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三草药

2022-05-30 10:48覃继南
当代作家 2022年11期
关键词:草药拐杖非洲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在壮族地区,壮族村落的村民就喜欢给人起花名。拐三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他走路脚一拐一拐的,属胎生,拐三是村里人给他起的花名。拐三除了这个花名,人还长得黑瘦,象只黑猴,曾有村民喊他猴三,后来觉得不妥当,脚拐是胎生的,还是喊他拐三的合适。于是,他的花名叫拐三就这样一直呼喊了下来,村民们似乎把他的真名给忘记了。

拐三小时候由于行动不方便,有的时候跟小朋友玩,因为小朋友跑得快,他经常跟不上,只能坐等小朋友,或者坐在那里看小朋友们快乐地玩乐。等上小学后,发现了自己的缺陷,产生了自卑心里,便逐渐远离了小朋友,远离了人群。有的时候,整天不想出门,躲在家里,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拐三的父母曾经带他上县城最好的医院检查,医生检查后说,这是胎生的,花钱治也没有多大作用,要治也是要花很多的钱,不治也没有什么,只是影响走路而已,等长大后,行走不方便,配根拐杖,也就行了。于是,拐三的父母不想花那个冤枉钱,也就作罢了,不再谈起治疗的事。后来,拐三觉得走路有点困难,特别是冬季的时候,腿脚抽筋,发软,走路上身沉重,走路乏力不稳,于是,拐三的父亲就想办法上大明山寻找楠木给拐三制作拐杖。

大明山是桂东南最高峰。周边分布有四个县区,山下周边县份分别建有壮族人文始祖龙母庙,传播龙母孝道文化,民风纯朴友善。大明山山高林密,原始森林丰富,其中有一种叫楠木的树木,硬度很高,当地村民称楠木叫铁木,意思是说这种木跟铁一样的硬,也很沉,比一般的树木沉重多了。因为楠木硬度高,制

作拐杖是得有点耐心,只能慢慢地刨,细细地磨。拐三的父亲上大明山寻得了一棵楠木,两根手指宽样大,一米多长,当然,制作拐杖是不用那么长的,半米多长就可以了,剩下的还有用处,就是需要给拐杖做龙头,也就是说在拐杖的头部安装上一个七字形的拐头,便于手稳握。这个拐头,村民们称龙头,安装龙头是不用钉子的,精心做槽沟,合紧就行。楠木很沉,拐三拿在手里,觉得非常的有安全感。

拐三长得这么出名,村民们最担心的当然是娶媳妇这件人生大事。果然,拐三都近四十了还是光棍一条。他排行老三,肯定是前面还有两个哥,可他们在他二十多岁时都成家各自建房子另立门户了,只有拐三还没成家,父母便执意要跟他在祖屋过日子。待父母年老过世后,祖屋自然都归拐三了。两个哥嫂虽然也经常跟他来往,帮这帮那的,也为他托媒婆张罗找媳妇,可人家妹子见了一二次面后就不再吭声了。

媳妇难找,对拐三的打击也是不小。经过十多二十次的相亲碰壁后,拐三自己对自己说,算了,一个人过就一个人过吧,看来这辈子跟女人没缘了。

拐三觉得人活着得活的有尊严,没有媳妇也就算了,至少不能做喝醉酒在村巷街道上流口水打呼噜那种人。

拐三于是拄着拐杖到村后山脚下,自家的洼地里挖塘蓄水养鱼。鱼塘离村子不到二里地,春夏时期中间隔着一片绿油油的田野。拐三在塘边搭棚,鱼棚和家里两边住,高兴的时候,就钓钓鱼,三四条鱼拿回家煎。钓的鱼多的时候,就送给村里人,让左邻右舍品尝,图个心情愉快。就这样一个人自由自在,倒也不把多余的心思放在女人身上。

村里有个花名叫药仙的老人,已经八十多岁,是远近有名的民间中医。其实也不算什么中医,没有从医执照也没有挂上门牌,他家里根本没有摆放药架,也没放什么草药。据他说,草药都放在他的脑子里,草药都放在山野外,村屋边,随时都可能摘到。他能专治一些奇难杂症,有的是正规医院难治的,比如肿瘤、癫痫、火伤、骨伤甚至癌症等之类。如有患癌症的村民都从医院转回家里等死,都备棺材请法师了,死马当活马医,让药仙试试救治,竟然让药仙给救活了。而且这样的例子也不是一两个那样的简单了。几十年来,附近村庄都把他给传神了。要是他肯收下病人,他随意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摘回三四棵草药,和乡间自酿的双料高度酒捣烂敷上,一下子就能减轻疼痛,连续敷几天就有好转。其实,说白了,就是外敷一种药头配两三种草药和内服药头瘦猪肉熬的汤,简单得很。而且,药仙收费合理,有的甚至不收费,药费爱给多少,自便,药仙从不计较。药仙说,草药是自生的,懂得是宝,不懂得便是草,他又不需要给草施肥,帮人减少疼痛,甚至救人一命,也是行善积阴德。

