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中的五次顿悟

2022-05-30 22:19保罗·索鲁
党员生活·中 2022年9期
关键词:马拉维弗雷德尔多

[美]保罗·索鲁

假如旅行包含着一个基本诉求,这个诉求就是寻找意外。发现一件未曾预料的乐事,可能会影响一生。以下是我在旅行中经历的五次顿悟,让我难以忘怀。

1963年9月我在巴勒莫,用身上仅剩的钱买了张去纽约的“弗雷德丽卡皇后”号的船票。启程的当晚,意大利友人为我办了个欢送会,聚会进行了很久,等我们抵达港口时,“弗雷德丽卡皇后”号刚离开码头。那一刻,我的心跌到了谷底。

我的朋友帮我买了一张去那不勒斯的机票,让我可以第二天在那儿赶上那艘船。就在登机前,航空公司的一位职员说我没有交离境税。我告诉他我没钱。我身后一位穿着棕色西装、戴着一顶棕色博尔萨利诺帽的男子说:“给。你是不是需要钱?”说着,递给我二十美元。

我说:“我要把钱还给你。”

那位男子耸耸肩。他说:“我们说不定会再见的。这个世界很小。”

1970年8月,我连续三天待在“根地咬”号内燃机船上,那是一艘小货轮,从新加坡开往北婆罗洲。我打算去那儿攀登京那巴鲁山。上船后,我看书、打牌,牌友有一位马来的种植园主。那艘船有一块露天的统舱甲板,约有一百名乘客睡在那儿的吊床上。

当时是雨季。一天,那位马来人说:“昨晚,我一名雇工的妻子生了个小孩。”他解释,割胶工坐的是统舱,有些人带着妻子。

我说我想见见那个婴儿。他带我到下层甲板,看到那个新生儿和那对春风满面的父母。这件事扭转了这趟旅程。由于那个婴儿在船上出生,我对一切有了改观,雨、炎热的天气、其他人,甚至那些纸牌戏和我在读的书,都变得意义不同。

环绕圣戴维岬角的威尔士海岸有着非常湍急的洋流和说起就起的雾。我们一行四人划着皮划艇,出海去拉姆西岛。回程时,我们被浓雾包围,看不见陆地。逆流和漩涡使得我们原地打转。

天色渐暗,寒冷的四月天,除了圣乔治海峡黑黝黝的海水,什么也看不见。我深以为我们无望在那晚回到岸上,也许永远回不去。

我极目远眺,看到一点东西,一片高高的云闪过我的眼前,像是一个岬角。我更努力地张望,祈祷那是陆地,果然,那片云凝固成一块颜色暗沉的大礁石。我尖叫,我们如获重生般向岸边划去。

在肯尼亚西部,我们开车行驶在非洲辽远的天空下,我的妻子在我旁边,两个儿子坐在后座。当初正是在离此地不远的地方,我遇到了这个漂亮的英国女子,同她结了婚。我们的大儿子出生在坎帕拉,小儿子出生在新加坡。我们依旧过着浪迹天涯的生活,正在开车驶往埃尔多雷特。

两个男孩在无所事事地吵嘴、胡闹、大笑,令我分心,不确定路线是否正确。牛群散布在小山坡上,躲在棘刺树下乘凉。我们只是在远方旅行的一家人。

我们正在驶向埃尔多雷特,向着过去;进一步深入非洲,向着未来。我们在一起,阳光斜照着我们的眼睛,世间的一切青翠葱茏,我心想:愿这趟旅程永无尽头。

就在1964年尼亞萨兰独立并改名马拉维的前夕,教育部长马绍库·奇彭贝雷在我教书的那间学校种下一棵树。时隔不久,他密谋废黜了当时的总理,海斯廷斯·班达博士。但奇彭贝雷本人也被赶下台。

时过境迁,当我听闻奇彭贝雷在洛杉矶去世时,我想到他铲土栽下的那棵小树,我重返马拉维。25年过去,那个国家大部分树遭砍伐,被当作燃料;不再有人骑自行车。大多数楼房也年久失修。当权的仍是班达博士。

我原来教书的学校比以前大了,但破败不堪,窗户坏损,课桌开裂。学生不友善,校长对我态度粗鲁,图书馆里没有书。那棵树长得郁郁葱葱,高达四十英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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