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一个人的绿龟岛》刘先平/著
阿山在一次出海打鱼的过程中遭遇了海上风暴,迷失了方向。在海龟的指引下,他偶然来到绿龟岛,并通过绿龟岛找到了回家的路。
阿山在变幻莫测的大海上都经历了什么?且听他娓娓道来——
“说是这样说,船也沿着想象的环形礁应有的方向跑起来了,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怎么,看花眼了?船右舷前有只大海龟,是刚才海龟出现的幻象?不!它浮上来呼吸了。我赶紧转舵,差点儿撞上了它!
“没走多远,又是一只。
“又看到四只!
“是湖中围捕水母的海龟?不是不可能,因为我的航速太慢了。
“我追上海龟,看了这只,再看那只。
“奇了!它们似乎都奔着一个方向……千真万确,大致是一个方向。
“这些年海上讨生活的经验,渔民们讲述的关于大海的恐怖又神秘的故事,全都涌进了脑海,激得我灵感大发。难道它们要去产卵?
“海龟和海蛇都是生活在海洋中的动物,海蛇只在海水中产卵,但海龟却要在陆地上产卵——海岛或海边的沙滩。
“我强抑着心里翻卷的喜悦,将船头一掉,跟着海龟跑船了!
“真的,真是神清气爽,我为自己的聪明高兴。一个人在困苦中要会表扬自己;发现自己的优秀,能给人自信。自信是什么?是信心,坚定的自信能给人无穷的力量。我就是要靠信心找到回家的路。
“船速虽然慢,但好在海龟们游得也不快。即使跟不上快的,反正只要有耐心,就能等到后面来的海龟。奇了,红脚鲣鸟像是对着海龟叫起来了,正在游动的海龟竟然看了它两眼,它们相互间竟有着神奇的感应!
“夕阳西下,前方霞光迷离中,出现了一个亮点,就像黑夜中的一点光晕。我强按着怦怦的心跳,又揉了揉眼——别被海市蜃楼的幻象迷惑……那亮点越来越大了,是的,千真万确,是一座闪闪发光的海岛。它虽然隐隐约约,但真真切切地是座海岛,只有白色的珊瑚沙在阳光下,才能如此耀眼,才能如此闪光!
“我跪到甲板上,泪流满面,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感谢苍天!感谢大海!感谢海龟!
“越是接近海岛,海龟越多。但它们游动的姿态不一样,有的忽沉忽浮,有的停在海面上呼吸喘气,有的迂回曲折,更奇的是有的竟然侧立身子,怎么?玩起了花样游泳比赛……
“突然,哗啦一声,差点儿掀翻了船。
“不好!一条大鲨直击海龟,它失手了,却依然穷追不舍。
“海龟向船边冲来,我顺手抄起大渔叉掷去——你们见过的,这是我的绝活儿,和甩钩的技术同样炉火纯青——大鲨疼得一哆嗦,甩起巨大的尾巴,闪电般地游走了。
“这只海龟感激地看了看我。我发现它受伤了,右后侧的盾甲裂开了口子,流着血。口子不大,它也还在游动。但我想这血很可能要招来更多的鲨鱼围攻,就伸手去抓它,它很乖,不挣扎。好沉啊!搬不出水面。
“真傻!水有吸力嘛。我仗着年轻,把它侧过身来,减轻水的吸力,猛吸一口气……是的,把它搬上来了。我也跌倒了。它就压在我的身上。
“这才发现鲨鱼可不是一条,想必它们也是赶来捕杀海龟的。这样盛大的宴会,它们是不会错过的,可它们凭什么知道海龟要在今天朝圣?难道它们在海中安装了信息网络,还是嗅觉灵敏、遗传因子的作用?
