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韬
先说点你可能不知道的——
豆腐是汉朝人刘安发明的;
潘安开了“悼亡诗”的先河;
张飞的生日是阴历八月二十八;
最早采煤制陶的是大诗人白居易;
石榴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中国的;
浙江“义乌”的由来跟乌鸦是孝鸟有关;
《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是制鸢高手;
胡芹因产于河南省柘城县胡襄集而得名;
少林寺因坐落于少室山阴茂密丛林中而得名;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八卦?有点“标题党”?
你还别不信,这些都有来源依憑和史料支撑。
英国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有云:“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之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
宏阔视野需要知识结构的不断搭建,口才便给需要横跨纵贯的文字组织。
“广文眼力自超然(宋杨万里《四印室长句效刘信夫作,呈信夫》),智谋勇略已过人(宋徐钧 《吴汉》)”。
张广智一如其名,博洽又淹贯,脾气还活泛,极富幽默感。
“休而不退”期间完成《豫东 豫东》《故乡炊烟》两本故乡散文集,“看得见山,望得见水,留得住乡愁”;
辛丑岁尾、庚子新正武汉疫情迅速蔓延全国,人人裹足,家家闭户,张广智又利用居家隔离的有限空间、春节前后的有限时间、捉襟见肘的有限资料完成专著《郑州 郑州》,钩沉历史,烛照古今;
“宜将剩勇追穷寇”,办理了退休手续后,终于“解放了”,本来完全可以放飞自我了,但又“退而不休”,文思泉涌,奔突不竭,以我手写我心、写我见、写我闻、写我思、写我感,又回到独擅胜场的故乡叙述,捧出散文集《龙子湖》,“雅正”于四方达人,“笑纳”于各界贤喆。
饱满的人生,原不计无数个阴晴圆缺;丰足的阅历,积淀下多少次起转承合。
别人眼里的云淡风轻,需要舍我其谁的笃定;看似范氏般宠辱不惊,烙下铁马冰河的曾经。
因为老乡和地缘关系,张广智“故乡散文系列”中的每一篇我都有莫可名状的亲近感:家长里短,俚语方言,苦涩青春,懵懂少年,藏在记忆深处,珍庋心间;人情世故,巷议街谈,鸡毛蒜皮,碎语闲言,无不日思夜想,梦绕魂牵。
一年一本,“匀速”前进;大著皇皇,文字熠熠;渐成规模,初具体系。
也到了该“总结归纳”的时候了。
知其所自,先望来路。
一叠从《豫东 豫东》到《故乡炊烟》
说起故乡,想起小河,想起炊烟;想起乡亲,想起玩伴:总有温暖,萦绕心间。耳边也开始回荡起《只有河南》:“一年又一年,往事如云烟。归来又走远,在天边。待你归来时,依然是少年。我们的故事,已千年。金黄的麦田,生长在家园。在那河之南,在人间。待你归来时,沧海变桑田。我们的故事,已无言。我的过去啊,我的未来啊,就在转眼间,化成金黄一片;那些往事啊,那些故人啊,来不及沉淀,风吹起又飘散……”
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飞速发展,故乡已经成为“再也回不到的从前”。
再加上近两年疫情反复,一条条禁令,一道道关卡,连春节“返乡”都被异化成了“恶意”,“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唐宋之问《渡汉江》)。
故乡,最后仅为心灵深处最后一抹记忆,只有通过文字让她流传。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唐李白《春夜洛城闻笛》)
想念故乡,主要是想念那里的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老少爷们,想念并不如烟的往事。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匆匆那年,并不遥远;张广智时常开始孤单思念,“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
奶奶27岁就守了寡,屎一把、尿一把地把4岁的父亲和2岁的姑姑拉扯大,孤儿寡母苦不堪言。奶奶为了烧一炷高香,曾披星戴月步行到太昊陵;一双小脚,日夜兼程——来回可是400多里路程啊!
村里的朗爷会捏骨,给谁捏骨都不收分文,你要给钱,他给你急。“乡里乡亲,都是咱姓张的一家人。我不过动动手,收什么钱?要拿钱到别地儿看去。”
高中时,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环球响彻《东方红》。张月清老师让大家写一篇相关内容的作文,有个同学把《东方红》错写成“东发红”,老师气得不轻,同学抹着眼泪狡辩道:“东边不发红,太阳咋升起来。”老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发红就发红吧,你看这事。”
上大学时,张广智有句名言“有白面馍吃,还要菜,作得不轻”。他很会过,同寝室的室友都有了存放自己“金银细软”的专属箱子,他却一直舍不得买。最后是父亲亲手给他做了一个纯手工的木箱,用一辆二八永久自行车,从柘城运到开封,全程二三百里。“父亲答应着骑上自行车走了,已经转弯看不见了,我仍噙着眼泪,站了很久。”
看得人也眼泪汪汪的,眼前不由得浮现朱自清的《背影》,也不免想起当年自己上学时父亲给自己送东西的场景。此正所谓“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知音》)。
《豫东 豫东》有篇《酒喷儿》说道:“没生活做基础,写不出好文章呀!”