曾有附近村庄的不少村民想拜药仙为师学医术,以便身怀绝技也好养家糊口。有的甚至领着小孩来认干爹学医术,认草藥,实在没有活路就摆摊行医过日子。可药仙却不接受,每每摇头说,学不来,学不来。其实村民们都知道,药仙收徒非常讲究缘份,可他这缘份是凭感觉的,那个感觉是什么感觉,村民不是药仙肚子里的蛔虫,谁也不知道。

药仙的妻子早就去世,生有一男一女。女的远嫁也已去世,儿子在省城上班,大前年刚退休,孙子也已在省城参加工作。他们对草药不感兴趣,儿孙住在城里,很少回村里,即使回来也是住一两天就走了。儿孙曾多次要接药仙去城里生活,可药仙坚决不肯去,要守祖屋。说一生就跟师父学到认几根救人的草药,就喜欢生活在山村里,生活在自己认识的草药周围,喜欢闻那个草药味,村民们需要他救助的时候,出手救助,积点阴德。

其实,药仙也是时常在寻找一个能放心收下的徒弟,把这个绝活给传授,但他遵守师父的遗言,这种绝活要传给信得过和需要的人,绝不能随意收徒传授。

这个时候,药仙已经感觉到自己离大限不远,得找个吉日认徒传方了。其实,药仙早就物色到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拐三。

这天,天气晴朗,阳光照射在村边的树叶上闪着绿光,跳跃在树枝间的小鸟唧唧喳喳地欢叫着,让人听了心情无比欢畅。

拐三拄着拐杖早已来到他的鱼塘边,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草叶,鱼儿争扯草叶扑腾水纹的情景,拐三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拐三远远看见药仙向他的鱼棚走来,他心中似乎知道了什么。平时,药仙也久不久来到他的鱼棚来跟他聊几句,话也不多,只是跟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问他有关讲媳妇的事情,有的时候也跟他提些草药,谈论些药理和人体气色。

药仙觉得拐三对草药有悟性,人心也善良,只是对他的婚缘薄迟不住地摇头叹息,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感叹人世间的事情,有的时候有的事是无法说清楚的。

拐三象往常一样,拄着拐杖迎过去扶着药仙,看见药仙直喘气,脸色有点发灰,鼻准有点发青,嘴角周围有点发黄,拐三的心格登了一下,凉了半截。

拐三扶药仙坐在用木头和木板架成的床沿上,待药仙喘上一口气后,拐三放下拐杖,拐三对药仙说,师傅,您气色不太好。

药仙摆摆手说,我知道,好了,之前我不明說收你为徒,今天,你这么一喊,我认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塑料笔记本,说这是我平时记下的草药和药理,你要保存好,认真悟,要治病救人,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要行善积德,救治药价自愿,不要随意授徒,要传有缘人。要记住喽。

师傅!拐三心里一酸,哽咽着说,记住了,师傅!

你命硬,诸事不顺,你行医救人后,媳妇自然就有了。再说,凭借这一医术,就可以养活你和你一家人了。

拐三听到药仙这么一说,他什么都知道了,接过塑料笔记,卟嗵一声跪在药仙跟前,说声师傅,就泣咽不住了。

药仙把拐三扶了起来,说徒弟,你起来吧,记住我的话。好了,我要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吧。

有的人第六感官非常灵敏,不仅可以感应天地凡间生命信息,还可以预知未来,连晚上做梦都梦得很准。果然,药仙授徒一个月后就真的在拐三的精心照料下寿终正寝。药仙的子孙在拐三和村民的协助下,按照村俗给药仙做了道场法事后把他送上村后的山腰平地上入土为安了。

因为,在药仙收拐三为唯一的徒弟后,药仙对外做了宣传,一传十,十传百,传得风快,附近村庄的村民都知道这件事了。

真传一页纸,半年后,拐三果然开始接收上门求救的奇难杂症病人,竟然按照师傅所传病理医好了几个病人。其实,药仙一生医好肿瘤、癫痫、火伤等之类的奇难杂症,使用的也就只是几种草药,其中按病灶只外敷一种药头和内服药头瘦猪肉熬的汤,这药头主要是化毒,其他草药相配只是补血气而已,关键是对症下药。拐三一用,果然药到病除,让村民们对拐三刮目相看。

这天,天空有点阴暗,天似乎要下雨,野外的山峁显得有点昏暗怕人。这个时候,拐三拄着拐杖站在鱼棚外的塘堤上,他望着天空头顶上的乌云,却没有担心的表情,因为,这是飘浮云朵,雨即使下,阵雨,也不会下很大,雨停也快。

