及经营绩效产生何种影响难以确定。尤其是对于增值税这种流转税而言,税收归宿往往难以确定。因此,如何考察政府减税的“微观归宿”以更精确地量化减税的公司治理效应也是目前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之一。
第三,政府减税对家庭的行为决策也有重要影响,如消费能力和资产配置等。现有文献已表明,政府减税不仅具有宏观调控效应,还具有微观层面的公司治理效应,但对于政府减税如何影响家庭行为决策的研究依然相对缺乏。而减税必然也会影响到家庭收入水平,尤其是与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的相关减税政策将直接影响到居民收入水平,这必然会对家庭的消费和资产配置行为产生一定的影响,而这些行为决策又将反过来影响企业经营决策和宏观经济活动。此外,企业、家庭以及政府是处于一个动态的平衡体系中的,家庭為企业提供劳动力供给以及消费需求,而企业为家庭提供产品供给和工薪收入,而这两者均是政府税收收入的重要来源。因而,对于同时作用于企业和家庭的减税政策而言,其不仅是影响企业经营决策重要原因,也是调节家庭福利水平的重要因素,还是决定政府收入来源的主要动因。
第四,关于政府减税政策出台的理论渊源也是需探讨的重要问题。不同的文化制度背景下,税收制度的基本导向将会存在明显差异。如我国长期以来的税收改革均是以降低企业税收成本,提高企业经营活力为基本导向;而美国等发达国家则是以吸引海外资金回流,创造更多的国内投资和就业为主要目的。因此,研究如何基于我国特有的文化制度背景来解释我国现有政府减税政策的主要意图和目的,以更好地与国际税收体系接轨,对推动国内企业提高国际市场竞争力具有重要理论和现实意义。此外,我国强调建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税收体系,是将人民利益至上以及法治与德治相结合的税收制度。因而,我国税收改革模式显然不能移植或照搬西方模式,必须要根据自身情况调整税收体系以实现税制改革的“国际最佳做法”。因此,厘清我国文化和制度背景在税收体系中与西方国家根本差异,对于深入推动我国减税降费政策的实施,应对国际国内的税制改革大环境的变化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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