虽为“酒喷儿”,存焉至理儿。
小时候看焰火,袄兜里装着父亲当劳模奖励的“英雄牌”钢笔,被挤成了几段,回家挨了父亲一顿暴揍;
有一年让玩伴赔东西,只穿条裤衩没地儿放,就用两手拢着把朝天椒放在肚子前,结果火烧一般,疼了三天;
一次带团出访,在迪拜机场经停,XO、威士忌、伏特加“三盅全汇”,吓得服务生直摆手“NO”个不停;
王蒙84岁来郑州讲学,席间有人劝酒,王蒙却之曰:“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可不能在郑州去了,在郑州去了,你们得赔。”
张广智从小就偏科,偏得厉害。
有次拿着奶奶给的一毛钱去买煎饼,他怯生生地问:“煎饼多少钱一张?”“五分。”“一毛钱两张卖不卖?”卖家诧异地看着这个小朋友,爽快地说:“卖!”
这次买煎饼的窝囊事,被小伙伴们好嗤笑了一阵子。先天的不足,铁定的弱项,那时候也没有“一对一”和“猿辅导”,高考时数学只做对了两道题,得了14分。
感谢那个文化无比饥饿的年代——不拘一格降人才!
件件真人真事,原音重现,恍如昨天;桩桩糗事趣事,毫不夸张,一大箩筐。
多年练就的“火眼金睛”,张广智善于观察生活,睹常人所未见;注重捕捉细节,知凡人所未知;勇于虚心求教,懂别人所未懂。
蝈蝈你能分清公母吗?
张广智就知道——
公的会叫,母的不会叫。
公的头上有两根很长的触须。
母的屁股上有很长的马刀形产卵管,产卵时把产卵管插入土中。
(《豫东 豫东·蟋蟀与蝈蝈》)
斗鹌鹑是用公鹌鹑还是母鹌鹑?
张广智小时候看过大人斗鹌鹑——
用于斗的都是野生的公鹌鹑。
并不是野生的公鹌鹑都能斗,按年龄、毛色,公鹌鹑分为处子、早秋、探花、白堂四种,只有白堂会斗。
(《豫东 豫东·斗鹌鹑》)
这种“爱学习”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他就曾向鸟类专家李教授“不耻下问”:啄木鸟那么高频次地凿击,为什么不头晕?
经过李教授一番讲解,他也能娓娓转述、化为己出:啄木鸟的头骨疏松而充满空气,头骨内部还有层坚韧的外脑膜,在外脑膜和脑髓之间有一条狭窄空隙,充满液体,可以消震。头两侧生有发达的肌肉,也可以防震消震。我们现在常用的防震帽盔,就模仿了啄木鸟头部的结构。
《豫东 豫东》《故乡炊烟》中有多篇人物特写,观察精微,肌理细腻。虽然文字不长,平易如邻居老张,近人如隔壁老王:敦厚实诚,俳谐达观;华光内敛,哲思在焉。远,不亚于曹雪芹对大观园各色人等的入木刻画;近,不输于冯骥才对天津卫“俗世奇人”的传神描摹——
大队干部穿大氅,一般不真穿上,而是披着。有点风一刮,衣摆鼓荡起来,一个人占几个人的位置。快滑落时,两个肩膀一耸,大氅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故乡炊烟·大衣》)
你闭上眼睛,老师傅把你的上、下眼皮也要伺候到,让你觉得,刮过后,你的眼睛清了、亮了;还有鼻子呢,鼻毛又不是胡子,露出来干啥。老师傅向上扒一下你的鼻头,两个鼻孔自然暴露无遗,那剃刀刃锋在鼻孔里转了两转,鼻毛纷落,你感到鼻孔一下变空了,变大了,顺溜得吸气都省一半劲儿。还有,耳朵,这可是见功夫的所在。你想,耳朵那构造,地形复杂,沟壑纵横,可不像面部平整开阔。那剃刀可是锋利无比,老师傅用刀的角度、力度,都恰到好处,真乃运斤成风的高手。
(《故乡炊烟·剃头》)
运用对话,还原场景;生动真实,如临其境。
《豫东 豫东》有篇《退休经验》,有段与领导的对话——
“怎么样,退下来适应吗?”
