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吉春
整个冬天,我都在惦念雁鸣湖的那一池清荷。
记得夏天的时候,那些清荷给了我一个梦,一个被粉色、绿色和淡青色濡染于一体的梦,在夏天艳阳的照耀下,组成一点又一点、一片又一片晶莹的、多层次的、静美的水墨画。而当清风吹过或者骤雨来临,它又会在舞动的坚韧中,将变幻的、缤纷的色彩洒满池塘,让人面对这些美丽的生灵,去领悟更深、更遠的境地。
我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荷塘中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每一支待开的荷箭,都有一个自己的故事,也都有着自己的那些日日夜夜和霜痕雨迹,更有着自己的风韵和情愫。
在它香艳满塘的时候,有人跻身其间,借荷之红以炫自己,借叶之绿以媚自己,但是几场秋雨过后,荷塘却少有人来了。人情世故,大凡如此吧。
因此,在我的心里总有着一种念头,我想亲眼目睹一下繁华凋尽之后的那种凄清之美,看看荷茎上依然高高擎起的那些莲蓬,看看它在雪中依然构建孤高的身姿,看看那些悄然独守北国而此时仍护卫那片温柔的残雪。我想,这个时候一定有一个在世事沧桑中用强劲不屈书写的自我梦幻,一个在萧萧冷风中保持自我的魂灵,一个坚信着来年夏天能够不负一塘池水,重整河山的抱负。于是,我在冬日里来到了人迹罕至的雁鸣湖。
可是,当我抵达荷塘边,想要目睹芳华沉寂,已被众人忘却的荷时,除了冰上覆盖着的一层厚厚白雪外,什么都没有,正如我此时面对荷塘时那空落的心境。我选择这个时节来看荷,就是为了看看荷在雪中的景象,看荷被人忘却后依然坚守的那份超脱,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是雁鸣湖的人过于勤劳,为了残荷不给人留下残破的印象,把塘面的残破都给涂抹去了吗?
一支荷茎可以擎一朵花,也可以擎一团雪,这是两种极致的美,而人们往往看重的是前一种美,后一种美却容易被人忽视、忘却。
此时,我站在荷花曾经开放的地方,想到很多的人生世故,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只承认绿叶红花的美,而不知道那些历经风霜,凋零老去却依然伫立风前,匍匐不屈的生命也是另外一种更为高贵的美呢?在万籁俱静时分的黑白辉映、不移不遁、不离不弃,不也是生命终极的那份崇高吗?
我们应该知道,荷从盛开到凋落,也是在向世人展示从形体到精神的嬗变过程,因此荷的美丽才不会因为芳华已去而衰老。因此我希望明年冬天再来雁鸣湖,能够看到雪中荷塘那幅发人深省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