这时,他看见村头的阿菊在向他的鱼棚走来。她虽然低着头,脚步有点急,有时还往身后和四周探望,但拐三看得出来,她来找他肯定是她身上的病。

阿菊从外村嫁到村里已经近七八年,在村里也算是年轻有模有样的俊媳妇。家公已经过世,只有家婆,而且家婆和拐三是同一个家族,平时,拐三在村里碰见她还得喊她三婆。阿菊的丈夫特柳比她大几岁,结婚几年了还没生儿育女,可急坏了三婆。据村里的人说,阿菊生了一种怪病,痛得不想让特柳近身,特别是晚上上床的时候,弄得特柳很恼火,经常打骂阿菊,夫妻关系有点紧张。闹来闹去,气得特柳已经去非洲加纳打工做他的掏金梦去了。特柳去非洲加纳掏金已经有两三年,一般去非洲加纳掏金,金民们想回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要经过非洲加纳使馆办理相关手续,相关手续办理非常繁杂,难度大。再说,非洲加纳政府早已下令禁止非法掏金,也就是说,特柳去非洲加纳掏金是没有办法开工的,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据说已经转移到别的地区或别的非洲国家去了,有的时候连手机都联系不上。

其实,拐三从村民的片言只语中也得知,阿菊患的病是妇女可怕的乳毒,也就是乳腺肿瘤,弄不好也会发展到乳腺癌,这是一种可怕的妇女病症。对这种病,据药仙师傅说,他也治好过几个,用的草药其实只有三根草药,也就是加酒掏烂一种药头配其他两种草药和内服药头瘦猪肉熬的汤就行。加酒掏烂的草药泥连敷毒口几天后,便可挤出毒脓,再敷另外草药即可慢慢治愈。如发展到乳癌,就难治了。

阿菊的丈夫特柳在去非洲加纳打工之前,就曾带阿菊上县城医院检查,经检查,医生说可能是良性肿瘤,但也不很确定,所以,特柳没有把这事放心上。阿菊提出让他带她去让药仙看看,特柳吱吱唔唔,把她骂了一顿,阿菊再也不敢做声。其实,阿菊知道,特柳小气得很,他是不想让药仙看到她的身子。就这样,这事就一直让阿菊忍到了今天。

果然,阿菊见到拐三,把这事给挑明了,让拐三给想法子治治。

大妹子,我……我,拐三这时也是结结巴巴的了,特柳他……他不在家……拐三拄着拐杖拿眼瞟了阿菊胸部一眼,立马又移开。说实在的,拐三真的想不通,为什么站在他眼前的阿菊,长得确实俊俏,象个城里人,论身材有好身材,论肤色有好肤色,特柳这小子真的有福气,可偏偏为什么又会生出这种病来呢?

拐三,你得救救我。阿菊说,你不救我,我真的要死的。

不是我不想救你。拐三说,我怎么……你得替我想想啊。

不就是个病人吗?阿菊说,看看又怎么样?不看怎么治?

我不是正规医院的医生。拐三说,我怎么能……再说,我又没有媳妇,人家怎么说我,怎么说你?

没有媳妇又怎么啦?没有媳妇就不能看我的身子,给我治病?阿菊说,你得看看才能治啊,公家大医院的医生看病不也是得看身体吗?

这个……这个,你让我想想。拐三额头上直冒汗,拄着拐杖说,你让我想想。眼光游离在阿菊的身上,一下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好吧。阿菊说,拐三,你得救我。

你让我想想。拐三说,你让我想想。

阴暗的天没有下雨,但拐三的额头却冒出一层细汗,看着阿菊无助失望地离去,拐三的心一阵地绞痛,似乎那根拐杖有点挣不住他沉重的身体沉重的心一样,有点摇晃。说实在的,拐三真的不敢收象阿菊这样的病人,在乡下,他真不敢惹事。

有些事,你越是想不通,不想理会,事情往往总是缠住你。第二天,日头刚刚爬上山角,阿菊和她的家婆就来拍打拐三的大门了,嗵嗵响的,还喊叫着拐三的花名,象吵架,半个村子都听得见。

拐三的家有个院门,晚上通常是要关门的,院内有个小院井,隔着小院井才是主屋,一般要来找人,是得拍打院门的。

拐三拄着拐杖来开门,有点不高兴地说,三婆,干嘛这么大声,怕全村人听不见?

三婆说,听见又怎么样?回头对阿菊说,走,进屋再说。

进得堂屋来,三婆就说,拐三,我们来找你,你应该知道了,你得救救我媳妇了,你不能眼看她疼痛死了。

拐三拄着拐杖看了三婆一眼,还是吱吱唔唔,没有明确答应。拐三說,三婆,你知道,人多嘴杂,再说,我也不一定治得了。

三婆说,治不了你也得治,你都还没治怎么知道治不了?

是啊,拐三。阿菊说,我家婆说的对,她都跟我一起来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三婆说,命都要保不住了,闲话还值多少钱?再说,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那好吧。拐三说,我试试。到时,你们就按照我的说法去做,只能试试了。

三婆听见拐三答应,连忙对阿菊说,媳妇,来,给拐三看看。好的。阿菊说着,要动手扯衣服。

不不!拐三吓得连忙后退,不住地摆手说,不用看不用看!