“适应,适应。以前没有退休经验,知道退休挺好,不知道恁好。”
《豫东 豫东》还有篇《苏金洛》。河南农大的苏教授是林业专家,他到新县挂职副县长,那儿的银杏不结果,经苏教授“用手一摸就结果了”。挂职期满,苏教授回郑州前的送行仪式,有段对话让人笑倒——
县办公室主任:老苏这么神,树一摸就结果,我们新县姑娘一个漂亮过一个,万一哪天哪个姑娘给苏大教授握个手,怀孕了,你们说怎么解释?老苏掰扯不清,再受个处分,我可不忍心看领导出事。
苏金洛:你这人,平时开开玩笑,今儿在我们领导面前瞎掰,不够意思。
县办公室主任:俺是怕领导犯错误,还不被理解,我自罚一杯。
县长:老弟(苏金洛)你那手以后还真得放稳当点儿,别胡乱摸。
《故乡炊烟》有篇《接生》,里面有段接生婆与男人的对话,也让人喷饭——
“你有本事,媳妇给你生个带把的。”
“谢婶子(谢大娘)。”
“谢我干啥?那是恁两口子的本事。”
《故乡炊烟》里还有篇《猪年说猪》,有段对话,像赵本山、范伟在演小品,极富画面感,“笑果”很明显——
公社书记问二叔:这一窝下多少猪娃?
二叔一紧张:下了13个书记。
支书一听坏了,赶紧捣了二叔一下,二叔更紧张了,赶紧改口:不是,不是,书记下了13个猪娃。
他就像一位素描高手,临渊摹笔,高度概括;物象特色,轮廓凸显。这不仅需要超强的驾驭全局、写生提炼能力,更需要删繁化简、精准表达技能。
高中毕业那年春节,张广智为自家大门撰写一副对联:柘城无柘,好栽杨柳万株;洼张不洼,能蓄良田千顷。横批:家乡信美。吸引了不少父老乡亲,驻足议论。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文化自信”。
年轻时张广智也曾梦想着有一天,拿一本自己写的书,在故乡蒋河的臂弯里,或躺或坐,累了就用书盖住眼睛眯一会儿,懒洋洋地待上一下午,那该多么地惬意啊!
现在的问题是:《豫东 豫东》OR《故乡炊烟》,拿哪一本好呢?
二叠从《郑州 郑州》到《龙子湖》
如果说豫东是张广智的第一故鄉,那么郑州就是他的第二故乡,工作、生活、成家、立业,直至退休,弹指一挥,四十载矣。
大学毕业分配到花园路东的河南省教育厅,退休至花园路西的河南省政协,直线距离不超过500米。从东到西,也终于明白了和收获了很多“东西”。
你读了《郑州 郑州》,知道郑州处处是先民智慧的结晶、文明的爝火,遍地是圣贤立体的诗篇、凝固的创造——
距今约1万年的李家沟遗址,距今约9000年的唐户遗址,距今约8500年的裴李岗遗址,距今约6000年的大河村遗址,距今约5300年的双槐树遗址,距今约4300年的古城寨遗址,距今约3400年的小双桥遗址;
郑州商城遗址出土的文物,“青铜重器雄浑,金饰宝玉璀璨,牙雕骨珍天工,青瓷灰陶拙巧,甲骨朱书旷世,兵刃利器精锐”;
嵩阳书院位居宋代四大书院之首,“书院嵩阳景最清,石幢犹记故宫名”,(清乾隆《嵩阳书院》)程门立雪、如沐春风的典故就发生于此,还有四五千年的“将军柏”、盛世气象的建筑群,“崇堂讲遗文,宝楼藏赐书”(宋李廌《嵩阳书院诗》);
《诗经·小雅》名篇《车攻》,写的是周宣王在圃田泽(今郑州市经开区)打猎并举行诸侯会盟,《石鼓文》中“吾车既工,吾马既同”即是化用《车攻》的开头两句“我车既工,我马既同”;
黄帝以德治国,修德立义,为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藏兵符、锁阵图、罢兵戈、享太平,每年农历三月初三,华夏儿女“同根同祖同源”,炎黄子孙“和平和睦和谐”,上香祖先,同拜轩辕;
镌刻于青铜器何尊之上的“宅兹中国”,腾挪于石窟寺壁间的“飞天神女”;
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古建类1、2、3号汉三阙上的“蹴鞠图”,“有图有真相”,明证着中国是世界足球的发源地;
“时代精神之象征”的莲鹤方壶,其工艺复杂程度让人惊掉下巴;
还有诸如许由、弦高、韩非、子产、杜甫、白居易、刘禹锡、李商隐、李诫等“群星闪耀时”,哪一个都可上“封面人物”;
伏羲画卦、大禹治水、列子御风、达摩面壁、武曌金简、岐黄之术、官渡之战,等等,哪一桩不均可谓“今日头条”;
“伸手一摸就是春秋文化,两脚一踩就是秦砖汉瓦”,我们脚下这片文明滥觞之地,文化深不见底,到处虎踞龙盘。
你再看看《龙子湖》,又发现郑州也这么现代化、都市化、国际范儿、时尚范儿。很多美景就在身边,只不过你没有发现;诸多胜地就在眼前,没有指南无人导览。