“上天给海龟的防卫武器,只有一副铠甲,别说小鱼小虾奈何不了成年的它,就是几十斤重的大鱼也无法下手。只有顶级杀手,鲨、鲸才是它的克星。因为它们有大嘴,而且长了锋利无比的牙齿。
“我屹立船头,手执渔叉,豪气冲天……海龟们渐渐向船靠来。
“红脚鲣鸟立刻和海龟搭讪,长喙在海龟身上轻轻地敲击,发出悦耳的声音。海龟看着它,眼神中散发着亲切。真好!我有了两个伴儿!我来不及给海龟处理伤口。
“突然,小船像是被什么挡住了,船头还歪向一边:是马达出现了问题?不对,它还在轰轰响着,可就是不给力。
“我赶紧看看船底,虽然天色已晚,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到没有礁石,再说触礁了,我还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是被烂渔网绊住?在海上也不罕见,可怎么也找不到像是渔网的踪迹!
“嘿,船还在往一边滑哩!
“再细细审视,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是股海流!它正拦在通往海岛的航线上。是的,海流的水和海水不太一样,天晚了,不经意看不清……
“我将船绕了个圈,再冲着小岛方向冲去。连我都不自觉地暗自使劲,帮着船用力,可冲了几次都未冲过去。
“前面的海龟也突然不见了。真怪,它们哪里去了?难道它们也冲不过这股海流?我心里更是凉了一截!或许是潜入深海从哪里冲过去了吧!再一想,反正海岛就在前面,看得真真切切,没有它们带路,或许也没关系。
“算你狠,冲不过去,躲还不行?我驾着船绕圈子,可怎么也躲不过这股强劲的海流:我一边开着船,一边留意着海面、海流的变化,搜肠刮肚地想着种种办法。
“晚霞中的海岛像座雪白的金字塔,闪着耀眼的光芒,洋溢着神圣感——传说中的海上仙岛、世外桃源。它是我的希望,是我命运的寄托!
“它就在一两百米开外,礁盘外溅起的浪花流光溢彩,可就是可望而不可即啊,一股海流将我挡在神殿的外面……我突然想起了‘望梅止渴’的成语,心中陡增勇气、信心。是的,孙悟空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修得正果,我怎样才能渡过这一难,见招拆招呗!
“我又追上了几只海龟,原来它们没有马上冲过海流,而是沿着海流的边缘游,游过大约一百多米,就奋力冲过海流。
“我也跟着往前冲,可船头刚过去,就被冲得一歪,又顺势下滑。我连忙将船头拨回,在海流附近观察。我想:海龟终生在大海里生活,对海的认识肯定比我强,它若不具备丰富的生存智慧、技能,还能繁衍到现在?这其中肯定有奥妙,乖乖地向它学吧!
“虽然太阳已落到海面上,但我就着晚霞,慢慢地看出了其中的名堂——原来海流到这里分成了两股。这一分,两股中的任何一股的力量就小了。
“可我的船怎么就冲不过去了呢?我又寻到了海流似乎不太强劲的地方,驾着船退了段距离,再向海流冲去,甚至学着家乡船老大逆水行舟的办法,随着波浪猛然压下前身给船助力……
“好啊,船头冲进了海流,可船身刚过一小半,又被海流带去了。我赶快打舵,让船脱离了海流的裹挟,退了回来。如是三四次,奇迹没有出现,船仍然被挡回来了。这真像煮饭时少了一把火,饭锅就是不圆气,成了夹生饭!
“我又检查了马达,还是无法找出让它马力恢复一点儿的办法;再看油箱,更是惊心,所剩的油也不多了。
“谁能再给我一把火,在这茫茫的大海上?真成了叫天天不应,叫海海不灵……
“海岛就在前方,霞光中更显洁白。
“弃船,游过去!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再一想不是不可以试的,可红脚鲣鸟,海龟怎么办?把海龟放到海里,让它自己游去,减轻一百多斤的分量,说不定船就过去了……不行,它的伤口虽然不大,但肯定要引来嗜血成性的鲨鱼……它們可都是我的患难之交!
“真的,我看着它们,它们也在看着我,特别是海龟的眼神,充满了说不清的灵性。这灵性让我头脑里爆出灵感的火花,猛然间老渔民说的他们过去捕海龟的手法涌上心头……
“我连忙掀起海龟,查看它的腹甲。是的,是的,那腹甲上有个印子,印子是个椭圆形。
“我乐得跳了起来:‘小阿山,你真是吉星高照啊!’红脚鲣鸟看着我莫名其妙。海龟好像对我微微点了点头。”