不看怎么治?三婆急忙说,拐三,你又想反悔见死不救啊?

不是,不是。拐三说,可以的,可以的。三婆,明天中午,你到我家来取草药就行了,不用看我也能治,到时,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听拐三这么一说,三婆脸上挂起了笑容,她看了阿菊一眼说,行,就这么定了。媳妇,我们回去吧。

壮族村落的村民对鸟儿有这样的一种信息沟通习俗,他们认为鸟儿是一种很敏感的鸟类,它能感应到一些人类无法感应到的信息,并以一种声音的方式表达出来,让村民去思考鸟儿所表达的信息意义,从而采取相应的措施。昨晚夜里,拐三就听见有一只鸟儿在屋后咕咕咕的鸣叫,他就感觉不对劲,预感到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让他得心烦,处处小心。

第二天,等他从睡梦中醒来,太阳光已经从窗口照射进来,屋里亮堂堂的,拐三觉得心情有点愉快。

这时,拐三听见自己的大嫂拍门板喊人。拐三起床开门。大嫂进得来,脸上的下巴挂得好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心里觉得是真的有事情了。

拐三一惊,拄着拐杖问道,大嫂,有事吗?

有事。大嫂说,你惹上那个事了。

我惹上哪个事了?拐三急忙问。

你是不是答应给阿菊治那个病啦?大嫂小声问道。

哦,这事啊?拐三点头说,有这回事,怎么啦?

还怎么啦?大嫂说,整个村子都风传了,就你用铁锅盖头。

拐三急忙问,说我什么啦?

说你那个,那个事啦。大嫂说,说的够难听的。

我怎么啦?拐三说,我又没碰她,三婆都在场,她可以作证。

她的病在那个地方,你不看不摸,你能治病?大嫂说,你骗三岁小孩啊。

说的也是,不看不摸,的确不能治这个病,可大嫂我真的不用看也不用摸的。拐三说,我通过问就可以配草药的。每次来取草药的都是三婆的,也是三婆给她上的草药,我真的没有看也没有摸。

唉!你这样子,还没有娶媳妇,这种病,唉!大嫂说,你说的话人家会信吗?你跳进镇上的清水河也洗不清啊。你还要娶媳妇呢。

拄着拐杖的拐三闪了一下,便沉默了。他知道碰上棘手的事,真的有点进退为难了。按照治疗用药和三婆的反映,只要再敷上一两天,毒口就要通了,就可以挤出脓瘤,再敷上另一种草药,就可以没事了。可现在,出现了这种让他意料不到的事情,让他真是头痛,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干嘛要接收这种病呢?大嫂说,惹上说不清的事了。同一个村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唉!事情都这样了,真是的。拐三问,我怎么办?

大嫂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呀。唉!

第二天中午,三婆又按时到拐三的家里来取草药了。拐三又吱吱唔唔的,斜拐着拐杖,坐在椅子上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三婆感到很奇怪,问他,拐三,你怎么啦?草药呢?按照你的治疗计划,再敷这一次就可以挤脓了。

拐三拄着拐杖说,三婆,你听到村里说我什么了吗?

说你怎么啦?三婆说,哦,说你给我媳妇治病啦?

是的,说的好难听。拐三说,这回可好,我跳进清水河也洗不清了。

哪个烂嘴婆乱咬的?三婆说,你不用听他们的,没事,我说没事就没事。

拐三又吱吱唔唔的,坐在椅子上斜拐着拐杖,沉默了。

再敷这一次就可以挤脓了。三婆说,拐三,这不是你说的吗?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拐三说,三婆,我不是见死不救,我是没想到会这样。

三婆说,拐三,我知道这事有点挂不上脸面,可你阉猪也不要怕猪嗷叫呀。你放心,我和媳妇这边不管他们怎么说的。命都将没有了,还用去顾及脸面吗?再说,我媳妇又不少什么,你不用担心。

唉!拐三叹息道,我本来就应该想到会这样的。算了,随他们说去吧。就差那么一步了,我也不能眼看着阿菊受苦,之前的努力白费了。

拐三拄着拐杖走进内屋,取出两个纸包,对三婆说,三婆,这是两包草药,报纸包的是等下回去掏敷的,明天上午,你再看看,如果毒口透出粒状青脓,就可以挤脓了。要慢慢地加力挤,不能过于用力,待挤出脓毒,就万事大吉了。清理干净后,你再敷上这包草药,几天后就会全好了。

