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妈妈自行车后座的那些年

梁夏

我升了小学之后，怎么上学和放学成了家里的一个难题。

我家住在离学校很远的郊区，不要说公交车了，水泥路都还没有铺设，连通我家和学校的只有一条一下雨就坑坑洼洼的黄泥路。晴天还好，一到了雨天，我往往会带着一身的泥水出现在学校。几次过后，我就不愿意再自己走路上学了。

那时爸爸外出打工，我还没到可以骑自行车上学的年纪，因此接送我的“任务”就落在了妈妈的肩上。

我坐在路边的石板上，看着她一遍遍地从斜坡上冲下来，一遍遍摔倒，一遍遍爬起。不会上车，就先站在石板上，从高处坐到坐垫上;不会平衡，就在车后座横着绑一块木板，这样即使摔倒了，还能被木板撑着;不会刹车，就用脚在地上拖着，用脚把车子刹停……

整个暑假，我坐在石板上，看着被脚拖起的尘土扬起又落下，妈妈身上、脸上的汗水湿了干，干了湿，她的手脚多了一块又一块的淤青。我一度不忍地对她说：“妈妈，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能自己上学的。”

妈妈擦了擦汗，乐呵呵地冲我说：“二姐儿（家里长辈都习惯跟着弟弟这么喊我）这么心疼我，我真高兴。我不累，很快我就能学会骑自行车了，以后你上学都不会迟到，也不会弄一身泥了。”

妈妈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和见识，但是答应我的事情，她一向说到做到。9月新学期开学，她的骑车技术已经很熟练了。

第一次送我上学，我俩都有点儿紧张。我紧紧揪住妈妈的衣摆，做好随时跳车的准备。所幸在练习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走过几遍从家到学校的这段路，因此虽然骑得慢，一路也平安無事。

9月的阳光依旧猛烈，我看着汗珠从妈妈的脖子上缓缓滑落，她干瘦的脊背像一棵老树一样遒劲可靠。

7点50分，车子准时停在学校门口，妈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冲我笑道：“无惊无险，平安抵达终点。下午下课了不要乱跑，在门口等着妈妈哦！”妈妈那汗湿鬓发的样子，开心得牙齿都露出来的笑容在我的记忆中留存了很久很久。

早上的顺利让我俩都有点忘形。晚上回去的时候，妈妈骑行的速度比早上快了一些，我也在后座上扭了几下身子，试图摘一朵路边开得正艳的野花时，车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虽然妈妈及时捏了刹车闸，可我俩还是被倒下的车子压住了。尽管两人都没有受伤，可也把我俩吓得够呛。

两年后，弟弟也上了小学，妈妈的自行车后座上又多了一个“小乘客”。为了让我俩都能坐下，并且坐得舒服，妈妈用一块厚实的木板把后座延长了，木板裹了厚厚的一层海绵，坐上去软绵绵的，一点也不会硌屁股。

就这样，身高150cm、体重75斤的妈妈，载着两个身高体重都远超她的崽崽，骑着那辆小凤凰，日复一日地往返于家与学校之间，像搭载了希望，奔跑在现在和未来的路上。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4年，直到5年级我们搬家了，才结束了妈妈异常辛苦的早送晚接生活。

妈妈那辆自行车成了我少年时光里最重要的存在。

我体会到的母爱，其实没有那么轰轰烈烈，它融在妈妈的一举一动里。

有妈妈在，所有平淡的生活都是有滋有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