去年全国“双创周”在龙子湖召开,“北有中关村、南有深圳湾、东有长阳谷、西有菁蓉汇、中有龙子湖”,一时叫响全国,使其不仅跻身于全国科创高地,而且成为郑州一张晃眼的科创名片。
《郑州 郑州》那是疫情期间“书斋里的革命”,是“站在天安门上想问题”,坐而论道;《龙子湖》那完全是转湖“转”出来的、散步“散”出来的,沾着泥土、带着露珠、冒着热气,充满着浓浓的生活气息和“人民情怀”,是“站在田间地头找感觉”。
如果说《郑州 郑州》是为这座城市写满注脚与阐释,是这座城市的“备完录”、“导游册”和“玩家宝典”,(囿于手头资料所限,只能做些规定动作。)那么《龙子湖》则是写给这座城市的一纸“情书”,完全是自选动作,自由发挥,自我表达,不仅是“半生缘”的真情告白,更是“倾城之恋”的浓情表白,充满了拳拳爱意,殷殷期冀。既是代言,又是立传。
如果说《郑州 郑州》是回答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问题,是“往祖坟上刨”,追问前世;那么《龙子湖》则用十几万字的篇幅诠释了“我到哪里去?”是“一起向未来”,落地今生。
作为国家中心城市的一分子,张广智也为这座城市的发展不遗余力“献计献策”,同频共振发出“公民之声”:杭州有个西湖,扬州有个瘦西湖;武汉有个东湖,是湖北的高校园区,龙子湖也是河南重要的高校园区,何不叫瘦东湖呢?既易记,更别有一番异趣。
龙子湖还有六座桥,一直没有名字,他也“眉头一皱,名上心头”,为六座桥命名曰:明心桥、明慧桥、明伦桥、明德桥、明云桥、明月桥;六座桥把龙子湖拆分成相连的六片湖,“一事不烦二主”,他继续“开动脑筋”,命之曰:日月湖、关雎湖、知远湖、崇礼湖、伶伦湖、春秋湖。名字耐品咂、经琢磨,再找时贤翰墨书丹,文化指数瞬间爆表,文化胎记走心入脑——那是更深沉、更持久的内驱动力和精神力量。
张广智还是嵩山论坛的“始作俑者”,今年将迎来论坛的第十一个年头。每年的大主题都是“华夏文明与世界文明对话”,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异曲同工、殊语同途,尤其是在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的当下,“人类命运共同体”有了切身可感可知的现实意义。他曾说,嵩山论坛就是搭建一个对话平台,无论你是“京派”还是“海派”,无论你是“北大”还是“清华”,都可以在这里青衣水袖,唱念做打,共生共享,共建共襄。此与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序里说的“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不谋而合。
他不仅办了“嵩山论坛”,还相继开办和“并购”了嵩山书院、嵩山画院、嵩山书局、嵩山棋院等一干“嵩山系”,而且还出了一本专著《大嵩山》,“若问沧海桑田事,请君只向嵩山看”。他对嵩山“情有所属”,甚至给嵩山免费代言:
你求学可以去嵩山,那里有嵩阳书院;
你参禅可以去嵩山,那里有禅宗祖庭少林寺;
你修道可以去嵩山,那里有新天师道祖庭中岳庙;
你登山健体可以去嵩山,那里有七十二峰;
你修身养性可以去嵩山,那里有白云秘洞……
若问为何?答曰:“天下之山让岳,四方之岳礼中,五岳雖同列下土,嵩山尊处中央。嵩山是天地之所合、四时之所交、风雨之所会、阴阳之所和之地。”在此,“登峻极,览大河,壮观天地;沐松风,闻天籁,吞吐八荒”,夫复何求?
花鸟蔬果,炼成笔下千字美文;人间烟火,萃取胸中一腔豪情。
平淡的生活在他的字里行间郁郁葱葱,简约而不简单,“绿树烟湖好景,今日我是主人”;熟悉的场景在似曾相识中共情共鸣,还乡红尘作伴,“细雨透衣因坐久,水气碍眼老更花”。
乡音不改,灯火可亲,方言俚语“家乡话”挫乎笔端;初心依旧,肝胆共鉴,黄钟大吕“老憨腔”抒于胸臆。
《龙子湖》一书开篇《龙子湖》一文中就有“因为水少,这里的人们就特别喜欢水、爱惜水,有点水就想说道说道”。
《豫庄》说到河南人最津津乐道的“中”字:河南人说话也是满口“中”“中中”“中中中”。古语云“得中原者得天下”。你中就是中,不中就是不中,故中国烹饪理论讲究“中”,讲究适中。一个“中”字,包打天下。
《张东》中对话都是“豫语”过招:“你爹发脾气说,事不办去球,东西恁沉我不能再背回去,不要你扔大街上,你以为我会给你拿金子拿银子哩。”
《书房》一文中“夫子自道”:“学问做得比半吊子还半吊子,憋半天硬生生起个名号,俗了惹人笑话,雅了更惹人掩口,难矣哉!”