三婆伸出双手,双手颤抖地接过药包,象接过两个婴儿,连忙说,太好了,太好了,大恩大德呀。

拐三目送三婆急冲冲离去,不住地摇头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很快入眠的拐三,夜都这么深了,他还是两眼干瞪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这时,村庄已经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听不见,就连鸡狗都入睡了。整个村庄陷入了死一般宁静,只有窗外的月光证明这是乡村的夜晚,一切都是那么的安祥。等到三更鸡叫以后,拐三才在朦胧月光的影照下迷迷糊糊地入眠的。

第二天早上,拐三是被一阵叫骂声惊醒的。村子不大,这么大的吵闹声音,村民自然都能听得到。拐三对那个声音很是熟悉,甚至那叫骂声的内容,拐三一听,就知道是跟他有关系的。

拐三立马起床,很快做好洗涮,然后倒了一杯矿泉水,坐下来慢慢地喝,静听外面的叫骂声。

自然,这是三婆在叫骂,叫骂声,声声入耳,刺击耳膜。

是哪个臭不要脸的,乱泼尿粪呀。三婆骂道,我媳妇治病,关你什么事?痒到你什么了?

草药是我去取的,又没摸到你,你乱咬什么?三婆说,有本事,你也得个毒瘤试试。

敷草药也是我动手的,关你什么事?三婆说,这种病,还用看吗,有本事的听就可以治了。等你也得了这种毒病,不给你治,看毒死你。

拐三侧耳听着,除了三婆的叫骂声,没有其他的声音,似乎没有其他声音出来应对。拐三不敢出门,也不用出门,这事,他出面是越描越黑,事已这样,还是由三婆来解决吧。

这时,拐三听到阿菊的声音了,阿菊是来劝三婆的,可三婆哪里能停下,她继续叫骂。

人家那是治病救人,是积阴德。三婆说,你们乱咬,那是损德!

看又怎么样?摸又怎么样?三婆说,命都要没有了,你得上这种毒病试试,你脱裤子都来不急呢。

三婆的叫骂声越来越出界了。这时,除了阿菊的劝声,没有其他的杂声。

这次我放你一码,日后再听到乱咬乱粪,我撕烂你的嘴!听那声音,三婆是咬着牙齿说的。

三婆停下了叫骂,村子陷入了沉静。拐三抬头看窗外,窗外阳光灿烂,他感觉有点刺眼,刺到他心痛。

经过三婆的叫骂后,村里便平静得如同平常。但拐三出门在村巷上迎面碰上村民,村民便拿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拐三。拐三也不做声,就当没有发生过与他有关的叫骂声一样。

这天早上,三婆和阿菊又早早地来敲打拐三的大门了。

拐三脸还没洗,就连忙拄着拐杖去开门。门刚打开,拐三迎面看见三婆和阿菊就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行吧?效果怎么样?

行了。三婆说,毒脓挤出来了,神医!你真是神医!

毒脓挤出来了,我觉得轻松多了。阿菊兴奋地说,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不让我们进屋呀?三婆说,拐三,你真神了。这是我养的土鸡,给你尝尝。三婆从身后拎出一只鸡。

哦哦,进屋,进屋。拐三拄着拐杖说,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我真担心被人骂呢。

谁还敢乱咬舌头泼粪呢?三婆说,我撕烂他的嘴!

拐三,这是药费,一点小心意,二千元。阿菊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都是面值一百的,红红的递给拐三。

拐三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那些草药不值多少钱。

拐三,这是药费,不多,你不收下,就是嫌少了。三婆说。

你救了我的命,应该多给点的。阿菊说,你不收,就是看不起了。

不,不。我收,可不用这么多。拐三接过钱,抽出一半,另一半递给阿菊,说我收这些就行,不用这么多的。

不行!拐三,你得全收起来。三婆说,你得听三婆的。

拐三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收。

谢谢哦,拐三哥,阿菊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好的,好的。回去好好休息。拐三说,我还没洗脸呢。

今晚的月儿浸在灰蒙的天幕里,月光朦胧,这个壮族村庄沉浸在寂静而神秘的咕隆里。

这时,宁静的村巷上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行走。待黑影走到拐三的家门时,只见一闪便闪到大门前,嘟嘟轻轻地敲打着门板,随着吱的一声响,拐三的头伸了出来,那个黑影便挤着进了大门。

你怎么又来了?有个声音小声地问道。这是拐三的声音。拐三说着,轻轻把大门给关上了。

我感觉还没有完全好,想让你再看看。有个声音也小声地说。听得出来,这是阿菊的声音。

妹子,我不是说过吗,这是不行的。拐三说,我不用看了,肯定已经好了。

还没有。阿菊说,我的身体我不懂得吗?你再检查一下嘛。

不用了。拐三说,妹子,说实在的,你的心意我非常清楚,我也想,可这怎么行呢?你是有家室的人,我不能做对不起特柳的事情。

你不要再提特柳了。特柳去非洲加纳打工已经几年,他早就在非洲加纳那里有女人而且生有小孩了。你也知道,他在网上发了视频,全村人谁不知道他在非洲有小孩?他背叛我,我跟他的婚缘已经走到了尽头,就等着他回国办理离婚手续了。

这样也不行。为治你的病,村里都弄得炸开了锅,我不能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拐三说,妹子,你还是回去吧。

不!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愿意!阿菊说着,一把抱住了拐三,只听见嘎咚声响,拐三的拐杖掉在了地板上。

妹子,你听我说。拐三说,我知道你的心意,可你得替我想想,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这事传了出去,特柳回来,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到时,我们都要摊上事。

我愿意呀。阿菊说。

愿意也不行。拐三说,这样总会摊上事,因为你们还是夫妻关系。

阿菊慢慢松开了手,只听见拐三的拐杖嘟嘟敲打地板的声音。

拐三和阿菊的事情总算告了一个段落。一切又回到了平常。

壮族的村落不象城里热闹,日出月落,村民们该干嘛都干嘛去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拐三也一样,早上出门来到鱼塘,该割草就割草,该往塘面撒草就往塘面撒草,该钓鱼就钓鱼,该回家就回家。有的時候,远远地看见阿菊向鱼塘走来,拐三也会迎过去跟她聊几句,然后,阿菊就回去了。有的时候,阿菊给他挑来一担草,帮他往塘面撒完也就回去了。这些,村民看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拐三治好阿菊的病后,好事很快就被村民风传,这样,周围村庄的村民也经常来找拐三治这治那的,拐三经常忙碌。有的时候,阿菊和来取草药的病人家属也会跟拐三一起到村边或山上去找草药。

经过三婆那次大叫大骂之后,村里安静了许多,对于阿菊和拐三的来往,村民们也看惯了,不再暗地里议论,倒是议论起特柳来了,认为特柳做了对不起阿菊的事。

这天傍晚,太阳已经落到村后山去了,夕阳的余辉洒在村头的古榕树上。古榕树下不时传来村民的嘻笑声。几个男女村民正在聚集在一起观看手机视频,玩手机抖音。

这个小子真是有艳福,竟然生了个非洲黑仔。有人哈哈笑道。这个小子当然指的是特柳。特柳从非洲发来视频,视频中传来了一个怀抱非洲黑小仔的非洲妹子,旁边站着咧嘴笑的特柳。

特柳将非洲黑仔带回中国,说不定中国足球队又增加了一员足球猛将。有人说,只是不知道能回中国没有,能入中国籍没有?

只是苦了阿菊,这么俊俏的媳妇不要,去要一个非洲黑妹子,真是疯颠了。有人说,似乎替特柳惋惜。

米已经煮成饭,顾不了那么多了。有人说,特柳在非洲加纳掏金发了财,他可能都不用回中国了,到非洲上门了。

不会的,听说准备回来跟阿菊办理离婚手续了。有人说,特柳和阿菊已经在手机上谈清楚了,三婆起初反对,后来也不做声了,大概这事已经定了。

阿菊这么好的媳妇,在家照顾他的老妈,他却在非洲乱来,竟然生出非洲黑仔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听说阿菊为了报恩,等和特柳办了离婚手续后就和拐三结婚,这是不是真的?

这话也不能乱说,不过,既然特柳都那样了,办了离婚手续后,阿菊和拐三结婚,那也是顺理的呀。

也是,一个放弃,一个愿意,一个报恩,各自建立一个家庭,也是正常。有人说。

算是拐三那个小子有福气。有人说。当初,人家没有那个意思,村里有的人见风就是雨,乱咬乱泼粪,要不是三婆叫骂,事情也许不是那样,现在倒好,真的给凑合成了。

这是缘分,这是命。有人说。

这时,树上忽然传来一阵鸟叫声,村民抬头一看,原来,天将要落下黑幕,鸟嘁嘁喳喳要回树巢了。

世事真是难料,人算不如天算。近期,村里不时有从非洲传来一些令人揪心的信息。非洲加纳政府早已下令禁止淘金,派出部队进行围剿,很多金民投资安装的淘金机器都被加纳政府没收,焚烧,损失惨重。村里的特二特八等淘金老板损失巨大,两人合起来损失上千万,去非洲打工的村民在非洲的山区森林里跟政府军打游击,东躲西藏,不能开工,没有收入,连吃饭喝水都成问题。起初,从非洲加纳还能通过手机传回来一些惨烈的视频,后来也许缺电,传回来的视频越来越少,再后来就只有住在城里的老板和村民才能偶尔传回来一些视频,让国内的村民了解到一些有关村民在非洲加纳的信息。没有信息的村民,不知死活,让人忧心。

昨晚夜里,拐三又听见有咕咕鸟在村后的榕树上咕咕叫,叫了大半宿。按照壮族风俗,拐三和村民们一样都知道近日村里准会有人要过世了。这是壮族地区的一种很灵验的现象,只要这种咕咕鸟夜里在村里的树上咕叫,近日村里就会有人过世,而且不是一个,往往是单数,不是一个,就是三个,多的五个,这个现象准的吓人,数百年来,村民们见的多了,说法很多,无法说清楚。

果然,第三天的早上,村里就传来了老人的哭声,拐三一听,吓了一大跳,听声音,那是从三婆家的方向传来的。

什么回事?阿菊的病不是治好了吗?拐三的心一阵绞痛,发生了怎么事?