因书房位于龙子湖左岸,不会弯弯绕绕的张广智“因地制宜”,直接为书房颜曰“左岸”,既有服人说辞,也算“实至名归”。
“湖光水色,绿树掩映,是吾家也。”
良辰美景非虚设,《龙子湖》集左岸生。
大学城里,年轻人在那里肆意挥洒、轻舞飞扬;
龙子湖畔,张广智坐卧“精神巢穴,生命禅堂”。
《龙子湖》中有些篇目,不读还好,读了反而弄得人心痒痒的,真想一睹芳容,“推云见月”——盼着有朝一日,瞻仰瞻仰嵩山书院照壁背后的笔歌墨舞,品尝品尝豫庄里“五味调和”的满汉全席。
裁云為裳,剪雪成诗。转化不成文章,就凝练成诗。
旅游打卡、参观考察,别人“上车就睡觉,下车就撒尿,去了哪些地方,问也不知道”,张广智却在别人睡觉撒尿的时间,有感而发,律从胸出,早已结集《稼穑集》一册,现又箧满笥满了。
“我本农家子,理应事稼穑”。(《稼穑集·调农业厅工作》)虽然“知识改变命运”,但他也长期与“三农”打交道:16岁就当上农村的生产队长,《故乡炊烟》卷三专门写了耧、柳编、锨与锹、竹制用具等各种农具;后来主政河南农业大学,“三农”已上升为“学科建设”;而后又调任河南省农业厅厅长,“逢人开口话桑麻,乐为农家谋稻粱”,(《稼穑集·调农业厅工作一年有感》)“宵衣旰食终无悔,农家安时心方宁”;(《稼穑集·赴南阳救灾》)再后来任安阳市委书记,“三农”更是头等大事,“历览天下兴亡事,生计总为第一桩”。(《稼穑集·河南今年粮食又超千亿斤,喜不自胜,歌以记之》)还完成专著《农村合作经济及农村合作经济组织》,非“业内人士”不可为也。
之后虽然不再专事农口,但“三农”一直是“念兹在兹,无日或忘”。
《龙子湖》有篇《老崔》,其结尾感慨道:“农民失掉了土地这个命根子,像老崔,他已不是农民,可又没完全融入城市,所以显得有些失落。他是被城市化大潮裹挟着进城的。”
往小处说,这是“家蓄百顷田,胼胝事劳作”(《稼穑集·河南农业大学工作十年有感》)的感同身受;往大了说,这也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的人文关怀。
三叠:从文字原乡到心灵故乡
《说文解字·序》中记载:“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据《虞城县志》等史料载,仓颉是黄帝时期造字的左史官,仓颉墓就位于河南省商丘市虞城县西北12公里的古王集乡堌堆坡村西北隅,距离张广智的老家柘城并不遥远,都属于“豫东 豫东”范畴。
有了这种“接近性”,张广智的文字就有了传承遗脉和赓续根系,甚至可以追溯到更为久远的原乡凭证。
梁实秋在谈到自己的散文创作时,自称“长日无俚,写作自遣,随想随写,不拘篇章”。
张广智亦“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随时随地在手机“记事本”里记下所思所想,“素笺欲驻心语,难诉思绪万缕”;(《稼穑集·心语》)读书笔记抑或突发奇想也赶紧用爱派缓存桌面,他日再整理、补遗、连缀、生发、扩充,“闲来各数经过地,醉后齐吟唱和诗”。(张籍《哭元九少府》)
看似雪泥鸿爪,久久为功,终成云蒸霞蔚。
“黄瓜要拍不要切,蒜泥宜捣不宜剁”,(《豫东 豫东 刀法》)“相思树和连理枝,书籍刊印称付梓”。(《龙子湖 梓树》)
天南海北,纵横九万里;古今中外,捭阖数千年。读他的文字,“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宋辛弃疾《鹧鸪天·博山寺作》)鸟兽虫鱼草木花,琴棋书画诗酒茶,端的是百科全书式的,看世界、开眼界、提境界,长常识、长知识、长见识。
我冒为文抄公,摘录几段,以证不虚:
迷迭香可以增强记忆力,迷航的水手可以凭着迷迭香的香气找到陆地,所以迷迭香又称海上灯塔,也叫海洋之露。
一株栾树,春可观叶,夏可观花,秋冬可观果。有个音乐人叫栾树,是黑豹乐队的键盘手兼主唱,后来又投身马术,年轻人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
“中华厨祖”伊尹认为,烹饪首先要认识食材的自然属性,“水居者腥,肉玃者臊,草食者膻”,他把高超的烹饪理论和治国理论融为一体,这才有了后来老子的“治大国如烹小鲜”。
苏教版小学五年级语文课本中,选有一篇《灰椋鸟》的散文,作者徐秀娟,就是歌曲《一个真实的故事》的主人公(朱哲琴原唱,甘萍、林萍等都翻唱过),就是那个为了寻找丹顶鹤而献出宝贵生命的女孩。文章好读,歌曲好听,姑娘可爱。
还有诸如:教书是“口力劳动者”,鹿邑人往往会笑着来一句“老子是鹿邑的”,道口烧鸡不能用刀切而开封桶子鸡不能用手撕,狮子的毛硬得扎手,河南大学毕业生是“铁塔牌”的、郑州大学毕业生是“双塔牌”的……
张广智的考据功夫亦实在了得,持恒精神不输学究,钻研劲头媲美专家。
我隔三差五到“左岸”,客厅茶几上几摞书均数尺来高,不是“参考资料”,就是“工具大全”,有的贴着纸条,有的做着记号,手里的茶杯都无处安放。
散见于几本散文集中的考据成果,除了文章开头“说点你可能不知道的”之外,还有诸如——