拐三拄着拐杖出门,嘟嘟嘟敲打着村道路面向三婆家的方向走去。嘟嘟嘟的响声,在拐三看来,就象庙里的和尚敲打木鱼石的声音,他的心头不住地揪痛。

拐三刚走到半道,迎面碰到往回走的村民,一打听,压在拐三心上的巨大石头总算落下来了。原来,特柳在非洲加纳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图片是一起在非洲加纳打工的同村人通过视频发回来的,已经确认死亡。因非洲加纳政府部队围剿严厉,没有办法运送特柳的尸体回国,只能就地掩埋了,村里人建议特柳的家人只能在村里开冷丧做法事超度亡灵。

拐三听到特柳在非洲加纳已经没有了,心里也是一阵的揪痛,毕竟他比拐三年纪小几岁,一起在村里长大,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虽然拐三和特柳没有什么矛盾,只不过因为医治阿菊的乳腺瘤引起了一些村民的猜忌和流言蜚语,但对于拐三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因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拐三自今没有做过对不起特柳的事,连上敷草药都是三婆上的,拐三都没看过也没摸过阿菊的身子。

拐三不住地唉声叹气,嘴里不住地说,命啊,这是命啊。因为,这个时候,拐三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这样的一种可能的事情即将发生,而且,会与他所预料的一样发生。

特柳在非洲加纳死亡的事情,虽然没有经过国内的乡镇村委派出所确认,但有同在非洲加纳打工的同村人发回来的视频证明,或者非洲加纳中国金矿责任有限公司发文,在那种特殊的时期和环境,乡下人还是相信的,当地政府也认可。因为,在非洲加纳,经过国内政府部门的审批,成立了非洲加纳中国金矿责任有限公司,到非洲淘金的金民都是通过这个公司负责办理相关出国和回国手续。到非洲各地后的金民也接受这个公司的管理,有什么事情发生需要帮助解决的,由这个公司负责与当地政府和中国驻非洲大使馆联系解决。所以,象特柳在非洲加纳死亡的事情,只要通过非洲加纳中国金矿责任有限公司反馈确认,国内相关部门也是认可的。

果然,过了两天,特柳在非洲加纳死亡的消息,就是通过非洲加纳中国金矿责任有限公司发出的相关信息,让国内当地的公安部门得以证实并通知到村委,转告家属。

三婆和阿菊得到村委的口头通知后,便着手安排道公做法事,在家里开冷丧做法事超度亡灵。

这天上午,天阴沉沉的。村里响起了三声大炮竹声音,这个时候,不是春节也没有人办喜事,村民们听到炮竹声就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在壮族地区,壮家有人过世后,家人立即燃放大炮竹三响,以示家里有人过世了,向村人、亲朋们报丧。同时主家派人到外家及至亲亲戚家报丧。请道公来做道场,着手办理丧事。死者主家报丧后,村里的男女就主动到主家里,帮忙各种丧事。孝男孝女及族人,披发带孝,戴竹笠,携竹筒或小水桶,到河(塘、泉)邊号哭,掷几枚钱于水中,汲水回来浴尸,让死者干净体面地到另一个世界生活。道公来后,儿女到齐,由道公择定吉时,便举行人殓仪式。棺材放在厅堂中央,用一幅布遮住祖宗神位,棺材头垂下一张布幔,设一张方桌,桌上设死者灵位,点灯燃香烛,地面铺着席子,孝男孝女日夜坐席守灵,接受村民前来上香,以示哀悼。道公日夜念经文,给死者超度亡灵。由道公定出殡日子时辰,送往村后山选好的墓地,便可入土为安了。

拐三在家里听见三声大炮竹声和路过自家门前的村民的招呼声,就知道村民正在张罗着给特柳开冷丧做法事超度亡灵了。

在壮族地区,丧场无礼义。在村里,不管谁家有白事丧场,是不用邀请的,不分亲疏,村里人都自觉到场帮忙。有负责报丧的,有负责买孝布的,有负责通知道公的,有负责联系祭品的,有负责联系买鸡鸭猪肉的等等,要做的事还是蛮多的,这些事情都需要人手帮忙。

拐三不想出门,他不想让村里人看到他在丧场露面。

因为,给特柳开的是冷丧,做法事超度亡灵就显得简单了许多。经过一夜的颂经和锣鼓超度,等到天亮就完事了,不用抬尸体上山入土为安。

天落黑的时候,做法事的锣鼓声就响起来了,其中还夹杂法师颂经的唱声。整个村庄沉浸在一种悲伤的气氛中。

拐三拄着拐杖出到自家门口,等待他需要等待的人,他想让人帮他拿100元钱去上丧榜。

这是壮族的一种风俗传统,村里有老人过世,除了自动去帮忙,还要捐钱上丧榜,多少不限,意思是大伙一起捐钱帮忙解决丧事,超度亡灵,完成孝道,入土为安。

拐三不想到丧场帮忙,但捐钱上丧榜是不能少的。村民看谁来谁不来到丧场,这个不是很讲究,但如果不见到捐钱上丧榜,那是就有讲究了。如果不能亲自上丧场帮忙,只要有捐钱上丧榜的名单,那就说明心意来了,也说明人到场了。

拐三等了一下子,自然就碰上有村民路过了。他把一张面值100元的钱交给村里路过上丧场的七叔公,跟他说明了一下,七叔公明白拐三的意思,接过钱就走了。

給钱给七叔公,拐三是放心的,拐三知道七叔公会如数送到上丧榜,这是一种壮族风俗,是要上榜的,村民们最关注这个上榜的名单和数目。

这一晚,丧场的锣鼓声和颂经唱声,让拐三一夜难以合眼,等到三更鸡鸣后,他才迷迷糊糊地入睡。等他醒来出到村巷小道上,村民们已经各自忙各事去了,村里又恢复了平静,似乎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拐三的日子紧跟着又象往常一样一天过一天。该上鱼塘就上鱼塘,该去割草撒塘就去割草撒塘,该钓鱼就钓鱼,该煎鱼喝点小酒就煎鱼喝点小酒,该给人看病就给人看病,该到野外上山采集草药就到野外上山采集草药,日子过得清闲自在,无烦无恼。

三婆和阿菊似乎也从拐三的视野中消失了一段时日。是啊,特柳的死,对于阿菊来说,是家里的顶梁柱腐塌了,三婆的失子之痛,阿菊的失夫之痛,常人都能体会理解。即使特柳曾做过对不起阿菊的事,但眼下人都没了,人一了百了,万事已经成空,再去计较也没有什么意义。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阿菊一家又是两个寡妇呢?拐三自然是不敢走过两个寡妇的门前一步的。再说,之前的闲言碎语,已经让拐三头疼得焦头烂额,他不可能再主动去沾惹这份鱼腥的。

就这样,这样平静的日子,拐三过了几个月。

世事真是难料,正当拐三象往常一样无所事事过日子的时候,好事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这天早上,日头已经升到山角,阳光洒在村庄里的树叶上和掩映枝叶间的楼房,喜雀和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叶间鸣叫,显得那么的欢欣喜悦。

这时,拐三已经起床,热了昨晚剩下的米粥,吃完洗碗,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三婆敲拐三的门来了。

三婆,是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敲门?拐三柱着拐杖来开门的时候,发现只有三婆一个人,他心里格登了一下,柱着的拐杖都有点闪了。

进屋再说吧。三婆满脸笑容,似乎特柳没有出事一样,悲痛的痕迹已经没有停留在她的脸上。

进得门来,拐三柱着拐杖拉过一张椅子,让三婆坐下。

三婆坐下后,也不急着说话,只是拿眼光四周看了一下厅堂。倒是把拐三给急眼了。

三婆,有事吗?拐三说,用力柱着拐杖,嘟的点了一下,似乎担心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是不是阿菊的病复发了?拐三想。

阿菊的病没有复发,好着呢。三婆说,我来,是阿菊的事,也是你的事。

我的事?拐三说,我能有什么事?

是你和阿菊的事。三婆说,我和阿菊想通了,也想好了。阿菊今天让我先来和你商量,她说,你先考虑,不急着答复,等想好了再答复。

什么事?拐三心里格登一下,柱着的拐杖真的闪了一下,急忙问道,需要我考虑什么?

是这样,特柳没了也这么久了,就剩下我们寡妇俩了,我也老了,看来日子也不多了,之前的事该说的也说了,该骂的也骂了。我和阿菊想好了,干脆就来真的,你和阿菊成婚,我们再组成一个家庭,这样阿菊有个依靠,我

也有个依靠。三婆认真地说。这事,不急,只是提前跟你留个底,如你同意,也要等过年把后再说。

这,这。拐三听完三婆这么一说,他什么都明白了,他真的一下子接受不了,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村里传来了一阵高音喇叭声,喇叭播放着欢快的音乐,拐三知道,这是镇政府工作队下乡搞扶贫宣传来了。拐三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一件好事……

作者简介:

覃继南,壮族,广西上林县人。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三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南宁市第二届签约作家、政协第十届上林县委员会委员。著有长篇小说《成分极限》、《错位》、《风雨飘过大明山》(壮文版合著)等,系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中国散文学会、广西作家协会、南宁市作家协会会员,南宁市作家协会理事、南宁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南宁市财政学会理事、上林县徐霞客文化研究会理事,上林县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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