爆米花在宋代都有了;
鲁迅先生的原名叫樟寿;
《辞海》书名两个字集自摩崖《石门颂》;
后世状元“打马游街”的殊荣自宋朝蔡齐始;
我国迄今发现最早的城市供水设施在郑州商城;
刘邦为了感谢斑鸠的救命之恩,做成鸠杖以赐老者;
狮子头这道传统名菜是唐代袭封郇国公韦陟赐的命名;
风后为天下第一相,帮黄帝打败了蚩尤,统一了华夏;
胡瓜改名叫黄瓜,与五胡十六国的后赵皇帝石勒有关;
虾皮不是剥虾仁时剩下的皮,而是海里更小的一种毛虾;
春天插柳的风俗与春秋时期“割股奉君”的介子推有关;
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有一多半是在登封崇福寺完成的;
菲律宾前总统马科斯的夫人伊梅尔达有3000多双名牌鞋子;
阳城侯刘峻经汉明帝御批,成为佛教传入中原后第一位高僧;
唐代僧人僧一行是世界上第一个科学测量子午线的天文学家;
“劳燕分飞”的典故来自一种叫“胡不拉”的鸟(也叫伯劳);
樱桃又稱车厘子,车厘子是英语单词cherry的音译,意为珍惜;
西晋嵇含撰写的《南方草木状》,是世界上最早记载无土栽培技术的;
汉尚赤,楚尚黑,刘邦属进攻方,项羽属防守方,故民间行棋讲“红先黑后”;
西汉时期,位于巩义的铁生沟冶铁即采用球墨铸铁,这种铸铁技术比西方国家早2000年;
《诗经·郑风》的发源地溱水、洧水的来历,源于黄帝的两个儿子“团结就是力量”的故事;
贾鲁河战国时称鸿沟,汉时称浪荡渠,唐宋时称蔡河,元代为纪念贾鲁治河有功,遂改称贾鲁河;
南北朝时期,昙鸾法师将儒释道三学要义融会于净土思想之中,创立了简便易行的“阿弥陀佛”法门;
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曾当过一段时间的归德(今商丘)军节度使,喜食胡芹,其称帝后胡芹即成为贡品;
济源、济宁、济南都拜济水所赐,“盖济自温县潜行入河南,溢为荥。而荥邑旧治在荥水以北,故曰荥阳”;
嵩阳书院大门两侧楹联“近四旁惟中央统泰华衡恒四塞关河拱神岳,历九朝为都会包伊瀍洛涧三台风雨作高山”,出自乾隆御笔……
“郑虔三绝”不止诗、书、画,他还会弹琴,又是星历家、医药学家、兵法家,“明于阴阳,邃于算术,百家诸子,如执掌焉”,郭沫若称其为多才多艺老“博士”;
“山呼万岁”源于汉武帝登嵩山,群臣说听到了山呼万岁之声,武帝以为嵩山山神在欢迎他,高兴莫名,遂下诏令,增修太室祠,禁伐山中草木,所登山峰改名万岁峰。这也是称皇帝为“万岁”的由来。
历史的、人文的、民俗的、方志的、时事的、金石的、神话的、演义的,就像说书人一样,惊堂木一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自比管仲乐毅之贤,抱膝危坐,笑傲风月,未出茅庐,先定三分天下”。
干货满满,猛料不断;大开眼界,居高声远。
“形散神不散”。
张广智的文字深谙散文妙谛,既有朱自清散文的清丽动人,又具丰子恺散文的哲理禅机,更不乏知堂老人散文的老辣凝练、隽永深沉,如《豫东 豫东》中《洼张不洼》《老李酒事》,《故乡炊烟》中《故乡明月》《剃头》,《龙子湖》中《湖光水色》《芳邻》等等诸篇,都是佳构华章,有点像现代版的《闲情偶寄》,白话文的《陶庵梦忆》,“细品,有味儿;漫读,得劲儿”。
书中大量引用方言俚语,生动形象,熨帖传神,特别是一些歇后语的应用,恰到好处,令人拍案,会心处又让人不禁莞尔。如《故乡炊烟》中用到:缺丈少寸——就剩尺(吃)了,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剃头的挑子——一头热,石滚挂落石——都是实(石)打实(石)的,砂锅捣蒜——一锤子买卖,披着蓑衣跑步——呼啦紧了(形容雨下大了),葫芦掉到油锅里——滑头一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豫东 豫东》有篇回忆同村大哥、也是小学语文老师的《张广林》,“我记得张老师让我们猜字谜:双喜临门,打一地名——重庆;蝎子掉水里,打一地名——浙江。”
文如其人。“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
张广智的文字不拖泥、不带水,干净、爽利、嘎嘣脆,一如其人。《豫东 豫东》中怀念奶奶的那篇《祖母》,虽然洋洋洒洒数千言,并不觉其长,反而让人有意犹未尽之憾;《故乡炊烟》中追忆故乡风物的诸篇短章如《眉豆》《茵陈》《薄荷》等,也就几百字,亦未觉其短,点到为止,回味悠长。
这几年考试改革,“现代文阅读”分量加重。张广智的多篇散文都是很好的范文题材,“题眼”罗织,“考点”密布,说不定哪天就入选进人教版或苏教版的中小学课内(外)阅读教材,或成为中考、高考的“现代文阅读材料”。
当人们在感喟“时间都去哪儿了”的时候,张广智退休后的时间要么在酒里,要么在书中。
退下来后,饭局酒局陡增。工作时还可以加班、开会推推、挡挡,这一下子就失去了盾牌。你看,说着说着这约酒电话就来了:“领导呀,不好了。有个情况报告呀。老高昨晚悄悄潜回郑州了!”
约酒、品酒、斗酒,读书、买书、写书,所谓“汉书浮大白,宋词佐小盅”,是也。
张广智虽然海量,但年轻时“吃过的亏、上过的当、出过的洋相,不能转身就忘”。
有一年过春节,仗着年轻,不知深浅,给人斗起酒来,结果可想而知。一连几天都懒洋洋的,好似大病一场。从此痛定思痛,死守严防,坚持把住,不喝超量。
还有一个高中同学结婚,几个同学一起去喝喜酒 。年轻人,酒量大,喝了一壶又一壶,把主家准备的酒都给喝光了,人家又不好明着下“逐客令”,就用酒壶装水送上了桌。一个同学喝了一口,顿时大醒,继而大囧,佯装酩酊,喝令散席。
在县针织厂上班期间,从县酒厂调来一个工友,让其从酒厂搞了一塑料壶酒头,有七十二三度。“我喝了半口,辣倒是不太辣,就是光在嘴里打转儿,咽不下去。明明喝的是液体,你觉得喝的像固体一样吞咽不了,折腾好一阵子,才咽下去,已呛得两眼噙泪,真领教了厉害。”
喝酒喝到一定境界,就需要“理论支撑”了。每至微酣,他就会搬出宋代大词人辛弃疾的《西江月·遣兴》自况: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
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有次约着曹新林、赵世信、赵富海几位“七老八十”的老头茶叙,席间他吟出“君来一鸿儒,笑我似白丁”的诗句,故意停顿了一下,直说“在三位先生面前,不敢造次”。大家怂恿其“接着忽悠”,其这才缓缓吟道:“相见频举杯,欢乐有皤翁。”三个老头起哄道:“你还满头乌发,我们才是皤翁!”“都是染的!”“岁月何曾饶过谁?举杯!举杯!”
“当时年少春衫薄,而今满头已飞雪。”翩翩少年转眼间“皤然一翁矣!”
张广智读书多,“地球人都知道”,他是三联书店郑州分店最早的会员之一。那时他还在河南农大任职,三联书店就在马路对面。他是书店不在册的“员工”。他对书的痴迷,可以追踪到“long long ago(很久很久以前)”。
小时候,村里谁家有本书是稀罕物,要想方设法搞好关系、多说好话借过来读读。因为给的有期限,都是与奶奶共用一盏油灯,她纺棉花,他“信手取书开数叶,秋凉初喜夜灯明”(宋方回《夜读》)。
上了高中,学校有间图书室。他又三顾“师”庐,毛遂自荐,终于当上“图书协管员”,“利用职务之便”,游弋书海,久旱甘霖,如饥似渴。
考上河南大学,图书馆藏书丰富,但每个借书证一次只能借四本。他为了多借几本,就从同学那里借了好几本借书证,总算过了把读书瘾,“疗我平生风雅渴,放君高步隽英林”(宋陈造《次韵王编修二首》)。
参加工作后,他更把读书当成一种修行、修炼、修为,而今不仅咀嚼消化、吸收良好,还能强身健脑、反哺繁殖。
读书这颗种子,时间孕育成养分,岁月发酵成肥料,而今已“花枝春满,天心月圆”。
无论是出差公干,还是旅游观光,书店都是张广智必去的地方。
有次到上海的钟书阁选书,被这家“全国最美的书店”深深吸引,不能自拔。不知道啥时候这家以文、史、哲主打的书店开到了家门口,就在湖心岛太格茂一楼,猝不及防的相遇,“忽逢幽人,如见道心”(司空图《二十四诗品 实境 》)的惊喜,送上门的“精神大餐”怎能轻易放过。选起书来,竟然忘了“用膳”,“早饭”变成了“午餐”,上午约好的人,也推到下午见。“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明张岱《湖心亭看雪》)。
读书多,博览群籍;常反刍,博闻强记;能转化,博观约取;懂得多,博学鸿儒。退休前,张广智还身兼“博导”,不是“一博就倒”那种,是货真价实的,也是足斤足两的。
野史、笔记、民俗、考据、笺释、校勘、训诂、掌故、史话、词赋等等,杂食动物,来者不拒,细嚼慢咽,兼收并蓄,话说古今,谈吐中外。
各种场合,张广智都是话聊主角,众星拱月,洗耳恭听其“慢慢道来”;酒足饭饱,夜已阑珊,大家的求知“欲壑难平”,这时候他就会卖个关子,有如单田芳老憨腔般“没有不散的筵席,期待来日再聚”。
长期在领导干部岗位的人,都特别善于总结,有的总结为会议报告,有的总结为经验分享,有的总结为工作实践,有的总结为随笔短章。
有一年,安阳“两会”期间,时任安阳市委书记的张广智参加滑县代表团,与代表们共同讨论政府工作报告。为了拉近与各位代表的心理距离,张广智先从“滑县人”的“三重境界”说起:一重“滑县不滑”,二重“除了水分,都是骨气”,三重“既有水平,又有骨气”。
总结到位,境界陡增,立马赢得代表们雷鸣般的掌声。
总有人不解:书里那些事你咋记得那么清楚呢?
张广智笑笑:“只读书本,不去实践就不容易记住;真到大田操作一番,就容易记住。”
也有很多人问过同一个问题:平时事情那么多,哪来的时间读书写作?
这要归功于“时间规划大师”高超的耐力和持续的修炼。欧阳文忠公“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以属思尔”(《欧阳文忠公文集?归田录》)。张广智把手不释卷、笔耕不辍当成“日课”与“作业”,他把手机的“记事本”当成“作业本”,日积月累,“事”累如山,久积成册。
但有次手机出了毛病,把记事本里写好的数十篇隨笔给“弄丢了”,找了好几个电脑高手都未能“复盘”,心情很是沮丧了一阵子。
年轻的时候,张广智也做过“文学梦”,笔名都想好了,就叫“芦荻”。但后来读书时发现被人捷足先登“抢注”——晚年陪毛主席读书的北大教授也叫“芦荻”,“立即泄了气,绝了念想,心里一片瑟瑟兼萧萧”,只好作罢。
初次给张广智打交道的人,都有点意外——“咋这么平易近人”!当然,也有说“和蔼可亲”的。与其交流,总能让你“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没有官员的居高临下,没有迂腐的高屋建瓴,在他面前“想说啥就说啥,想咋说就咋说”。唠起来,上连天线;喷起空,下接地气。
因此,还落个外号“笑面佛”。故亦有好事者以“法师”称之,乃颂其乐善好施,处处知音,“或见或闻,意消心降。若夫奉己淡薄,接物慈祥。不泥文字,不堕平常”(宋释大观《南磵果法师赞》)。
对别人“自由主义”,对自己“马列主义”。张广智给自己立下“不愧天地,不负组织,不怍人民,不累家人”十六字令为座右铭,进则为循吏,退则为乡贤,学则如圣人。
张广智微信名“山高水长”——山高有行路,水长横渡舟;但他直接关闭了“浏览权限”,“朋友圈”只看不发——“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毛泽东《七律? 登庐山》)。
从繁忙的工作岗位退下来后,他“退而不休”,大有时不我待、只争朝夕的劲头儿,亦有弯道超车、换挡提速的苗头儿。
接下来,“应广大读者强烈呼吁、所思所盼”,要将“叠字”进行到底,他还有《嵩山 嵩山》《河南 河南》等写作计划整齐列队,等待认领,有的已经提上日程——“现在将来时”,有的已经偷偷动工——“正在进行时”。
不知不觉,他的粉丝拥趸已经成群结队,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红旗招展,“人强健,清尊素影,长愿相随”(宋晁端礼《绿头鸭?咏月》)。
当然,通读下来张广智的这几本随笔集,大快朵颐之余,也有春梦倏忽之恨——酒至微醺散摊了,坐等彩蛋剧终了;另外,《豫东 豫东》《故乡炊烟》《龙子湖》三本随笔集书名都是“开篇之作”,可以说是“风格使然”,也貌似有偷懒之嫌。
读其文,感其人,思其意,挹万一。他本身就是一本大书,深邃庞厚,如其名讳。我不过肤浅翻阅,谫陋心得,精髓得之于皮毛,沧海得之于一瓢。
王家卫在《一代宗师》开头和结尾都借叶问之口说:“功夫,就两个字,一横一竖;对的站着,错的倒下喽。”
艺术、学术犹如武术,都是技术——技术含量还不低。张广智一连几本,数弹连发,叫好叫座,看似无心插柳,实则水到渠成。
偶然背后,都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